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活泼的猴子
可此时书房窗子的灯影里怎么没人呢?
进了书房才发现, 原来云雀早就撑不住趴桌上睡着了——这一点倒是伪装的很传神了。
两人换好衣服收拾停当,阮怡才去把云雀叫醒, 自己仍旧悄悄离开书房,过了一会就再来书房敲门。
云雀开了门, 就见阮怡探着头往里走,一面笑着说:“小姐, 今儿可是用功了,都过了三更呢。”
段晚宁“嗯”了一声, 放下书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外面:“明儿先生考背书, 没办法。走吧,去睡了。”
出门时,她偏头看了眼云雀:“你也累了, 去休息吧。”
云雀一直低着头,听了这话便赶忙行礼离开。
“云雀这是怎么了?”阮怡疑惑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着急跑什么呢。”
应该是被今天的事吓得不轻,“明儿你去看看她。”段晚宁道,“叫她不用害怕,若是不愿留下,我可以安排她全家都离开上都。”
一夜无话,转天一早,许怀山便派人来传话,说是中午在玉楼设宴招待南宫度,让她放了学直接过去。
段晚宁表示知道了,又随口问起许怀山今日的安排。
传话的丫头道:“五老爷一早就跟二少爷一起出门了,说是要去人牙子那采买些新人来。”
“府上的人手不够用了吗?”
“四姑娘有所不知,咱们公府家用的下人,丫头没有超过五年的,小厮也都不过七八年便放出去了。”那丫头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里显易的憧憬,“照这样,每一年都要采买新人,待新人熟练了各项事务,年底便可放出去一波老人了。”
“原来是这样。”段晚宁点点头,“祖父祖母仁慈。”
那丫头却道:“要说起来,这规矩还真不是老公爷和老太太定下的,是咱们太太嫁过来之后才改的规矩。”她笑笑低头,“除了家生子不愿离府,大多数人离开时还能拿到一笔钱,有了这些钱就能把身契赎出来,加上这些年的积蓄,出府之后虽不能大富大贵,但做个小生意糊口是没问题的,所以咱们都是感激太太的呢。”
“原来是这样。”段晚宁笑笑,“太太真是体恤下人。”
待许怀山的丫头走后,阮怡好奇道:“从没听过哪家有这样的规矩,小柳氏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呢?”
段晚宁早就了然:“府里的人换来换去,自然就没人记得早年的事,那不就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小姐是说,小柳氏这样做是心虚?”阮怡想了想,“能叫她心虚的事,除了咱们那位姨娘,还能有什么呢?”
段晚宁拿起个豆包,哂笑道:“姨娘算什么,小柳氏便是无缘无故打杀了她又如何?不过是传出去名声差些,可谁也动不了她分毫,包括咱们的父亲大人。能叫她如此心虚的,必定是那种一旦叫人知道,她就会万劫不复的事。”
“那会是什么事?”阮怡两眼放光,“咱们去查!”
段晚宁瞥了她一眼:“你激动什么?”
阮怡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也想着为民除害不是,咱们江湖人行侠仗义,不能只顾着江湖这一头。”
“江湖这一头能顾好了就不错了,现在分舵都让人杀上门了,宅门里的事先搁着吧。”
“小姐这样说也对。”阮怡收拾了书包抱着走到桌前,“也不知道咱们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段晚宁起身看了看门外,不由皱眉:“似乎要下雨。”
阮怡指了指门口:“奴婢准备好伞了,小姐放心吧。”
“再多拿一把。”段晚宁说着,便迈步出门去,待阮怡跟上来,才不紧不慢地吩咐,“当年二少爷的亲娘就是小柳氏的亲姐姐吧?”
“是呢。”阮怡点头,“据说当年那位夫人病重时全靠太太伺候周全,后来顺理成章嫁入府中做续弦,大家还都说她仁义。”
“这算什么顺理成章?”段晚宁冷笑一声,“去查一下先夫人当年身边的人,看还有没有留在府上的。”
阮怡眼睛一亮:“小姐是怀疑什么吗?”
段晚宁微微蹙眉:“这事本与我们无关,所以你想查就自己去查,不要用楼里的人了。”
“好啊!”阮怡用力点头,“交给我小姐就放心吧!”
段晚宁瞄了她一眼,心想难道是太闲了?
二门外,顾展怀已经安排好轿子在等着,远远地见段晚宁走出来,便迎上来行礼问安。
“顾管事辛苦了。”段晚宁看了他一眼,“一切都好吗?”
顾展怀笑着点头:“姑娘放心,一切都好。”
“都好”两个字咬的很重,段晚宁听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含笑上了轿子。
两个轿夫刚要起身,许安宁从二门里出来了,冲着轿子喊了一声:“四妹妹!”
阮怡拉开轿子侧面的帘子,向段晚宁道:“是大姑娘。”
段晚宁向后看了看,没见到许安然,心知必是因昨天的事她不去上学了。
“大姐姐早安。”段晚宁自轿窗探出头,“今日怎么是你一个?”
许安宁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来:“今日三妹妹告病,只我和四妹妹一起了。”
“那敢情好。”段晚宁点点头,转头对阮怡道,“走吧。”
随着阮怡一声招呼,段晚宁放下帘子坐好。轿夫起身,抬着小轿往大门去,阮怡和顾展怀一左一右地跟着走了。
许安宁瞪着眼,一个人站在二门外凌乱。
她的贴身丫头莫名道:“小姐,四姑娘怎么不和咱们一起?”
怎么不一起?她坐轿,我走路,当然不一起了!
以往她都是蹭二房的车马轿子,可今天许安然不去族学,家下人便连她的小轿都省了,拜高踩低到这种程度也真是可恶!
