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穷酸秀女
绿莺微微堵嘴朝她嘘了声,偷眼扫了下左右两旁满满登登的人,音量放低:“咳,随便问问……我是觉得大少爷已经很好看了,估么着汴京也没谁了罢。”零
“不是呀,大少爷只能算是中等偏上。”春巧想了想,扳手指道:“奴婢见的不过是平头百姓,已经很好看啦,听说宫里边更不缺美貌俊俏的人呢,不过咱们没机会去瞧呢。”
“好看是怎么个好看法?你见过的,那些人都甚么模样?”绿莺问。
“嘿嘿,以前形容不出来,不过姨娘教奴婢认字了嘛,奴婢可以说上来了—面如冠玉,目如点漆,坐如钟站如松……反正可好看了,一看心就砰砰跳。”
“哦。”绿莺不自在地抚了抚丝毫未乱的鬓发,憋了憋,倒是将自己脸憋得通红,声音不大低嗫嚅着:“那……跟咱家老爷比呢?”
她将话含在嗓子眼里,含含糊糊差点没发出来,不过离得近,春巧还是听见了,使劲儿摇头:“那可比不了,差远了,就连……就连当初那个吴公子也比老爷好看呀。”
绿莺抬头去看她,小丫头也回看她,模样认真得跟要去考科举似的,两人大眼瞪着眼,僵持了好一会儿。末了怕她不信,春巧还在那更加认真地点头赞同自己,给自己追加自我肯定:“嗯,对劲儿,那些确实可好看了。奴婢想起来早先还看见过一个卖炊饼的,也比咱家老爷好看,老好看了,摊子前排了老长的大队呢,奴婢也去排了,炊饼是真好吃呀,人俊饼香……”
要是能嫁给那个炊饼哥哥就好了,春巧正在畅想,不防被绿莺冲口打断:“你怎么不说连倒夜香的都比我家老爷好看呢!”
“哼,没眼光,不问你了。改明儿不给你吃饭,一天三顿让你吃炊饼。”
绿莺狠狠瞪了她一眼,扭回头,又朝冯元望去。当初在佟固的别院与他初见,只觉得他满面俊朗,雄姿英发,实乃人中龙凤。如今倒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看的人,估计很少有能及得上他的,完美得不得了。只要这么一想,她的心就跳得跟跑松鼠似的。
好好的罢,都要好好的,一家子再也不要有争吵,将来顺顺遂遂的。这个冯安啊,若能与李姑娘和和美美的,收了混不吝的恶习,不失为一世佳话,绿莺隐隐希望着。
礼后,新妇被簇拥着送往新房,绿莺也在其列。
按规律,新郎在外吃酒应酬,娘子也不会饿着,由四个长辈坐陪,在屋里待筵。待筵即是用膳。当然,未免坏了妆容,新娘也就是意思意思垫两口肚子,陪着的长辈更不会胡吃海塞,此举不过是全为了消除尴尬,熟悉新环境,认认各长辈,总之是让新娘更快地适应夫家妇的新身份。来的人是大房太太冯戚氏、冯同氏、冯娴,还有绿莺。
绿莺绝不是被抓壮丁凑数用的,因为根本不用凑数,大房来了好几个小媳妇呢,哪个都比她有身份。她知道,冯元指派她来,是特意在新妇面前给她挣脸的,以免未来主母轻看薄待。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屋里,昨儿李家抬进来的床跟家具看着都是极好的品相。国公府财大气粗,女儿貌美娟秀,她再一次感叹,冯安真是好命啊。除了她们几个、门口两个自家待命的小丫头外,屋里还有几个眼生的立在新娘不远处,想必就是陪嫁丫鬟了。她数了数,足足四个。
她正神游的时候,也不知是冯戚氏还是冯佟氏知会了一声,几个陪嫁丫鬟连忙帮着新娘暂揭了红盖头。霍然一片透亮,李朝云冷不丁就见身旁坐着刚拜过的太太冯佟氏,站在面前隐隐约约还有四五个人的样子,她不敢多瞅,娇羞地垂下头去。
