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婳妖
讪讪的回身,却见顾卓和韩逸都盯着自己,一人眸中含笑,一人眉眼带霜。
沈知非无力地扯了扯嘴角,用手指指门外,心虚道,“那个……我是说我去照顾小星吃东西”。
韩逸挑挑眉:“没想到沈娘子还能和小星聊得来,真是难得,它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京城的小姐公子们都进不了他的身呢。”
“那可能是缘分,缘分吧……”沈知非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难道要她说因为她的乳名也叫小星吗?她严重怀疑顾卓给管家起名的时候是故意的!
第八章 又添迷雾
沈知非慌乱的跑出,顾卓将方才被压皱的衣服理顺,顺势摸了摸自己的后腰,幽怨地嘀咕了一句,“可真重。”
韩逸见他的举动,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出声来,还不忘调侃面前之人,“哈哈哈……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你和这沈娘子还挺般配的,反正你那未婚妻到现在都杳无音讯,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顾老夫人也喜欢这个沈娘子,要不然你俩凑活凑活得了。”
顾卓气闷,“那我这宅子还不得翻了天了”。
韩逸摇摇头,恨铁不成钢,“我说你什么好,做人呢要有点情趣,你总不能和穆风那个呆子过一辈吧。”
顾卓冷哼:“韩少卿今日翻墙过来,总不会是专门来说这些无关痛痒的吧。”
看他衣服上还沾染着墙头的青苔,顾卓心里又是一阵烦躁,估计过一会,一些好心的街坊邻居又要跑过来提醒他,看到他家墙头来贼了,让他下次注意些。
韩逸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污渍,倒是来了一肚子委屈,“要不是你那管家总是对我虎视眈眈的,我乐意每天去帮你擦一遍墙头啊?”
顾卓不想和他争执,默然起身,正准备向外走,却听得韩逸悠然,“我这次过来,可是因为查到了一些重要的线索,可能和这次闫邵之死有关,顾大人不想知道?”韩逸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卷折叠的图纸和一枚红色的暗器,在顾卓面前晃了晃。
顾卓停下脚步,瞥了眼韩逸故作神秘的表情,而后接过图纸翻看了数页,眼中慢慢浮起震惊之色,“最新的京城布防图怎么会流落到外面?”
“你怎么知道这是最新的?”这次换成是韩逸震惊了,他能看得出这是布防图,但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是京城最新的布防攻略,若是落在不轨之人手中,还不知道要给京城带来多大的灾祸。
顾卓指了指地图的上方,“你看这边,京城北郊的部署是我爹提议的,距离他向皇上提出这个建议到兵部完成整个布防图,仅仅五天时间,按理说,兵部的各级官员应该还在商讨这图的可行性,不应该这么会就出现在兵部以外的地方,这张图你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在紫竹林唯一的桃树下,埋的可深着呢,是闫邵埋的,我可是一大早就去跑去紫竹林把它挖了出来,弄了我一身泥。”韩逸说着,指了指自己衣摆上已经干涸的紫泥。
顾卓突然想到沈知非当时在狱中所说,闫邵在被害的当天早上,去过紫竹林,而且还停留了很长时间,难道是为了藏这张图?
“闫邵埋了这张图,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韩逸找了把舒服的椅子坐下,打了个哈欠,才又开口:“昨天晚上,我在百忙之中去万仙楼听曲,然后有个姑娘突然就扑过来,哭的梨花带雨的,你知道的,我向来见不得姑娘哭,尤其是长得好看的……”
“长话短说!”
“这姑娘吧,名唤燕燕,十几岁就被卖到万仙楼,虽说这万仙楼是个买个卖艺不卖身的,但毕竟是风月场所,姑娘也受了很多委屈……”
“说重点!”
“重点就是,闫邵对这姑娘另眼相看,每次去万仙楼就点燕燕一个,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算是相知了。这燕燕姑娘说,闫大人以前都是风雅自持,但这半年不知怎么了,还没听几首曲子呢,人就喝得酩酊大醉,喝醉了之后还不愿意回家。更有意思的是,闫邵被害前最后一次去见燕燕,告诉她如果自己出了什么事,就让燕燕三天后去取自己在紫竹林桃树下埋的东西,然后交给官府。这燕燕还说,自闫邵被害的消息传出之后,她自己担惊受怕了三日,得知我是大理寺的,就直接将此事告诉了我,让我去找闫邵留下的东西,我猜她也是吓坏了,不想给自己招来麻烦吧。”
“那这暗器又是怎么回事?”
