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婳妖
穆风有些心悸的看向顾卓,心里纳闷,从未见过自己主子如此生气过,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恨?
“还不说?”片刻后,顾卓挑了挑眉,语气更冷,“你可知道,上一个这么跟我讲条件的犯人,坟头草想必已经半米高了”。
“我说……我说,大人饶命啊……”那黑衣人疼的冷汗淋淋,带着哭腔求饶,“我方才……从驿馆逃走的时候,把药……藏在了景春街……第一间铺子墙角的箩筐里”。
听到此,穆风只字未言,转身提剑走了出去。
顾卓向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对身后侍卫道,“把人带回刑部,问出幕后之人。” 他顿了下,又冷声补了句,“手段不计”。
“是,大人。”侍卫应声领命,将那个早已站立不稳的黑衣人拖了出去。
事情平息之后,顾卓扫视一眼众人,眉越簇越深。
“别找了,沈娘子被带回房间上药了。”韩逸拍了拍他的肩,一脸我好像看出了什么的调侃神色。
顾卓不留痕迹的轻轻舒了口气,而后看向韩逸道,“韩少卿今天早朝的时候不是称病告假了吗?我怎么不知道,这珍馐阁也做起医馆的生意了。”
韩逸嘿嘿笑了两声,不自在的接口道,“明知故问是吧?!京城的人都知道,今日是南昭国与瑾灵国停战后,他们第一次派使团来朝见议和,还是那边的吟风公主亲自带队,你也不想看到我在朝堂上和那公主打起来吧。”
顾卓揶揄道:“自己欠下的风流债,现在倒知道躲了。”
韩逸在他肩头垂了下,“我都这样了你还幸灾乐祸,还能不能好好做兄弟了。说到底还不是那公主硬缠着我不放,我又什么办法。”
顾卓看了不远处的杳娘一眼,同情的拍了拍韩逸的肩,压低了声音道:“都不是好惹的,你好自为之吧。”
韩逸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在不远处忙着招呼小二整理狼藉的杳娘,继而回过头向顾卓道:“说正事啊,这个黑衣人怎么回事?他到底拿了什么东西,值得你亲自过来追?”
顾卓神色有些凝重,“来议和的皇族里,还有南昭国的二王子赫连靖远。”
“吟风的哥哥,他也来了?”
顾卓点了点头,“是。”
韩逸有些疑惑的摸了摸下巴,来回踱了两步,“相传他有很严重的心疾,这么多年一直在寻访名医。从南昭到瑾灵,长途跋涉、颠簸劳累不说,光这过边境时要走的那段山路,对心疾者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皇上特感对方诚意,在朝堂上对其极为客气,行宫的一切吃穿用度皆是上品,还派出了禁军护院。即便如此,还是百密一疏,让刺客混进了行宫。”
韩逸蹙眉,“这么说,方才那刺客是冲他去的?”
“可以这么说。”
“他受伤了?”
“那倒是没有,不过刺客偷走了赫连靖远用来治疗心疾的药,那药是南昭国特制的,短时间内配出来并非易事。要是这药找不回来,那赫连靖远一旦发病死在了瑾灵国,两国好不容易维持起来的和平又要被打破了。”
韩逸也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看来这次南昭来访,并不是很平静啊。”
“行宫那边已经加强了防备,刺客的事我也会彻查清楚。倒是你,等翰林院拟出了和谈的条款,还需要三司会审才能发布,你作为大理寺少卿,总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
韩逸叹了口气,“要不,我向皇上递个举荐的折子,就说我病情加重,要长久修养,让你暂代大理寺少卿一段时日?”
“你少讹我。”顾卓举剑在他面前晃了晃,“赶紧滚回大理寺办公,要不然下次上朝,我代表刑部参你一本。”
说完,顾卓不理会韩逸的一脸苦涩,提剑走了出去。
第十四章 夜探
是夜,空中挂着一轮上玄月,星影疏淡,人声渐消。
珍馐阁的大堂内,灯火通明,小厮们忙碌的来来往往,收拾着午时被砸的一地狼藉的桌椅。
二楼雅致的房间内,沈知非歪斜着身子,随意的摊在椅子里,有些幽怨的看着桌上的鸡汤,指了指自己的脖颈,抬头对杳娘道:“姑奶奶,我就受了一点外伤,你至于炖这么一大碗鸡汤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喝鸡汤了,要不你把它喝了吧,美容养颜呢。”
“少废话,大夫可说了,你流了这么多血,就得多补补。”杳娘盯着她,丝毫不为所动。
沈知非的嘴角抽了抽,仍在挣扎,“杳娘,你的心意我知道,可这……真是太多了,要不,我喝一半?”
“不行,没得商量。”杳娘双手环胸,就这么站在桌边一直盯着沈知非。
沈知非垮下肩,叹了口气,大义凛然的捧起那碗汤,认命的送到嘴边,准备下一刻“英勇就义”。
此时,却有人在门外敲了敲门,未等屋内之人回应,便直接道:“掌柜的,刑部那边来人了,说是过来送桌椅损失的银两,您是否要下去迎一下?”
“稍等,我就来。”杳娘怔了下,而后向门外应了声。
沈知非一听到刑部,瞬间来了兴致,义愤填膺道:“杳娘,你千万别跟刑部那些人客气,尤其是顾卓,你不敲他一笔,都对不起我受伤的胳膊,要不我跟一起出去看看,让他们把我的看诊费一起出了。”
话刚落,杳娘伸出手指在她额头猛敲了一记。
“你敲我干嘛?”沈知非捂着额头看她。
“别给我转移话题”,杳娘指了指桌上的鸡汤,不容分说的开口,“今天说什么都没用,你给我老实在房间待着喝汤,我去去就回,回来之前你必须把汤喝完,听到没?”
