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穷酸秀女
头些年王氏刘氏两个虽有伺候冯元的机会,可有冯佟氏从旁压制,好处也没得过多少。头钗倒是有几样能拿出手,可也皆是些金的玉的,连玛瑙的都没有,更别说珊瑚了。衣裳最近这几年也没做过了,换着花样穿也还是从前的箱底子。
再瞅瞅这屋里,木器、摆件、脂粉,其实比旁人家领着一等月银的大丫鬟用的强不了多少。如此寒酸了,在冯娴眼里,那也是苍蝇腿上的肉,能刮一点是一点。
王氏就不说了,面团性子,谁都能踹两脚的那种。可刘氏不同,冯佟氏要是二踢脚,她就是窜天猴,不招她不惹她,她都能跟你撕掰老半晌,更别说惹到她了,能当面骂你背后咒你一整年都不带重样的。可再是个泼辣性子,在这府里也得守尊卑。千尊万贵的大姑娘从你这小通房头上抽出个簪子、腕子上撸下个镯子,你不服?不服憋着!
皇帝从子民家借用东西,那叫御用,面上是你吃亏了,可这殊荣上能给你八辈祖宗添光、下能庇佑你几世后人,这千里挑一的机会还人人抢破头呢。可你冯娴算甚么,东西落到你手里连个响儿都听不见,将来更是甚么光也借不着。故而,这人若憋得久了总有炸的时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此时,见冯娴又一次来到她的寝房,刘氏倒未着急,她可是早有准备,行礼问安,老神在在地将大姑娘迎进门来。
面对刘氏,冯娴朝她头上光秃秃的大圆髻撇了撇嘴,又梆梆梆拍打了两下空无一物的案格,斜眼撇着她那一身灰衣裳,阴阳怪气哼道:“呦,咱们刘姑娘从此视富贵如浮云啦,这是要出家了?”
顿了顿,见这通房只顾着抿嘴笑得腼腆,一副羞答答的怯生模样,她一怔,嘿呦,平时一笑就能让人瞧见喉咙的俗气人儿,转了性子啦?泼妇成淑女啦?
嗤嗤一笑,她懒得理这疯妇,眼睛上下左右四处扫视,誓要寻出个值钱的东西出来。眼睛都要瞅瞎了,可没白费功夫,这不,让她瞅见啥了?那木枕下露出的一角,不是银票是甚么?她不屑一笑,哼,小样,跟我耍心眼?她腾腾颠着步,往架子床走去。
一屁股坐到床头,她抬起头望向刘氏,示威地笑了笑。
见这小通房脸果然白了些,冯娴咧嘴一个坏笑,当着她的面将手缓缓抬起,再慢慢地搭在木枕上,满脸势在必得。
定定地盯着刘氏,她也不着急挪开木枕,顿了须臾,待瞧够了这小通房满脸的懊恼后,她忽地一抬臂,将木枕挥开。
心满意足的将视线从刘氏脸上收回,她喜滋滋地望向枕下,这一瞧差点没把心肺吓出来。
第54章
只见一条通体碧绿的青蛇盘伏在床头, 细长的身子,黑圆的眼珠,虎视眈眈地直盯着她,不时朝她吐着紫色的信子。
冯娴顿时脸色煞白, 不住吞着唾沫。她晓得这蛇, 世间有种蛇与茶同名,便是这竹叶青啊。此蛇带毒, 每年咬伤咬残之人不计其数。实在是吓得不行, 心都扑通到了嗓子眼儿, 其实她多想大喊一声, 可却不敢, 僵着身子直挺挺坐着, 一下不敢动,深怕惹急了它换来吭哧一口。
她怕这小蛇, 小蛇仿佛更怕她, 瞅了眼她后,怯怯地缩了缩绿油油的小脑袋,转过身刺溜一声从床头间隙处跑没了影儿。
冯娴先是一怔,紧接着一下子泄了气, 瘫下僵酸的肩膀,她拍了拍胸脯,暗自庆幸这小畜生多亏是个胆子小的。抻着脑袋四处探寻了一番,哪还有它的影子, 她一寻思,难道爬到床底下去了?