“哎呦,饭养气水养人,我就说嘛,韩国公家的吃食就是吴别个家不一样,瞧瞧,养出来的姑娘水灵灵跟朵花儿似的。”出声的人将她的手拉住,亲热地捏了捏,捏得暧昧怪异,让她这新嫁娘多有不自在,“皮酥肉嫩,入了我那混账弟弟的嘴啊,倒是糟蹋啦,呵呵呵。”
李朝云哄一下红了脸,饶是她多么稳当的性子,也受不住这样的调笑,不过这人的身份也昭示了。她飞快地抬头瞥了一眼,轻声却干脆地道:“大姐过赞了,朝云哪有那般好……”
冯佟氏也笑眯眯地跟着打趣了两句,一时屋里气氛欢然。近看这小媳妇,模样确实剔透,没拖渊儿后腿,对于她个子矬一事的不满倒有些淡了。将候在门口的丫鬟唤来,摆过来几张凳子,其余几人一一落座。所有人围成一圈,李朝云成了众星捧着的那弯月亮,这让她不由升起了一丝忐忑与紧张。
马上,其中一个年岁更长,作太太打扮的贵妇笑呵呵地扫了冯佟氏一眼,开口了:“我说啊,你这福气可是没边儿了,能娶到韩国公家里的女儿做媳妇,可是烧了高香呢,实是让人羡慕啊……”
这口气酸的,冯佟氏听了暗爽,面上也没掖着,扯过李朝云的手边拍边哈哈直笑:“谁说不是呢,我家渊儿一表人才天性纯良,与朝云啊,那是天造地设,这世上也找不到更匹配的人了。”说完还不忘介绍:“朝云,这就是你大伯母,快叫人。”
李朝云赶紧打了招呼,又谦虚自贬了两句,冯戚氏强耐着性子与新娘应酬着,面上却不免难看下来,心里更是酸水淌成河。侯府大老爷院子里庶子多得如葡萄串,这些人的婚事不足道也,嫡子她生了三个,娶的却个个不如那废物冯安,原来仗着能承爵她压着冯同氏一头,现在倒好,爵位没影,丈夫权势、子女婚配,一样也拿不出手了。
两位雍容贵妇相对笑着,面上一派和乐,实则一个笑得僵,一个笑得放肆。绿莺事不关己,有些无趣。在这里她不能随心所欲地说话,别人撂了筷子她得跟着撂,别人拿起她也得跟着拿起,刚才吃的那几口是萝卜丁还是鸡丁都没品出来。忽然屋里沉寂下来,没有人再说话,气氛变得僵持,空气都仿佛凝固住了。冯娴性子热闹,此时是最适合挑起话头的,可她也不知怎么想的,偏不去开口,很没事儿人似的摆弄起了指甲。
第171章
冯佟氏妯娌俩不分场合地攀比较劲,最尴尬的莫过于李朝云,绿莺觉得自家这新娘子真够可怜的,自己大喜的日子,旁人还来这一出,多败兴啊。她望过去,却一愣,本以为看见的该是
个涨红脸不知所措的小姑娘。
李朝云仍在端庄坐着,垂着头笑容温婉。绿莺心想,若换成她,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怎么说也会感到尴尬,一个婆婆一个大伯母,哪个也不好去帮,这李朝云是没觉察到冯佟氏二人
的不和?
绿莺不禁去认真打量她,丹凤眼,鹅蛋脸,樱桃薄唇,确实是美人一个,性子看起来也与传闻不差。可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看着那略挺的鼻梁、尖细的耳朵,总觉得这长相有些违和,
从面相上看,这样的人要强爱争。
李朝云忽然露出一个腼腆的笑,面向冯戚氏道:“朝云在家时,也听说过大伯母膝下几个哥哥有主见有本事,大哥曾在诗会上夺魁,二哥是驯马的个中好手,三哥将儿子教养的才三岁就
知诗词歌赋,可见都是极出众的人呢。”说罢起身亲自将冯戚氏拉到床上坐了,一手拉一个,笑看了眼左边的冯戚氏,又不冷落右边的冯佟氏:“夫君一表人才才华横溢,也是婆婆教导有加。
你们二人可真是咱们冯家的大功臣呢,朝云今后要好生学习才是,二位长辈也要多教教朝云,也让朝云养出个人人称赞的好儿子,好不好呀?”