韩逸挑挑眉,反问:“你不觉得这暗器很眼熟吗?”
顾卓蹙眉想了片刻,这彼岸花状的暗器,通体血红,好像是……思及此,顾卓恍然道,“是凌隐阁的标记。我记得上次皇上遇刺,那些刺客也用了这种暗器。”
彼岸花,是毁灭,亦是重生。那凌隐阁一心想要颠覆瑾灵国,恢复前朝的建制,所以一直用彼岸花做标记。
“不错,我怀疑凌隐阁的细作也去过紫竹林,但紫竹林瘴气很浓,杂草丛生,这个暗器可能就是他们无意中掉落的。”说到此,韩逸指了指顾卓手中的布防图,复又开口道,“会不会是闫邵与凌隐阁勾结准备卖图,但双方价钱没谈拢,他又不想把图带回家中,怕露出马脚,所以干脆把图埋在了紫竹林,一了百了?”
顾卓道,“但若真是两方勾结,凌隐阁一心想要颠覆我朝朝政,对这么重要的东西定然开价不菲,两方谈不拢的可能不是钱?”
“不是钱的话,那就是权喽?”韩逸补充道,“凌隐阁若复国成功,应该也会承诺给闫邵一个不错的前程吧”
顾卓谨慎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你再去一次万仙楼,和那个燕燕姑娘详细问下闫邵平时的作风和为人,既然两人互相引为知己,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好,我今天晚上再去打听打听。”
顾卓轻轻颔首,没有再说话,低头看着手中的布防图陷入沉思。
韩逸觉得口干,随手端起桌上的茶盏灌了一大口水,赞叹道,“今天福伯煮茶的火候掌握的正好,好茶。”
顾卓闻言看向身侧,见已然来不及阻止,只能无奈道,“那是我的杯子。”
韩逸倒是不在意,不咸不淡的摆摆手,“没事,我又不嫌弃你。”
“你……”
此时,顾宅的大门外,穆风看了看朱红色大门上的两个铁环,最后还是决定直接翻墙跳进院子。
正在墙角边悠闲吃饭的小星猛然受惊,跳起了两尺高,还未来得及看清面前之人,便一头扎进了沈知非的怀里。沈知非被它撞的一个踉跄,退了几步才站稳。
穆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满脸歉意的冲沈知非抱了抱拳,而后大步朝主厅走去,最后竟然变成了小跑,留着沈知非和小星在墙角下随风凌乱。
一个跨步进入主厅,穆风顾不得行礼,便直接对顾卓道:“大人,不好了,丽儿死了。”
顾卓惊诧,“怎么死的?不是让你在闫府看着吗?”
穆风的神色很是难看,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是闫大人的鬼魂索命。”
“荒唐。”顾卓一掌拍在身旁桌面上,面上铁青,“这种鬼话你也信。”
穆风道:“这是我和闫府的不少人都亲眼的,确实是闫大人拿着刀插进了丽儿的胸口,等我们冲进屋子的时候,闫大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丽儿躺在地上。”
韩逸听的云里雾里,看了看穆风,又看了看顾卓,“那个,丽儿是谁?和闫邵有什么关系。”
顾卓定了定神,面色凝重的把对丽儿的怀疑事无巨细的告知了韩逸,包括丽儿腿脚不便之事。
韩逸猛然站起身,两只手掌击打在一起,发出“啪”地脆响,“这就对上了啊,丽儿就是那日在黑市买药引的坡脚女人,也就是凌隐阁的细作,她策反了闫邵,让闫邵为凌隐阁偷取布防图,然后闫邵和她们没谈拢,她为了灭口,所以杀了闫邵。”
顾卓翻了个白眼,接口道,“然后呢?闫邵的魂魄回来报仇,又杀了丽儿?所以,这个案子可以结了。”
韩逸语塞,也意识不对劲,俊逸的眉眼淡去了方才的神采,抬手在额角敲了敲。细细一想,整个线索似乎太过明朗了些,好像有人故意引着他们,去发现一个设定好的结局。而这个人似乎在暗处窥视着一切,冷眼旁观他和顾卓一步步走进圈套。
韩逸又想了片刻,恍然大悟道:“有人在故意玩我们?”