我的个娘啊, 可别偷偷咬我大腿啊。她连忙抬高腿往后一仰, 朝床里滚了半圈。坐起身后, 将腿一折,侧着弯在身旁,胳膊腿儿彻底摆放到了眼皮子底下,离床边也远了,她才算吁了口气,稍稍放了心。
这屋子怎么甚么怪物都有,真是吓死个人!见也没法下地了,那蛇指不定甚么时候窜出来呢,难道她就一直得跟个鳖似的窝在这张破床上?
动也不敢大动,一动这床就咯吱咯吱响,那条毒蛇趴在床下,不知何时给你来个致命一击,这心呀,别提多煎熬了,活不上来死不下去的。
冯娴胸膛起伏,几个深喘后,将方才的惧怕全化作了愤怒,这小通房简直是废物!如此危及的时刻,就知道跟木桩子一样干杵着。门外有她的大丫头雪莲,若不是怕惊动那蛇,谁用得着你这蠢货。
她气冲冲瞪向刘氏,不敢大声,憋着嗓子切齿道:“蠢材,还不快去喊人进来抓蛇?”
话落后却是一顿,她紧盯着这小通房,怎么瞧怎么奇怪。世间不怕蛇的人恐怕只有傻子了罢,可傻子见了蛇估么也得“啊”一声:这蚯蚓好生肥硕!可这小通房怎么回事,脸不白身不抖,她难道不怕?
想到甚么,冯娴脸一整,蹭一下扑到床头,抓起方才那张露出一角的纸,举到眼前细细一瞧,心一安,这刘氏没出幺蛾子,虽说脏兮兮的不太好辨认,但也确实是银票。
出自永安钱庄?她撇撇嘴,这谁开的铺子,听都没听过。这都不打紧,可为何不、能、通、兑!都甚么朝代了,又不是茹毛饮血光屁股的时候,还有不能全国通兑的银票?
好罢,要是临县的钱庄,跑一趟倒也使得,待她瞧瞧大印罢。这一瞧,差点没背过气去,湖州房陵县!汴京在北,湖州在西南,难道还要让她亲自去趟湖州?我的个娘啊,这可不是甚么好地儿,西南边境,地势险峻、蛮荒多瘴,为自古流放之地。
要不派个会骑马的仆人,颠儿颠儿去一趟?可若跑西南的话,一匹马估么得累死在半道上,还得备上中途换马的钱。况且那地方容易水土不服,仆人可能有去无回,到时候银子兑不回来不说,她还得倒搭出去好几两安家银子。
不过......她琢磨着,若是这银票数额大的话,倒值得赌一把,挑个粗仆,身强体壮不畏瘴气的,没准儿就安然无恙将银子兑回来了呢。一百两罢,她就让人去一趟,再不济五十两,三十两也行啊,二十五两也凑合,二十两......就算了罢,来回一趟白溜达,十五两的话,滚蛋罢,根本是赔本赚吆喝。
先看看多少银子罢,将那银票朝面光处倾了倾,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番。待瞧清数额,冯娴直想吐血三升。亲娘的,才五、两、银、子!别说马了,买只毛驴儿都不够!
这下她可算明白过来了,这刘氏纯粹是耍着她玩呢,先用银子勾引她,引她去掀木枕。她还奇怪,这竹叶青之所以叫这么个名儿,就是因着那蛇生在山中竹林里,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进了城,还那么巧钻进了冯府,更巧的是,不去旁人屋子,非要来你刘氏的枕旁?
将这九曲十八弯分析了个透彻,冯娴恨不得生撕了这刘氏,她红着眼磨了磨牙,嘶声吼道:“好你个小娼妇,你敢放蛇咬我?”
刘氏一惊,连忙敛裙快步迎过来,朝冯娴委屈道:“大姑娘误会了啊,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害你啊。那蛇没毒,性子温顺,从不咬人,胆子比耗子都小呢,大姑娘莫怕。”
简直是睁眼说瞎话,要不是不敢下床,够不到这小通房,冯娴少不得要赏她几巴掌:“你放屁!等捉了那竹叶青,我让它好好咬咬你,看你还说不说鬼话!”
唔!刘氏惊讶地张了张嘴,朝她无措地摆了摆手,急道:“啊,竹叶青?大姑娘误会了,那可不是竹叶青。”
冯娴见她样子无辜,难道此事有甚么误会?