原想着叫上许安宁一起,她便会识趣地下轿和自己走到大门去,可谁知那人竟是半点礼数都不懂,就这么走了。
许安宁咬咬牙:“我们自己走!大不了到外面租一顶轿子!”
主仆俩气呼呼地往外走,阮怡偷偷向后瞄了一眼,掀开轿帘凑上来八卦。
“三姑娘今天不去上学,大姑娘就没有轿子坐了。也不知等会她能不能调动府里的马车呢?”
“她不是要和我一起么。”段晚宁淡淡地道,“不就是想蹭马车。”
“啧啧啧。”阮怡连连摇头,“大房怎么被拿捏成这样啊。”
顾展怀不知什么时候饶了过来,接茬道:“所以许知恩的荫庇才会叫大房争红了眼,要不是穷的揭不开锅,谁会上赶着接这个破事。”
阮怡点头:“可二房到现在也没放弃,以太太的强势,大房未必争得过。”
“那就是他们的事了。”顾展怀撇撇嘴,“但照今天府里下人的态度,我看大房未必忍得几时了。”
段晚宁道:“他们争他们的,老国公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他能有什么打算啊?”阮怡好奇道,“而且老国公每天都做些什么啊?咱们进府许久,就见过他一次。真是神秘。”
未必是神秘,恐怕是病得不轻。
说话间,轿子已到了大门口,顾展怀率先出去查看马车准备的情况。段晚宁扶着阮怡的手下了轿,回头看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大姐姐还说和我一起,现在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阮怡也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说不定大姑娘已经先走了,咱们也别晚了吧。”
“也好,走吧。”段晚宁摇摇头,扶着阮怡转身出门,“咱们快一些,看看能不能追上大姐姐。”
顾展怀回头时正好听见这两句话,险些跌一跤,没想到楼主骨子里还有尖酸刻薄的这一面,真是见识到了。
一路到族学段晚宁她们也没有“追上”许安平——人本来就落在后面,自然是追不上的。
直到先生开讲,许安平才姗姗来迟。进门时先向先生告罪,然后恶狠狠地蹬了段晚宁一眼,这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段晚宁倒没把她放在心上,只是想起大房的许知年也是身体不好,一直被二弟压着,在府上抬不起头来。有个这样的父亲,也难怪许安平总是看人脸色,小家子气十足了。
正走神,先生忽然来到桌前,敲了敲桌角:“许四姑娘,你来说说?”
段晚宁一愣,说什么?
旁边的人都在等着看笑话,就连许安平的神色也明显一振,睁大了眼睛看过来。
“先生,我没什么想说的。”
先生是个老学究,策辩时也听了,知道段晚宁是个有主意的,倒也不恼,只道:“那么你觉得礼运大同篇里说的能否实现呢?”
段晚宁没说话,反而翻开书本看起来。她还不知道这个大同篇到底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像是地理志,大同在山西,可族学里学的书本都没有这些。
“先生,你就别为难许家四姑娘了,她怕是都不知道什么是礼运大同篇吧?”
这话一出,现场一片低笑。段晚宁循声回头,说话的人也正仰着脖子看过来,不就是蒋兰欢么。
第 77 章
“我还真是不知道。”段晚宁起身, 抱歉地冲先生点点头,“自小没什么机会和各位姐姐一样念书识字,如今也不过念过千字文罢了。父亲怜悯才叫我来族学, 先生该是知道一些的, 所以我即便尽了全力,也还是不如在座的各位姐姐们知道得多, 先生见谅。”
这样大大方方地承认, 其他人反而说不出什么来,就连先生也只是轻轻叹气,示意她坐下。
然后先生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 笑眯眯地给出了解决方案:“既如此, 那么今天四姑娘回家就把这大同篇抄上几遍, 明日给老夫讲一讲自己的理解。如何?”
得,回家还得抄书……
虽然一百个不乐意, 但段晚宁也只能答应,索性阮怡也可以帮忙抄书。
下学之后段晚宁按着许怀山的交代直接去了玉楼, 因为时间还早,南宫度和许怀山都还没到。她没去许怀山定好的包间, 反而在一楼大堂挑了个僻静的地方随便坐下喝茶听戏。
今天玉楼戏班演的还是包公案,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 但段晚宁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过了一会,小二过来上茶, 又问她要不要吃点心。
段晚宁说不用,小二笑着看了看周围,然后低头小声提醒:“宜兴候世子了, 小姐一个人当心些,要么就去包间吧。”
宜兴侯世子?段晚宁疑惑地抬起头, 看向小二示意的方向。
一个锦衣玉冠的年轻男子被人前呼后拥着进门,远处瞧不清长相,只看到一个矮矮胖胖的身子把一身绫罗撑得满满当当,油腻得很。
“小姐有所不知,这位世子爷最喜欢良家妇女,来上都之后可没少惹事,在咱们东西两市都是出了名的。”小二见她确实不知道,撇撇嘴多说了两句,“一般的姑娘家远远瞧见了他,躲都来不及呢。”
“宜兴侯,是姓陈吧。”段晚宁见小二点头,看向阮怡,“汝南刺史陈意铎?”
阮怡一震,看向那位陈世子。
小二道:“小姐知道他家,那必也是官宦人家了,要不给小的您开个包间,何必在这里和人挤呢。”
段晚宁点点头:“不必了,我家有人定了包间,我们这就上去吧。”
小二松了口气,赶忙引着她往楼上去。
可有时候越是不想出事,就越是会出状况。
小二本是一片好心,也不想给自家生意惹麻烦,可哪里想到他们这一动,反而引来门口一群人的注意。再加上段晚宁容貌脱俗,更是叫那位陈世子看呆了。
更不巧的是,玉楼的楼梯正好在门口附近,他们三人一路从大堂往二楼走,必定是要和进门的人照面的。
什么叫好心办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