作者:活泼的猴子
曲声歇,月笙一舞毕,她鞠躬下台去休息换装,只是一路走着目光却是瞄着苏轻弦这一桌的。
苏轻弦给小二丢了个眼色,小二知机地追上月笙,小声说了几句,便见月笙点了点头。
苏轻弦拉着苏重明起身:“大哥,咱们去雅间说话。”
到了雅间,苏轻弦往罗汉床上坐了,道:“这里是我常来的,大哥有什么话尽管说,不必担心。”
苏重明环顾房间,又看了看窗外,从多宝阁上取下一个鎏金镂空的雕花葫芦,坐到他旁边道:“这次我能这么早回来,其实是陛下有旁的安排。”
苏轻弦点点头:“这我猜到了。”
苏重明把玩着那个铜葫芦道:“那你猜猜是为了什么?”
苏轻弦笑笑:“还能为什么,因为许知恩呗。”
苏重明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却是有些郁郁:“陛下的意思叫我接手征西军,我同父亲商议过此事,他并不是很赞成。”
苏轻弦撇撇嘴:“父亲有他的立场,我能理解。”
苏重明道:“那你理解我的立场吗?”
苏轻弦默了默,转头望着苏重明道:“大哥,你真要和我讨论这个?你是知道的,我对这些没兴趣。”
苏重明掩去目光中的审视,低头摸了摸手里的葫芦,道:“你也不小了,不能总是这样,难不成以后真要浪迹江湖去?”
苏轻弦不以为意:“江湖有什么不好,江湖远阔,比上都城里这方天地值得舒展。”
苏重明道:“你终究是郡王府的人,不能只想着自己。”
苏轻弦展开折扇,笑道:“郡王府以后都是你的,我想想自己也没错啊。”他说着便起身走去门口,拉开门,笑道,“听见脚步声,便知佳人到了。”
月笙换了一身大红色的胡裙,长发高高地扎起,马尾一直垂到腰间,面上仍是覆着红色轻纱,面纱下面坠着晶亮的琉璃薄片装饰,只一动便有闪闪发光,引人注目。
她瞥了苏轻弦一眼,含笑道:“二爷召唤,不敢耽搁。”她美眸含笑,举手投足间满满的都是异域风情,说着话便往屋里走,向苏重明屈膝行礼,“月笙见过世子。”
苏重明起身一揖:“月笙姑娘多礼了,快请坐。”
苏轻弦合上折扇在手里敲了敲,道:“大哥今儿晚上还没吃饭,月笙姑娘你给安排一下?”
月笙笑道:“荣幸之至,世子爷喜欢吃什么?”
苏重明笑着说都好,又问苏轻弦:“怎么叫人家姑娘安排,你做什么去?”
苏轻弦撇撇嘴:“我早吃饱了,要去街上转转消食。你吃好了自己回家去,不用等我了。”
他说着话,拉开门就走,苏重明想叫住他,却听月笙道:“咱们这新出了越州烧鹅,最近卖的很是火爆,世子爷要不要尝尝?”
苏重明暗暗叹了口气,重新拾起笑脸,转身拉着月笙坐在自己身边,凑近到她脖颈出嗅了嗅,柔声道:“你说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就是吃我也没问题。”
月笙咯咯地笑弯了腰,捏起粉拳给了他一下:“哎呀,你坏死了!”