心内疑惑,面上却未表,她仍是一脸理直气壮:“你当我是傻子?一身绿的不是竹叶青,难道是赤链蛇?”
刘氏无奈地笑了笑,想解释,嘴又笨,想比手画脚,又不知怎么比划,鸡鸭鹅都有手脚,蛇怎么办啊?
想到甚么,她灵机一动,大声问道:“大姑娘真的认错了,那是翠青蛇,你方才可看清了它是何颜色的眼珠?”
“黑的,滴溜圆,直勾勾地盯着我,没完没了朝我吐舌头。”冯娴一回想方才那蛇,浑身发麻,直搓着手臂。
刘氏瞧这架势,可算说明白了,顿时松了口气,拈起帕子擦了擦额头虚汗,她回忆了番,认真解释道:“竹叶青与翠青蛇长相相似,唯有眼睛一处大有不同,翠青蛇黑眼,竹叶青是红眼或黄眼。”
顿了顿,想彻底打消大姑娘的惧意,她便搜肠刮肚,又补了句:“竹叶青还有个特别之处,尾尖一抹红,大姑娘方才可瞧见它身上带红?”
果然是她多心了,这小通房哪敢骗她,冯娴清咳一声:“那、那倒没有。”
不过,谁错主子都没错!错了也不能承认!她张扬起眉毛,高生喝道:“可你为何这么清楚这蛇,还是你故意放的喽?不是想咬我,也是想吓我,你果然没安好心!”
刘氏瘪着脸,急得都快哭了:“真是天大的冤枉啊,奴婢是见李姨娘的院子檐下挂着只红牡丹鹦鹉,奴婢好生羡慕,也想养只这样的爱宠,可一打听,竟要几百两银子才能买得。”
说到这里,她有些委屈,脸上带着凄凉:“大姑娘瞅瞅奴婢这空荡荡的屋子,你也晓得奴婢已是失宠许久,哪里有甚么余钱。这不,前一阵子便从个卖柴的樵夫手里得了这只小蛇,听那人说这蛇极温顺通人性,苦夏时还能缠在身子上凉快凉快,李姨娘屋里有冰,奴婢也只能找些旁的法子消消暑,自从买了这小蛇,便白日让它缠在臂上,夜里趴在床头。方才怕那小蛇吓着你,奴婢本想提醒,可又怕你误会奴婢有跟李姨娘争宠之心,这才犹豫了下,谁知就这么须臾的功夫,你就嗖地掀了木枕。”
顿了顿,她脸上又现出了笑模样,乐着说道:“要说这李姨娘的针线真是没得说,端午送奴婢的荷包,那丝线那针法,全是顶顶好的,那樵夫一眼便相中了。若没这荷包啊,那小蛇他至少要卖十两银子的呢。”
冯娴点点头:“好,我姑且信你,那这银票是怎么回事?你是佟家的家生子,何时去过西南?”
刘氏叹了口气,目光飘远,低声道:“大姑娘有所不知,奴婢的祖父本是前朝小小官吏,获了罪后流放西南,家眷充作官奴。本朝开元,皇上大赦天下,祖父这才被豁□□刑,回归故里。可身子已成空壳,回来后不久便离开人世,这张西南的银票是他的遗物,奴婢缅怀他老人家时便不免将它拿出来摩挲一番。”
待她话落,冯娴连忙扔开那银票,获罪之人的东西,而且那人还死了,死人摸过的东西,她还拿在手里那么久,端的是晦气!极大的晦气!不行,得赶紧去沐浴焚香驱驱这晦气。
蛇没毒,还怕甚么!她一翻身下了地,蹬蹬蹬往门外走去。
见她走到门口却一停,刘氏连忙将掀起的唇角又使劲儿压了回去,满面无辜地瞅着她:“大姑娘可还有甚么吩咐?”
冯娴回头问道:“你方才说那个受宠的李氏,是我爹最近瞧上的?是外头的还是府里那个院子里的丫鬟?”