绿莺有些意外地看了李朝云一眼,在她看来,大房这几个儿子,卖酸的卖酸,遛马的遛马,三岁会作诗?那岂不是文曲星再世,她怎么没听说冯家有这样一个孩子。还有冯安,他有才么?
大冬天还拿把扇子跟丫鬟唱些淫词艳曲也算有才的话,那汴京上至八十岁老混蛋,下至十五六小淫贼,全是大才子了,唐伯虎也得一边玩去。这几个不学无术的人,被李朝云一说,把冯
戚氏冯佟氏给乐的。
真是有趣。
又见李朝云将她二人的手搭在一处,面上和煦让人如沐浴春风般惬意,态度娇憨,冯佟氏与冯戚氏憋不住,双双扭头笑了,屋里一派和谐,大家一起转移到桌前,开始待筵。她那一番
话将冯戚氏说得高兴,饭桌上殷勤夹菜过来,李朝云连忙苦着脸告饶:“大伯母快饶命,朝云再吃,口脂可就没了......”
她连皱着脸都是美的,冯佟氏瞧在眼里,越加稀罕,大手一挥:“没了再补就是,多吃些,夜里有你累的呢。”
“就是就是。”冯娴最是荤素不及,闻言嗤嗤笑得花枝乱颤,“吃,多吃些,要不你明儿都起不来,怎么敬茶呢?”
“怎么大家尽拿朝云取笑呢!真是好生挤兑人呢。”
一张脸羞成了酱茄子,李朝云告饶不及,见私房话一起头,这几个女人就跟淋了鸡血似的亮起眼睛。她深怕这些人再说下去,慌乱中瞅见桌上有一人一直不曾言语过,之前她虽好奇,却
也没多事,此时无奈之下只能打着岔询问冯佟氏:“那位长辈是......”
冯戚氏乐滋滋地坐着,在那妇人和冯佟氏间来回瞅,看热闹的架势;冯娴依然在若有所思地摆动指甲;冯佟氏面上带了些鄙夷,懒得看那妇人一眼。李朝云将众人目光收入眼底,隐约
猜出了那人身份,却不敢冒然开口。冯佟氏视她如无物,绿莺也没觉得尴尬,微微一笑,起身给了个半福:“妾身李氏,见过少奶奶了。”
李朝云心内生波,面上却不表,只含着笑朝绿莺点头。她在家时,母亲早已把未来婆家各路人马跟她说道一通,原来这位就是冯家赫赫有名的那位娇贵宠妾了,心道她必是个手段不浅的,
本以为是个掐尖高调的主儿,却不想此时竟这么不言不语的闷葫芦样。暗里忍不住忖度,李氏究竟是温和老实而得冯元心,还是锋芒收敛会做人,亦或是受压于冯佟氏的威慑?她不着痕迹
地扫了眼冯佟氏,她这婆婆大人难道真是个不好相与的?