苏重明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两句,又引得她一阵脸红娇嗔,没多一会功夫,俩人就腻乎到一块去了。
苏轻弦快步走出花月楼,转头看了一眼仍在歌舞不停的高台,眼神攸然转冷,加快脚步离开了西市。
第 39 章
端午之后几天, 朝廷便有恩旨下来,许知恩既未娶妻又无子嗣,特准许家过继一旁支子女继承其家产。
原本是件好事, 可到了许家这事就成了个雷, 原本许家旁支也没什么人来争这个,毕竟最后还是得听定国公的安排, 所以矛盾就主要集中在了大房和二房之间。
小柳氏是希望让许安然领了这份家产, 将来出嫁也能丰盈嫁妆。大房则是支持许氏一个远房的侄儿,叫许岭的,让他过继到许知恩名下, 将来娶妻生子也算许知恩这一脉有后。
这个许岭的祖父是许敖的父亲外室所出, 祖上便一直在老家文州, 守着几亩祖产日子倒也平实。只是到了许岭父亲这一辈,脑筋活络想要做点生意, 可奈何时运不济,出门上货遇到了山贼, 被抢了钱自己也失足跌下山,不仅一命呜呼更是连尸首都找不见了。
消息传回老家, 许岭的娘哭了几天,竟一句话也没留下直接走了。好好的一个家, 一夕之间就剩了许岭一个孤儿,那时他也才十五岁。
老家的亲戚给许岭凑了钱, 他便来上都投靠国公府,找上的便是许知年。许知年做主收留了他,让他在老宅住着, 一面在族学念书,一面准备科举, 如今已经有五六年的光景了,
也是因着这层关系在,大房愿意推许岭出来,同时也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有个继子总比许安然一个姑娘家要说的好听些。
不过小柳氏对此不以为然,许知恩只是个将军,有没有爵位在身上,恩旨也没说一定要男子承继将军府,为什么不能让许安然去入继。
王氏则是坚持许安然已经是国公府嫡女,入继许知恩一支,是自贬身份,得不偿失。
为了这个事,大房和二房吵得不可开交,虽然这事还没到爷们儿们跟前,可因着小柳氏到底是掌家,这些天府里的气氛已经很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了。
不过段晚宁并不关心这些,她这几天都在愁族学里的功课,抄写文章对她来说简直是折磨,更何况还要学弹琴。
族学的先生前两天教了一段秋水,让她们回家练好,等再上课的时候挨个弹一遍。
段晚宁每天对着琴哭的心都有,她一双手是那剑砍人的,怎么能拨弄这些玩意呢,况且她也没记住怎么弹,也没学会看曲谱。
生气!
阮怡进屋来就瞧见她气鼓鼓地坐在琴台边上,瞪着那把琴生闷气,不由笑了起来。
“小姐啊,那就是块木头做的,你还能把它看穿了吗?”
段晚宁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叹气道:“明天可能又要被赶出去了。”
阮怡摇摇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她把手巾拧干,拿给段晚宁道,“都已经这样了,擦擦脸睡觉吧。”
段晚宁接过手巾道:“师父就什么都会,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阮怡咂咂嘴:“什么都会是因为什么都学,小姐你这些年学什么了?”
段晚宁一噎,丢开手巾道:“我也想学啊,我笨嘛。”
阮怡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小姐啊,你要是承认自己懒可能还有人会信。”
段晚宁白她一眼,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不跟你说了,我去找玲珑。”
阮怡拉着她道:“唉小姐,这么晚了你又出去啊?”
段晚宁道:“最近玲珑他们一直盯着简寒溪,一直没见她有什么动作,我得去瞧瞧。”
阮怡担心地拉住她道:“你要去找那个妖女可得小心啊,护甲穿了吗?面具别忘了带,还有手上,对了对了,解毒丸,我去给你拿。”
段晚宁拉住她:“你别这么啰嗦了,我难道还怕那点蛊毒么。”
阮怡撅了撅嘴:“我就是这操心还不受待见的命。”
段晚宁忍不住笑出了声,戳了她脑门一下:“你这个小老太婆,别忘了还有个云雀在院子里呢。”
阮怡认真点头:“小姐放心好了,我都铺垫好了,只等你一声令下。”
段晚宁点点头,两手交叠一下,只见自手腕处一层透明银绡似鱼鳞般寸寸延展开来,直至将两只手全部覆盖。
她抬手在阮怡眼前晃了晃:“放心了?”
