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穷酸秀女
敛下思绪,他朝妻妾儿女说起了这翻家覆业的大事。
“海上漕运无常,人命钱粮皆遭吞噬,长此以往,动摇国本。皇上下令开凿运河,我为监工之一。修建运河势在必行,我再是不甘就此去往南方,也推脱不得。河道贯通全国,南北相疏,工程浩大,非短期可完成,我犹豫几日,觉得这项大举措耗时少则几年,多则无法预测。故而,我决定举家迁往南地,过几日我将领命先行前往,另使人置宅买地。”
冯元这话一落,犹如巨石砸水,扑通将人敲了个蒙。
冯娴呆了,她该怎么办啊,也能跟着去不?反正钱家她是不想回了,去了南方还能投奔相公。冯安张口结舌,他走了,狐朋狗友怎么办啊,南方能交到好兄弟么?还有南方人说话他根本听不懂啊,去花楼鸡同鸭讲的,明明点的姑娘,再给他上来个龟公。
冯佟氏是感觉天塌了,去南方,谁给她撑腰,娘家离得远了根本够不上,到时候不得被李氏那小狐狸精害死?绿莺心却是一沉,冯元马上就走了,她想慢慢失心于他的计划夭折了。
冯元瞧见众人面色,叹口气,唏嘘道:也不只我自个儿不想去南方,多蛇蚁多蚊虫的,看来家里人都不想去啊,那有何办法,皇明不可违啊。
扭头转向冯佟氏,他交代:“你从今儿开始,指领众人整理细软,尽量轻车简从。最好十日之内打点好,势必要赶在立冬前抵达江南,我将德冒留下,护送你们。”
这话本没甚么毛病,可冯佟氏如今满脑子满心思装的都是绿莺,听了这话,就觉得老爷是心疼爱护那狐狸精,怕雪天路滑的颠簸到她肚子。这又不是衣锦还乡,也不是加官进爵,而是做苦工去了,抢着赶着做甚么啊,水土不服,还有南方潮湿,听说连衣裳晾着半月都不干,去了就是遭罪。
反正她就是看不惯老爷护着那小妾:“老爷,真如此着急么?家什、下人,该带走的,该留下的,十日哪能安置完,怎么也得二十日啊。再说了,八月初上路,十一月前赶到,陆路漫长,实在太赶了。”
冯元想了想,仍是坚持:“就十日罢,下月初上路,李氏十一月临盆,路上简陋不便,若赶在中途生产就节外生枝了,还是早去早安置罢。”
冯佟氏恍然,对啊,李氏十一月临盆,但老爷这话就有些傻气了,女子生孩子,哪有可丁可卯的,早产晚产常见着呢,若是在路上生了......那她可不乐意,到时候生下来个傻孩子,老爷再怀疑她做的手脚,还是立马动身罢。
这时冯娴插口:“爹啊,还是莫要让李姨娘折腾了,我当初生纯儿的时候还早了半个月呢,万一在路上生了,大人孩子可就不保了,还是来年开春再去罢。”
虽说盼了十几年的儿子要晚那么几个月相见,不过安全第一。冯元点头:“那女眷就明年开春再下江南罢。”
冯佟氏瞪了女儿一眼,这个傻子!她可不能跟李氏耗在这里,在路上生孩子还好说,人多眼睛多,到时候还有德冒跟着,好给她做个证。可一起留在汴京,明年生了个啥,不都得赖她头上了?这亏她可不吃。
再说,老爷一个人在南方,万一再收人入房可如何是好,姓李的贱星马上就陨落了,再来个姓王的想赵的,没个完了!可不能让那些妖魔鬼怪有机可乘。
放下茶盏,冯佟氏有生之年头一回来了个痛快:“五日!妾身五日就可打点好,那李大夫还说李氏胎正着呢,简直正的不能再正了,十月瓜熟蒂落,不早不晚刚刚好。到时候定要生在老爷眼前,让你好好稀罕稀罕。”
瞧一提到那傻孩子,老爷果然露出笑模样,冯佟氏暗地冷笑,你亲香的小庶子,嘴歪眼斜,拐愣腿,绕圈的胳膊肘,弯弯曲曲的手指头都能系扣儿,到时看你还稀罕不稀罕。
事议到这里,算结束了。
各人面色各异,回了自个儿的地盘。