刘氏低头抿唇一笑:“是丫鬟,不过是旁人家的丫鬟,那户人家既不是官宦,又还挺穷的,跟老爷完全不是一路人,不知怎的就让老爷遇上了这李姨娘,大姑娘你说这缘分大不大?不过模样是俊,老爷稀罕得跟甚么是的,反正大姑娘你也出嫁了,奴婢也不忌讳跟你说几句羞人的,自那李姨娘进门啊,老爷是一日不曾挪过窝啊,俩人儿跟长在了一起似的。”
冯娴一奇:“呦?我爹也不是个长情的呀,这么个宠法,那李氏不得俊得跟天仙似的呀?”
“那奴婢估么倒不至于,再说天仙啥样奴婢也没见过呀,不过那李姨娘确实极美就是了。”
冯娴脸一红,挺了挺腰板,轻声道:“咳......跟我比呢?”
刘氏心里暗笑,面上倒是极认真地将她看了又看,有模有样地点点头,坚定道:“大姑娘容貌惊人,比不了!”
见冯娴果然得意地扬了扬脖儿,她暗自一笑,一脸愤慨地补了句:“她连给你提鞋都不配!平时仗着念过几本书,便将自个儿当李清照了,每日逢人便咿咿呀呀吟诗吟个没完,酸不溜丢的。会拨弄把破琴,就那长的跟大黄梨一模一样的那个,说是叫琵琶。还总自夸,用酸诗赞美自个儿弹曲儿弹得好,说甚么......”
咦?头几日学的那句诗怎么想不起来了?刘氏搜破脑子才说道:“哦对了,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那琴啊,奴婢觉得啊,也不叫琵琶,估么又是她自个儿不要脸给改的名儿,奴婢明明记得琵琶是树上结的果子,甜丝丝的好吃着呢。”
那是枇杷!不识字真可怕。冯娴撇撇嘴,暗地鄙视了她一番后,一弯眉毛笑得一脸和煦,大方施恩道:“哦?她竟如此厚脸皮!我倒要将她会上一会,你等着罢,待我去杀杀她的威风,替你出气。”
闻言,刘氏心里冷笑,还替我出气?你甚么时候跟我这么要好了,这话简直恶心死人。
你恶心我,我也耍弄你,咱们谁也不吃亏!
这场戏,从头到尾,刘氏看得是有滋有味儿。从冯娴发现银票一角、与蛇狭路相逢、知晓银票底细,面色变幻,简直是赤橙黄绿青蓝紫全轮了个遍,情绪起伏辗转,似疯似癫,简直是备受折磨。
不枉自个儿忙活一场,这些年受的气可算出了些。
真是笑死人了,憋笑憋得脸红脖子粗,瞎说一通,她竟也信,甚么十两银子从樵夫手里买蛇啊,大山里处处能逮到,卖一个铜板都没人要。还鄙视我?我还能不知道枇杷?也就你罢,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连蛇有毒没毒都不会分辨。
李氏的那些,更是添油加醋,有几件甚至根本就子虚乌有。一箭双雕、借力打力、隔山打虎,最近果然没白学啊,嘿嘿嘿,书中自有黄金屋,这话果然有道理。
甭管里子再怎么膈应她咒骂她,刘氏此时面对着冯娴,依然是满面笑意,眼含感激:“奴婢相信大姑娘!”