冯安回来时,已染薄醉,被人扶着,傅粉似的脸两片红晕明晃晃罩着,还真是个俊俏人儿。喜杆将盖头揭开,四目相对彼此情意颇生,春光流淌间冯安瞪大一双牛似的眼,直勾勾盯着新
娘子笑得合不拢嘴,这真人比画像还美上二分嘞。绿莺轻轻捂嘴,看他激动的那架势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李朝云对这夫君,也看得是心动不已,能得此如意郎君让她窃喜。将**留给新人
享用,冯佟氏叮嘱了冯安几句一众人便齐齐退出了喜房。
“你是怎的了,魂不守舍的。”绿莺与冯娴走在一处,压低声问。
“你瞅见没,我这弟妹不简单。”
绿莺一顿步,看了她一眼,说:“看着是个和善的。”
“你知道甚么。她那四个婢女,别人根本使唤不动,骨子里就带着傲气,狗随主人,这李朝云能是个软茄子?看着吧,这种人啊,最会装,其实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之前名声越好,
说明她装得越好。哎呀,你还行呢,我呀,一个便宜又碍事的大姑子,以后得在个丫头片子手底下讨生活了。”冯娴开始苦大仇深地叹气,“我娘管家时就不说了,那时我日子还好。现在容
嬷嬷在我面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想啊,这管家权肯定得交给李朝云,她能惯着我不?”以往的情形是,府里有好东西可以紧着她挑,每月份例银子就是个摆设,还能亏着她了?吃食
上也是,馋甚么下人就给做甚么,人参燕窝不拘着量,可以说在府里算能横着走了。
冯娴忽然一改脸上的生无可恋劲儿,舔着脸谄媚地用胳膊肘拐了绿莺一下,“嗳,我知道你手里银钱富余,到时候她苛待我了,你可得照顾一点我啊。”
“你又知道我富余?”绿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气又好笑。
“嘿嘿,珍珠粉啊,我知道你有片池塘。对了,你咋不顺带养些螃蟹来吃呢。”冯娴嘿嘿笑,“那啥,给两盒珍珠粉呗,我也试试,看看是不是真的那般好。”
她们二人一直在后面嘀嘀咕咕,跟亲姐俩似的,冯佟氏心里憋得厉害,回头厉目一扫,冲着冯娴不悦叱道:“话怎么这么多!跟一个小妇有甚么好聊的,也不怕拉低了自己的档次,快
回去歇了,纯儿自己屋里待着你也不惦记。”
正巧也到了她的院子,冯娴撇撇嘴,悠哉哉打了声招呼就进了芝兰院。冯戚氏乏累,早已与侯爷大老爷几人顺着小门回了侯府。二人相距两丈,视线相触,谁也不曾躲闪,冯佟氏不躲是
因着不怕她,绿莺是不怕加底气足,被害的还会在害人的面前矮上一截?
之前是不屑多看,现在两军对峙没别的可看。绿莺这时候才认真打量起冯佟氏,这个已到不惑之年的中年女子,原本张弛有度的瘦高身形开始慢慢浮肿,脸部皮肉像被细绳从下勾扯,
垮垮地耸拉着,挑高的眼角成了下搭状,这副面容有点像米勒大佛,却一点没有佛的真善美爱万物,反而让人有种腐朽阴沉的厌恶感。这人不仅没瘦,还胖了不少,可见佛堂的日子并不
多么难熬,这让绿莺感到不忿。
冯佟氏朝前迈了几步,堪堪将身形定在绿莺身前一尺处,呼吸相闻却彼此憎恶,一个仰高头,一个微垂首,不想领受对方味道。她的逼近,绿莺半丝未怕,将春巧留下照顾两个孩子,她
是自己一人,冯佟氏身边却跟着那个叫怜儿的。她发现怜儿这小丫头很是奇怪,跟主子一样对她同仇敌忾也就罢了,可眼睛里分明带了些别的意味,恨中有嫉,嫉中有不服气,目光潮湿冷漠,
如影随形,像条毒蛇。
不过光脚不怕穿鞋的,量她们也不敢放肆,这里下人不时经过,难道还能明晃晃杀人?