冯娴认命了,趁最近的日子与府里的人,不论相好的还是相厌的,都道个别罢,有生之年还不知能不能相聚了。冯安性子使然,担心完就算,开始大乐,嘿嘿,听说那扬州瘦马姿色上乘,闻名全国的,到时候可要好好享一享这艳福。
冯佟氏最忙,开始召管家布置人手,各司其职,留守的,携带的,值钱的不值钱的,耐刮的不耐摔的,带不走的能典当的统统送往当铺。
绿莺跟在冯元身后回了玲珑院。
坐在妆台前,镜里娇娃惶然不知所措,她此时再难忍耐,面上带出来些沉重,本已下定决心远离,为何又出意外。
这次下江南,于旁人她不知有何不同,于她自个儿,是没有任何改变的。身份还是这个身份,孩子换了水土,也不能变回最初。
冯元挥退丫鬟,自个儿脱下官靴。
扫了眼呆愣愣的绿莺,温言安抚道:“莫怕。你上回说南人吃蚂蚱吃耗子,爷特意去问过翰林院的人了,史书上说只在西南的云翳府有这风俗,江南是没有的。他们也跟咱们一样,吃米吃菜吃鸡鸭鹅,除了热些雨水多些,倒没太多让人受不住的,习惯就好。”
绿莺觉得他的话带着软毛,轻刷刷的抚过她的心房,让她有些愧疚生出。本在想方设法躲他,避他如蛇蝎,被蒙在鼓里的他,此时却在温柔安慰她。
可不论是感激还是感动,她都不会与他携手一辈子,原以为都在汴京,将来即便他冷心,两人也离得不远,可他若从此永待在江南......
她忽然有些不舍,“爷,咱们真的一辈子回不来了么?大运河很难挖么?”
想了想,冯元说道:“始皇修灵渠,全长八十里,耗费四年光阴。这才只是如今这条运河的一小段,约么是五中取一的长短。”
绿莺瞠目:“那岂不是要二十年?”那他岂不是如同流放,常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这是跟水一块淌到低谷去了?仕途碾断,郁郁不得志,到死?
这事于冯元来说,私心上是将去往江南如同上刑一般难受,可在公事上是相当推崇的。车要往前行,人要往上走,国要更昌盛,万事从来没有倒退一说。故而,邦邦硬的脸上竟如同少年及第般激昂,高声道:“非也,江山备有才人出,一代复一代,一代更比一代强。咱们这一辈,手艺比那时候强,铁艺比那时候高超,脑袋瓜也比那时候聪慧了,总能超越先人的。用不上二十年,便能弃那吃人的深海,在中原腹地南北通航,贸易交错。到时候,米粮降价,布种繁多,北人能吃上更多果蔬,南人能穿上更耐寒的毛皮,共同繁荣指日可待。”
想到一事,他又一叹:“不过啊,唯一一点却是让人心痛,征工十万,到时候剩下的就不知几何了。”
绿莺看过野史,说修长城时死伤不计其数,被石块砸死的,高处摔死的,这些都不足为奇,可却还有被监工用鞭子抽死的,这却太残忍了些。秦朝暴政,真是祸国殃民。
“妾身希望那些大人们,不要效仿秦朝。能善待这些百姓,俗话说没有功劳有苦劳,况且他们都是有功之人啊。到时候落下一个欲报效国家却身死的下场,实在令人寒心。”
冯元点点头,赞同道:“你说得对,旁人爷管不到,但爷自个儿定会仁善待之,民乃国之本,不可轻忽。确实,始皇修灵渠、建长城,死伤之人无数,最后存活下来的人,百中取一都不足,实在让人唏嘘啊。”
接着,话头一转:“世人总说秦皇暴.政、残酷,可若没这些举措防御外敌,国将不国,百姓流离失所。再是遗臭万年、引人诟病,也不可否认,嬴政他确实是一代明君。褒贬不一,历朝历代的君王皆是如此,可贬多于褒,倒是有些冤屈他了。”
绿莺简直不敢置信,世人皆骂的秦暴.政,竟被他如此推崇?为了骄奢淫逸,建宫殿、开陵寝,秦时人口三千万,却动用几百万百姓,接近于举国之力了,最终活下来的凤毛麟角,多少人家家破人亡,这是明君?