阮怡道:“再小心都不为过!去换件衣服吧。”
段晚宁自许府离开,一路往东市的留香阁去,只是她走的急,未及察觉到许家后门外小巷子里早有人守在那里。
那人瞧见了许府中一道身影快如闪电般一闪而过,犹豫了片刻并未跟上去,反而飞快地转身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东市是三横三纵的方正规制,主要的几条街道分布是这样:以宣德街为中心,前门街在东,后纺街在西,为三纵,以崇文巷为中心,御柳巷在南,沈家巷在北,为三横。
龙影的堂口在御柳巷和宣德街交界附近,而留香阁则在前门街,靠近与御柳巷交口的地方,所以当时段晚宁能在龙影堂口外的小巷子里瞧见简寒溪经过也就不奇怪了。
而她今天去留香阁,自然也要考虑到会不会被龙影的人,甚至影北辰发现。
如果单只是一个简寒溪,段晚宁自然不放在眼里,可若是影北辰掺和进来,那就不好说了。
首先是敌是友且不提,简家的这点事牵扯到了许家,多一个人搅合,就多一分麻烦。
段晚宁最怕麻烦。
所以她到了东市并没直接去留香阁,而是先去了趟龙影的堂口。
先摸清楚影北辰今天在不在,在干什么,然后再考虑怎么去留香阁探探虚实。
要说段晚宁长这么大,做事也没像今晚这么周全过(误),但有时候事情出岔子偏偏就出在这个“周全”上。
比如今天晚上,影北辰正好在那院子里和人聊天,还第一时间发现了段晚宁。
“段楼主?”影北辰惊喜地喊了一声,“楼主到访,真是蓬荜生辉,快请进吧!”
段晚宁不知道他有什么好高兴的,又恨自己太不小心,竟然忘了这人功夫只比自己差了一点点而已。
无奈之下,段晚宁只好跳下院子,拱手道:“夤夜前来,打扰了。”
影北辰快步走到她跟前,虽然戴着一副面具,但很明显他整个人的情绪是高涨的,因为见了段晚宁而高兴起来。
“不打扰,真的!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你。”他飞快地说,“我是说,想着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结果今天你这就来了,真是应了那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段晚宁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你想见我,可是有事?”
影北辰低了低头,道:“就是,谢你上次帮我疗伤,想好好道谢。”
段晚宁摆摆手:“本就是我打伤你的,不用道谢。”
“哈哈!”影北辰身后一个白衣男子笑着拍手走了过来,“这位姑娘真是快人快语,直爽的很呢!”
段晚宁道:“你是谁?”
白衣男子拱手一揖:“在下南宫度,这厢有礼了。”
“南宫?”段晚宁抬眼道,“你和神医门南宫世家有什么关系?”
第 40 章
南宫世家所创神医门在江湖上一直地位超然, 历任门主均为南宫家嫡系传人,传说他们家嫡系保存着当世唯一一本《皇帝外经》,能治各种疑难杂症。
人人皆道神医门医术通神, 求医问药, 想跻身门内者每日络绎不绝,但南宫家从不与江湖门派结交, 不接受任何门派弟子求学。若有伤患上门, 只需缴纳重金,而绝口不问缘由。
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神医门南宫世家能一直悠然超脱江湖纷争的重要原因。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谁也没傻到去和大夫掐架, 谁知道哪天自己就伤了病了, 总得留条后路。
所以各大门派都对神医门非常礼遇和客气,毕竟人家虽然不问江湖恩仇, 可你和大夫结梁子,人家不给你治病总可以吧。
南宫度身为神医门少主, 是如今南宫世家的实权人物,加之其父南宫由人近几年已经隐退江湖, 神医门实际上已经尊他为主。这人天赋极佳,不仅医术精湛, 更精擅用毒,号称医毒双绝, 在江湖上鲜有对手,十分被人忌惮。
段晚宁起初听闻章剑铭去请了神医门少主就已经很是惊讶,此时也在上都见到南宫度便很自然地问起。
影北辰介绍道:“南宫就是神医门少主, 听说此行就是应楼主之遥来上都游历的。”
段晚宁看向南宫度道:“南宫先生抵达上都怎么不叫人通知我一声,我也好尽地主之谊。”
南宫度和影北辰差不多高, 却更瘦一些,长得眉目清隽,斯文俊秀,发髻戴月白色逍遥巾,两脚垂到腰间,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显得飘逸不群。身上穿一件月白色文生公子衫,上缀着桃花朵朵,腰间更是系了根桃红色丝绦,打着如意顺心结,简单却别致,自有一番风流韵味。
他含笑对着段晚宁又施一礼:“段楼主美意在下心领。只是在下向来自由惯了,不耐烦被人招待,好容易出来一趟,更是不想因此搅扰了楼主的正事,便只寻朋友耽误他的时间了。”
段晚宁点点头:“那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