“你刚才在想甚么?又想甚么鬼主意害我呢?”冯佟氏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掌控到任何人了,她在冯府俨然成了睁眼瞎,冯元有没有在外花天酒地她不知,在府里有没有将哪个小
丫鬟收房她不知,以前她能监督着,现在呢,指望李氏?哼,这种攀龙附凤的女人图的不就是财和宠,对冯元的身子骨是否担心,对他是不是乱来哪会在乎?指望她一个小小妾室,能管住爷
们?冯佟氏得承认,在佛堂里不问世事,也确实问不了世事,可出来了,烦恼自动跑来了,她禁不住缭乱起来,心里慌慌的,会不会走着走着,就从哪里冒出来个新宠跟她请安?会不会推门进
了哪间屋子,就见冯元与个女子眉来眼去?久违的嫉妒又浮上心头,她越加愤恨眼前之人。
“怎么,以为头顶宝器一身珠光,你就当自己真是个人了?不过是乞丐批了锦袍,乐不了两日,早晚得现原形。”冯佟氏一寸一寸地扫着绿莺的鼻和眼,语气越加假惺惺的怜惜:“你只有
祈祷自己容貌永远不衰,否则有你哭的那一日。”
活落,死死盯了绿莺半晌,冯佟氏这才自信一笑,睥睨地俯视她:“而我呢,身份会让我笑到最后,你们一个一个全是过眼云烟,残花败柳终是要摔跟头的。走着瞧,看我到时候会不会
把你剁碎了喂狗。”
她也只有正室的身份能为自己撑腰了,说实话挺可怜的,可就是这么仅仅一项,就盖过了太多,这点让绿莺无力。且话是膈应人,可也确实不是瞎话,就是因为有道理,冯佟氏不免话罢
后紧盯着绿莺,想看她露出凄惨打击的模样。
绿莺微微一笑,抬眼正视她,“太太不想知道我刚才想甚么了?”
冯佟氏一愣,这一会儿工夫她早忘了之前问的,也没了兴趣,却仍是没反对她说下去。
“我在想啊,岁月真是把杀猪刀。看看,太太如今的容貌可是真吓人,说出去四十谁信,但其实也不难看,慈眉善目的模样仿佛我的外祖母。原来我总觉得太太下巴过于尖了,瞅着就跟
只蝎子似的,如今面善多了,可见啊,多念念佛经是好事。但我还是劝太太,今后就不要再与老爷站在一处了,否则别人还以为你是老夫人呢,你瞧,这不差辈儿了?”
冯佟氏本来得意的神情开始发僵,脸色越来越难看,绿莺权当没看见,把嘴角维持在一个恰恰好的弧度,既不骄又不馁:“还有,我的未来是好还是不好,就不劳太太操心了。我一直都
遵着一个念条,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现在老爷夜夜宿在我房中,一天不与我恩爱他就浑身难受。哎,说起来太太受苦了,没个男人的滋味不好受,寡妇忍不了能改嫁,你呢,得一
辈子守空房了。”
冯佟氏想必气得不轻,不过大约是没料到她敢这么造次,愣也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绿莺说得越加爽利,竟觉这辈子也没这么解气过,一时打算说个够本,心里将话转了个来回,见
此时无人经过,终是说了出来:“太太不能出门我能出啊,要不要我去寻么个卖稀奇古怪玩意的店,给太太买回个玉势来解解渴杀杀痒?”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跟谁借的胆子敢跟我这么说话,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冯佟氏于风中凌乱,一根指头哆哆嗦嗦直直戳向绿莺,惯常见的猩红丹寇不见踪影,只剩修剪粗糙的光秃长指甲,就差一点便能扎到眼睛里。这也并不能够充分表达冯佟氏的七窍生烟,
她伸开十指,张牙舞爪地朝绿莺头脸扑来,绿莺灵活一蹲身,从她腋下闪避过去。冯佟氏跟扑蝶似的张牙舞爪,呼哧呼哧地俨然成了疯魔状,扭头朝不知所措傻站着的怜儿嘶吼:“蠢婢,你
是死人不成?快给我抓住这个贱妇!”
怜儿踌躇不前,有些犹豫,上回好不容易保了一命,这次得罪老爷的宠妾,嫌死得晚?只是冯佟氏虎视眈眈地等她出手,她不动作,回去也是没好。忖了忖,她便打算假模假样咋呼一把,
表面是帮冯佟氏抓人,其实连绿莺衣角都没碰到。见冯佟氏跟疯子似的,绿莺有些怕了,她是仗着两人待的地方是人来人往的过道,可估么是前院散席撤桌需要人手,刚才还能逮着零星几个
下人,此刻看不见半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