皱皱眉,反感他将个暴君生生说成了冤死鬼,妇人不能多议国事,虽是他先起的头,可她今儿确实有些多言了,便垂下头未接话。
孰料冯元不干,见她嘴唇抿成一条线,明显是抵触的心思,桀骜地挑起半边眉毛。
默了默,朝绿莺冷声哼道:“想甚么呢,给爷说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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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绿莺一滞, 冯元让她讲心里话?她心里的话可不是赞同的好听话啊,说了就成了对峙,说了就是不敬。
她初始还有些怯口,可一想到被他厌恶不是正好么?能在他走之前将她送回南门, 也算功德圆满啊。
故而, 端坐在绣墩上,转过半个身子正面迎向他, 梗着脖颈, 颇有些义愤填膺道:“修长城修运河便也罢了, 是利国利民的益举, 可建阿房宫呢, 也是为了民?为了一个名唤阿房的女子, 便死伤几十万百姓,难道不是他骄奢淫逸的证据么?”
冯元笑笑, 知道这不是她的偏颇, 世人在意的也是这些,劳民伤财、怨声载道,可为政者顾全大局,百姓目光短浅, 大多都是愚昧之士罢了。
换上薄底软寝鞋,趿拉着走到她身前。见她欲要起身,连忙摁在肩头,自个儿立在她跟前, 俯视下去,老神在在反驳道:“谬论!爷看你是野史瞧得多了。阿房宫一直到秦朝覆灭, 此宫殿都没曾竣工, 只留下个前殿, 世人便唤作阿房宫,宫殿名始皇直到离世,也没有取成。故而,杜撰一女子名阿房,被始皇铭记,不过是世人凭空臆想出来的香艳趣闻罢了。”
绿莺一怔,颇有些哑然,难道世间从没存在过一个阿房女,全是世人瞎编的?
轻飘飘瞥了她一眼,冯元郑重解说道:“阿房宫旁的爷也不跟你多说,说了你也听不懂,就说那门阙罢。其中有磁石门制,一是为防止行刺者,磁石能吸铁,使隐甲怀刃者在入门时不能通过,从而保卫皇帝的安全。二是为了向东夷、北狄、西戎、南蛮四夷的来朝者显示秦阿房宫前殿的神奇作用,令其惊恐却步,以振国威。”
好罢,就算他说得都对,可秦始皇的暴政还是毋庸置疑的,若不是他,秦朝人口又怎么会急剧骤减,这其中就有他和她的先祖啊,死的那些可都是他们的骨肉至亲啊,他休想一言蔽之。
“多疑,刚愎自用,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裁决,每日批阅文书一百二十斤。不采贤能之言,不纳有能之士之才能,怪不得他死后,秦便灭了呢,只存了十四年,成为历朝历代最短之国祚。”
见她努着嘴,撅起下唇,圆得跟红樱桃一般,娇滴滴结在树上。脸鼓得如包子般,冯元拈出两指掐了掐,挑起一边眉毛,未似方才一般替始皇脱罪,反而说起了调侃她的气人话:“非也,你还是看多了那些糊弄人的话本子,最短的是北辽,仅仅在位十九个月。”
话落,想起一事,指了指她肚子,他提醒道:“你辩归辩,可以在言辞上激烈,咱们就当切磋文艺了,却莫要在腹内团出气来,否则闪着爷的儿子,可不饶你!”
绿莺也没气,不过是不服罢了,难道人命在上位者眼中,就是草芥么?
“为了兴建阿房宫和骊山墓,秦始皇从全国各地共征工七十余万,耗费了无数钱帛物资,因而遭到了举国上下的反对。有一年,在东郡就发生了一起咒骂他的事件。一日,有颗陨星落到了东郡,有个人因痛恨他,就在上面偷偷刻了七个字:‘始皇帝死而地分’。秦始皇便派御史大夫在那里追查。未果之下,他便索性下令把陨星附近的老百姓全都抓起来杀了。难道此举,爷也认为对?”