作者有话说:
蟹蟹夭夭炸我啊:
妖怪妹纸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5-04 09:41:11
第55章
晌午后, 日头浓烈,晒得人发昏。
树荫处的知了无精打采地叫了又叫,手头没活的下人早回了下房歇觉,有活的也忍不住打起了呵欠。
秋云春巧立在门外, 忍着浑身散发的懒气, 使劲儿睁着眼,恨不得拿根棍儿支在眼皮中间。她们此时立着的地儿故意比往常远了两步, 深怕听见甚么羞人的。
玲珑院正房, 门户紧闭, 屋内寂静祥和, 四处弥漫着一股甜香。
冯元睁开眼, 醒了醒神, 瞅了眼怀里的绿莺,温柔地笑了笑。轻轻从她颈下抽回胳膊, 起身穿起衣裳。纾解过后, 浑身清爽,仅着里衣,他拾起床前书卷,趿着鞋去了外间。
半个时辰后, 他已饮了一小壶清茶,放轻脚步回到内室,见绿莺仍是憨态可掬地侧卧着睡得香甜,忍不住摇头一笑, 对着凉被下起伏的大肚子腹诽道:你小子将来可别是个好吃懒做的猪羔子啊。
被子动了动,绿莺悠悠转醒。迷迷糊糊睁开眼, 见冯元正坐在床沿, 眼神温和地望着她。想起方才那场旖旎事, 她忽地脸一红,他这么直勾勾盯着她做甚么,被下的自个儿可没穿衣裳啊。她连忙伸出胳膊,将被头揪紧,裸.露在外的胸颈顿时被捂了个严严实实。
抿抿嘴,她将有些难以启齿的话说得尽量一本正经:“老爷不如先去外间喝口茶润润喉,妾身要更衣了,莫要冲撞了老爷。”
闻言,冯元嗤嗤一笑,挑起一边眉毛,捏着她下巴颏调侃道:“你打着呼噜睡大觉的功夫,爷都喝了一整壶了,再喝就成水瘪了。再说你穿个衣裳,还能冲撞到爷?爷方才那般冲撞你,你便也想要礼尚往来,也想冲撞回来?是不是,嗯?”
浑说甚么呢,绿莺暗地咬牙,脸红得滴血。谁打呼噜了,她才不打呼噜呢!冲撞甚么,她听不懂!大着胆子轻推了他一把:“老爷去外间嘛。”非礼勿视不懂?
她的声音好听,大时娇脆,似黄鹂鸟,轻时软糯绵甜,石头都能捂化了。冯元宠溺笑笑,大方放过她,交代道:“爷还有事,要去前院,给你唤丫鬟进来?”
见她摇头,他支起挺拔的身子,拿过常服与腰封,去了外间更衣。
可终于走了,绿莺连忙爬起来,捞过床前椅搭上的内罩衫,掀开凉被,拈起衣裳正要往身上套,忽地顿住手。
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她好奇地低下头,红着脸打量起自个儿来。五个月的身孕,她是晓得自个儿胖了些、沉了些,可睡时着衣,浴时有秋云春巧伺候,她倒从来没认真瞧过自个儿的身子。
这一望,就忍不住嘴一瘪,圆胳膊圆腿儿的,中间一个硕大的肚皮,简直就是一只蹬着腿儿的牛蛙嘛。哎,算了算,月份已过半,还有五个月才能生呢,日子过得可真慢啊。
冯娴身后跟着雪莲,主仆二人从刘氏的莘桂院出来,她火爆性子已等不及,当时就要往玲珑院杀过去,李氏是宠妾嘛,应该有些值钱的衣裳首饰罢?
可刚走到半路,另一个大丫头雪芳寻过来,说冯元正找她呢,已在外书房等着了。
她猛地一惊,难道爹他老人家已然成了精了?怎么连她要去寻他宠妾晦气,他都掐指算到了?这就来拦她了?
鸿门宴啊!没好果子吃呀!虽说捉贼要捉赃,她这还没去成呢,死不承认就好,可还是忍不住有些心虚。将步子放得缓了又缓,能拖一刻是一刻。慢慢悠悠蹭到了书房外,她咽了口唾沫,见德冒已为她开了门,便让雪莲等在原地,自个儿则垂着头,可怜巴巴地朝屋子迈了进去。
冯元忍着喉痒,等得心烦气躁。这外书房乃机要之地,无人时上锁,从前洒扫一概由德冒亲自上手,最近他常住玲珑院后,这书房便空了下来,德冒近来又一直随侍在侧,这里便无人拾掇,灰尘无处不在,两坨蜘蛛趴在墙角脸对着脸大眼瞪小眼。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来了。见冯娴进门,他点点头,指了指一侧圈椅:“毓婷来了,坐罢。”
自来就知道老爹深不可测,无论情绪如何,面上露的一律不作准,只能从声音上辨出来。那此时这脸上面无表情,却温和有加的语气,不是要发火喽?那就坐罢。
待她端端正正坐好,冯元才开口道:“你这回打算待多久?”
怎么问这个啊?冯娴不防他如此单刀直入,被噎得僵了脖子:“呃......三、三日。”
活落,见冯元直直望着自个儿,她缩缩头,咽了口唾沫:“不对,是三个月,不、不是,其实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