顾卓拍了拍他的肩,欣慰道,“韩少卿现在想通还不晚,我们去闫府看看,到底是什么鬼在作怪。”
“我的马车就在外面。”
顾卓边向外走边道,“穆风,去叫着沈知非。”
“是,大人。”
第九章 鬼魂索命
一行人来到闫府后,已经是暮色四合,倦鸟归巢。唯独闫夫人的的骂声夹杂着哭声,冲击着众人的耳膜,在夜里格外清晰。
闫府的管家早就在门口等候,见几人过来,连忙将人引到闫邵生前的寝居内,屋里的陈设照旧,丝毫没有打斗的痕迹,丽儿仰面躺在一滩凝固的血泊中,胸前插着一把匕首,那匕首插的极深,整个刀身几乎都没入了丽儿的身体。
闫夫人披散着头发坐在地上,指着丽儿骂,“你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勾引老爷不成,竟然害死了老爷,现在老爷回来报仇了,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啊,老爷,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顾卓走到屋子的中央,眼神在屋内逡巡了一圈,屋内陈设简单,除了几个镂空的书架和一个大的书桌外,便再无其余能藏人的地方。抬头,房梁上的屋顶完好无缺,上面的天窗小到只有成年男子的大臂能勉强通过,显然也不可能有人出入。
当顾卓看到床上只有一个枕头时稍怔了下,而后移开视线,蹲在丽儿身旁,检查了片刻对穆风道,“找人把尸体送去刑部。”
“是。”
闫夫人见他如此说,情绪猛然激烈起来,被丫鬟拦着才没扑到丽儿身上,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小妖精,老爷就给你一刀算是便宜你了,看我不撕了你。”
顾卓对屋内的丫鬟道:“把夫人扶到大厅坐吧,我有些话要问夫人。”
等闫夫人的情绪稍平稳些,顾卓才开口道,“闫夫人,你刚才说闫大人亲自杀了丽儿,你可是亲眼所见。”
“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这院子里好多人都看见了,那就是老爷。”
“夫人可否说的详细些?”
闫夫人叹了口气,声音因方才的哭闹而略显沙哑,“今天的天气本就比往日阴沉下,天黑的也早,我没什么胃口,再加上今日是老爷头七,我想着老爷可能会回来看看,就在灵前陪老爷说了会话。后来觉得有些冷,就准备回房拿一件衣服。听到院子里有人喊叫,我就跑出来了,然后就听他们说看到老爷回来找丽儿报仇了,她们几个都可以作证。”闫夫人指了指身后的几个丫鬟。
顾卓目光扫过她们,那几个丫鬟连连点头,都惨白着一张脸,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一个丫鬟大着胆子站出来,但声音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因着是老爷的头七,怕老爷回家的时候看不清路,我们就在老爷寝居里点了灯烛,然后就去院子里撒了些纸钱,等我们想走的时候,突然听到老爷房中传出一声尖叫,我们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老爷正举着一把刀刺向丽儿,还隐约听到了老爷的声音,说的好像是“还我命来……”,还好老爷报完仇就走了,吓死奴婢了。”
在一旁的沈知非拿小指掏了掏耳朵,听得这一家子讲鬼故事甚至无聊,遂直接问闫夫人道:“夫人,你怎么这么肯定,凶手一定是丽儿?”。
闫夫人有些激动,眸中又添了几丝恨意,“这还用问吗,老爷被害那天,和丽儿同吃了一道菜,丽儿没事,但老爷却中毒身亡,我当时就怀疑她,但苦于没有证据,如今老爷的魂魄亲自回来杀了丽儿,丽儿不是凶手那还有谁?”
沈知非道:“闫夫人难道也相信世上有鬼魂杀人之事?”