深深叹了口气,冯元眼神深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为国之根本。此次杀戮爷虽也看不惯,却不想多言。历来皇权统治,后世褒贬不一,难以一致赞同。可我们世人只要知道,没有他,建长城,抵御蛮夷,汉人便将覆灭,也没有你我今日的这番言谈。没有他的作为,弱肉强食下,汉人早亡了。莫说三千万只死了几百万,便是死两千万,那也比被灭族强,便是因着建长城、修灵渠,便可功过相抵了。爷相信,岁月流逝,将来后世之人也能愈加对他包容理解,还给他个公道。”
绿莺不知自个儿是想激怒他,还是纯粹在抒发自个儿的想法,此时有些混乱。方才以为他说得是歪理邪说,此时倒又觉得颇为在理。她有些气恼,怎么他简简单单几句话便颠覆了她从小以来一直的认知?
在决议无法下达时,皇上是喜爱百官在金銮殿上雄辩的,谁辩胜了,皇上也能有选择了。冯元只在早朝时与人辩过,今日与小妾这番,倒觉得颇为新鲜。政事他大多不与后宅相说,心底也觉得,即便将来朝廷起乱,有关乎家族命脉的难处,他也只想与冯佟氏商量。冯佟氏出身大家,虽有些性子上的瑕疵,也比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妾室之流强上百倍。
可与绿莺的一场言语交锋,他竟觉得,这娇艳貌美的枕畔奴仆,倒颇有些过人之处。咂咂嘴,他竟隐隐企盼起来,将来也要不时与她辩上一辩,有趣又解乏。
就寝后,黑暗中的绿莺大睁着眼,心内已然下好了决定。咫尺之遥躺在床外侧的人,是个心怀家国的磊落政客,上忠于主,下爱护民,可在这一方宅门中,能给她一时的荣华和温柔,却给不了她一世的静好和宁和。
离开是她早就想好的,可因着运河一事,计划改变,没太多机会惹他生厌了。可若去了江南,离开就更难了。
故而,她决定,在去江南的途中,逃走。
旅途中眼目众多,可要仔细想个主意才是。阖上眼,先睡罢,明儿再仔细研究如何在众目睽睽下逃之夭夭。
就在举国上下正为要开运河一事准备得如火如荼时,八月初一突然从内廷传来一个噩耗——太后驾崩了。
皇上忍着悲痛,素服举哀,辍朝五日。又大公无私地说运河动工之日只须延后一月即可。
也确实,旁的都没甚么影响,影响最大的还是嫁娶一事,于姓冯的来说,首当其冲的就是侯府二姑娘冯璇。本定于明年初的婚事,挪到了明年十月。
还有冯府大姑奶奶冯娴,也要回婆家了。本想赖到爹娘去南方,可惜因着太后崩逝,世家贵女贵妇皆要择日登钟翠山,于皇庙般罗寺中超度仪式上共同默哀祈福,她再如何也要跟着婆家国公府一道出面。
侯府大老爷院正厅,挥退一众来请安的小妾庶女,只余冯璇姐妹三个,冯佟氏端庄地吃着茶。
想到方才那几个一脸菜色的宠妾,她忍不住暗笑不已。
举国大丧,自家那色老爷这两日不便再去那外宅处吃酒取乐,又见府里往常宠的,此时怎么瞧怎么跟瘦猴似的干瘪,顿时憋得抓耳挠腮直想撞墙,简直乐死她了。
哼,窥伺兄弟的房里人,也不嫌丢人!心里存着龌龊,日想夜念的,在茶楼邂逅个身子丰满的唱姐儿,一听说来自大同府,顿时惊为天人。跟吃了火药似的一蹦三尺高,立马置了个小宅子养了起来,跟天仙似的供着。之后瞅得熟了,新鲜劲儿过了,才发觉哪有人家那二房李氏丰润,容貌差了一马车,身形更是驴子跟骏马,简直没个比,连赝品都够不上格。
也不知听谁出的馊主意,竟生生将那倒霉蛋儿填喂了起来。一日五顿饭,顿顿大肥肉,撑了个半死,养了俩月,生生养出来个膘肥体壮的,这下确实跟李氏身形差不离了。可这天生丽质和后天催肥能一样么。脸成了大饼,鼻子被脸拉扯成了三指宽,眼睛成了一根线。如此惨不忍睹了,老爷还稀罕得跟甚么似的呢,也不嫌恶心!