闫夫人对沈知非的质疑很是不满,“难道那么多人亲眼见的还能有假?况且那穆风也看见了,你们的人难道也会说谎不成。”
沈知非疑惑的看向穆风,而穆风则是脸色难看的点点头。他原也是不信的,但这件事确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他眼前。那鬼魂杀人后,他第一个冲进了闫大人的寝居,除了躺在地上的丽儿之外,整个房间空无一人。凭他的轻功,在看到丽儿被杀到撞开房门,不过须臾,根本不可能有人能从屋里逃走而不留下任何痕迹。所以,他只能相信这鬼神之说,即便被顾卓骂的很委屈。
顾卓心知在鬼神之说上纠缠下去并无益处,故转移了方向继续问道:“夫人,你方才说丽儿勾引闫大人,是怎么回事?”
闫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泪,语气愤恨,“回大人,这丽儿是三个月前进府的,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三番五次的向老爷示好,后来做了老爷的贴身丫鬟,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跟她计较,但她竟然提出要给老爷做妾,老爷因着和我感情好,就没答应,肯定是她因为老爷未答应给她名分,就起了杀心,在老爷的饭食中下了毒,杀了老爷,但善恶到头终有报,老爷亲自来找她索命了。”言及此,她忍不住又开始哭起来,半晌才抬起哭红的双眼哽咽道,“顾大人,既然老爷的仇已报,您就把老爷的尸身还给我们吧。”
虽然顾卓颇为同情这闫夫人的丧夫之痛,但刑部规制也不能逾越,这妇道人家容易被鬼神之说蒙蔽心神,但若他也相信,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想到此,顾卓只能开口劝道,“闫夫人,鬼神之说太过缥缈,关于丽儿是否是杀害闫大人的凶手,还只是你的猜测,在无法定论之前,闫大人的尸身不能归还,为了闫府的安全起见,穆风还是留下来保护夫人吧,闫夫人好生休息,告辞。”
一行人走出闫府后,韩逸独自上了马车,去往万仙楼找燕燕。只剩顾卓和沈知非在街上并排走着。
沈知非想了想方才厅内的闹剧,转头看向顾卓:“大人,你难道不觉得这个夫人有问题吗?”
“说说看。”他正想说这事,却没想到沈知非竟先他一步。
“我们第一次去闫府的时候,她好像并不关心闫大人是怎么死的,凶手又是谁,而只想要回闫大人的尸身赶紧入土,今天她的重点好像还是求大人赶紧归还尸身,并那么肯定丽儿就是凶手,她未免太过心急了些?”
顾卓不留痕迹的勾了勾嘴角,点了点头,示意她向下说。
“还有,方才闫夫人还说她的闫大人感情很好,闫大人为了她才坚决不愿意给丽儿名分,但刚才在闫大人的寝居,闫大人床上只有一个枕头,这说明闫大人平时是一个人睡的,若两人真是琴瑟和鸣,不应该是有两个枕头吗?这闫夫人的说的话明显前后不通啊。”
顾卓淡淡的看着他,面上看不出情绪。
“大人,难道我说的不对。”见顾卓没有说话,沈知非试探的问。
顾卓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淡淡道:“我们再去一趟刑部,找仵作把闫大人的尸体重新验一遍,尸体虽然不会开口说话,但也不会说谎。”
我们?沈知非一怔,心里莫名的一喜,难道这阎王开始信任她了?
第十章 细作的警告
两人在刑部的验尸房待了一夜,刑部的仵作被两人盯着把尸体验了一遍又一遍,那仵作天还没亮就吐了,走出刑部大门的时候,口中还不停喃喃道:“即便是阎王爷不能这样逼人的呀,你们不要命,我还要呢。”
没有了仵作,沈知非只好亲自上阵,瞪着发红的双眼,拿着铁钳在闫邵的胃里翻找。良久,她轻轻的捏出一根麻绳,在顾卓的眼前晃了晃,“这应该就是前几次仵作验尸遗漏的东西。”
沈知非用纸小心的包起那根麻绳,用银针仔细试探,确定这根麻绳通体剧毒,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临走前,沈知非还被拉去查验了丽儿的尸身,如顾卓所料,丽儿的腿伤并不是旧疾,而是这两天才有的新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