呵,上回寿宴,弟妹冯佟氏知道她家老爷这艳闻,以为她心怀嫉恨,还想让她当出头鸟,去给李氏穿小鞋?笑话,那外室虽是因老爷的龌龊心置办的,那她也不至于那么小家子气。谁似她那眼皮子浅的妯娌,整日吃味儿,吃得完么。
三姑娘冯阮秀气地抿抿嘴,咽进一口果茶,想到小外甥女纯儿就要回家了,二叔家也要与她们大房天南海北了,顿生伤感。
想去与堂姐道个别,她笑着朝冯璇跟冯婵张罗道:“听说毓婷姐姐就要走了,二姐,小妹,咱们用过膳后去寻她说说话如何?也算给她践行了。”
冯戚氏忽地撂下茶盏,厉声道:“不许去!多与你二姐姐说说话才是,她才是你亲姐姐,都快要出嫁了,将来不是你想见便见的了。”
母亲的威严,将冯阮吓得一个激灵,她委屈想着,毓婷堂姐也是从小一处长大的呀,再说二姐不是明年出嫁么。
“是,女儿听娘的。”她连忙垂下通红的眼,低头乖乖应是。冯璇见状,朝小妹使了个眼色。
冯婵虽才九岁的年纪,面上还是一团娇憨,却是个十足十的机灵鬼,收到长姐暗示,连忙出来替娘亲和二姐打圆场。
作者有话说:
写到雄辩这个词,我想到当初一个谜语
狮子和熊打架,谁能赢?
答案:狮子————因为事(狮)实(屎)胜于雄(熊)辩(便)啊,哈哈哈哈,好恶心咩零
第76章
冯婵两手按在裙侧, 裙摆服帖,风过后,连个边儿都没起伏,迈着闺步袅袅婷婷来到母亲跟前。
冯戚氏心内满意, 嗯, 这才是我教出来的闺阁秀女啊,这才多大啊, 就这么让人观之赞叹了, 将来成人了, 那求亲的不得排到西域去?正眯眼点头笑呢, 不防那窈窕身段忽地一蹦跶, 团子般微盈的身子便黏糊糊地挂在了她的臂弯上, 末了还跟扭股儿糖似的七扭八扭,哼哼唧唧不住歪缠着她。
瞧瞧, 就是不禁夸。她刚想板起脸, 训斥这幼女一番,对这高龄诞下的小团子,平时虽没少娇惯,可规矩也不落, 怎么此时竟耍起赖皮来了?望着幼女,脸上红扑扑地跟颗桃子似的,眼睛水汪汪地眨呀眨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哎,这哪还忍心说数落的话。
捏了捏她的小鼻头:“你这小鬼灵精, 是不是又想要甚么了?说说看, 娘瞧瞧自个儿有没有。”
“女儿想去看毓婷堂姐, 还有她家的小纯儿,女儿都是当姨母的人了,却还没见过那小甥女几面呢,端的是可怜见的。”零
冯戚氏噗嗤一声笑:“你这小大人儿似的,说话能乐死为娘,好好好,去罢去罢,你跟着姐姐们,可莫要在你叔父家闯祸,知道么?”
打发走两个小的去更衣,冯戚氏让二女坐在身旁,一脸正色道:“这女子嫁人,便是第二回投胎。旁的娘不敢说,可你这第一回胎,娘对得住你,不敢说能给你摘星取月,但锦衣玉食心无旁骛的日子你也过到了,娘说得可对?”
冯璇神色一肃,郑重回道:“娘的生养栽培之恩,女儿一直铭记于心,将来兄弟姐妹,女儿但凡有一丝一毫的顾及能力,定会倾力扶持。”
“世间万物,繁衍生息,各有其使命,男子建功立业,女子生儿育女。女子存活于世,可不是只为了寻觅情爱的,你可以追逐,但追逐得过来么?男子情爱便如昙花一现,当初最美也最真,可最伤你的也是它。你要晓得,无论何时,只要一直能抓住夫君的敬重、把握好儿女的前程,此生便是最最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