沈知非幽怨的坐回座位,极为诚恳的点头,送人。
杳娘走后,沈知非在屋内环视一圈,嘴角轻勾,瞬间有了主意。
仔细的确认门外无人后,沈知非端着汤碗走到窗边,小心地向下探头看了看。
沈知非站在窗边,极是认真的想了想从窗外倒下去被发现的后果,最终还是抿唇摇了摇了头。转过身,正准备再想其他办法,眼神却定格在房间内一处枯死的盆栽上。
这盆栽由于沈知非疏于打理,已于三日前寿终正寝,只是还没来得及清理。
沈知非眸光微转,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而后,她快步走过去,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将碗放在身边后,双手并用,把枯死的植物连根拔了出来。
看着盆中的凹坑,沈知非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被自己扔在地上的枯枝,“没想到你死了反而发挥了最大的价值,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放心吧,本姑娘会把你厚葬的。”
沈知非端起汤碗,满心欢喜地准备将汤倒进土里,在汤快要倒出之时,碗沿却被另一只手扶住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知非愣了下,诧异的侧头,见到来人后却猛然吓了一大跳。
“顾……顾大人,你什么时候来的?”沈知非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
顾卓优雅的把碗扶正,弯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正蹲在地上的沈知非,眸中似笑非笑,“就在你刚才说要好好敲我一笔银子的时候。”
沈知非尴尬的笑笑,“我那是就是开个玩笑,您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跟小女子一般见识的。再说了,顾大人晚上独闯女子闺房,也不妥吧。”
顾卓指了指开着的窗子,神色淡淡,一脸的理所当然,“我是光明正大进来的,怎么能算闯呢?”
呵呵,有区别吗?!沈知非咬牙腹诽。
在她看来,这人不但闯了她的闺房,还识破了她想要处理掉鸡汤的小心思,沈知非心里自然万分不爽,脸色也逐渐冷了下来,“顾大人今日来有事吗?若是商讨赔偿桌椅的事,大人可以去大堂找杳娘,出门右转,不送。”
“穆风已经在和杳娘清算了”顾卓边说边走近她,垂眸看了看沈知非手中的鸡汤,“我过来还有点其他事。”
“嗯?”
顾卓撇了眼她手中的鸡汤,“喝完再说。”
沈知非扯了扯嘴角,抬眸与顾卓的视线相对,“刑部是不是管的有点宽了?”
“哦,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楼下看看穆风和杳娘谈的如何了,顺便告诉她……”顾卓的最后一句话故意拖得很长。
“我喝!”沈知非打断他的话,端起碗蹙着眉把鸡汤喝完,脸色“绝望”至极。
顾卓原本冷峻的眉轻轻挑了挑,看她把碗放到桌上,便从袖中拿出一个红色瓷瓶,对沈知非道,“这是西域进贡的盈肌膏,能快速去除肌肤疤痕。”
“给我的?”沈知非指了指自己。
顾卓反问,“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沈知非拿起瓷瓶仔细端详,“看这材质,定然价值不菲,这么贵重的东西,顾大人是怎么得到的?”
“你难道不知道,宫里最受宠的端妃娘娘也姓顾吗?”
沈知非突然想起来,顾家的长女,也就是顾卓的姐姐,很早便入宫做了贵妃。难道顾卓今日特地入宫要了这个?为了她?
沈知非不想欠他太多人情,遂敛容道,“这是宫里贵人用的东西,我不过一介平民,顾大人的恩情,知非无福消受。”
顾卓看向她的眼,“你不用多想,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你身上的伤和我有关,而且姑娘家向来看中容貌,若是因此留下疤痕,我也会过意不去而已。”
“哦,这样啊。”沈知非垂了眼,不知怎么,心里竟然腾起一抹淡淡的失落。
顾卓没说话,拉她走到椅子上,扫了眼她脖颈处的红痕,随后打开瓷瓶,将药膏涂于指尖,也不询问她是否同意,便伸手向沈知非脖颈的伤处涂去。
沈知非下意识的后仰,顾卓随着她的动作向她靠近了些许,因着她的躲避而蹙眉道:“别动,否则我点你穴道。”
沈知非闻言不敢再动,微微仰着头,任由微凉的指尖抚上她脖颈的伤口,脸颊开始不自觉的泛红,眼神闪烁,不知道看向哪里好。
而顾卓一直垂眸盯着她的伤处,并未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
须臾之后,顾卓移开指尖,将红色瓷瓶放到桌上,抬眸看她,“那刺客的剑带了细微的绞边,伤口虽不深,但很难愈合,普通的金疮药必要留下疤痕,剩下的盈肌膏你记得每日涂抹,五日之后应该就看不到痕迹了。”
“多谢大人。”
顾卓站起身,“那我先走了,你好生休息。”
沈知非叫住他,“大人且慢,我还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
“今日,若韩少卿没有偷袭那刺客,你会作何选择?”
许是喝的补汤有点上头,沈知非突然就想知道,若没有韩逸出手相助,顾卓在那刺客威胁之下,会不会为了她的性命继续后退?还是,会选择牺牲她这个无足轻重的平民百姓,只为顺利抓住刺客,大功一件?
顾卓神色郑重,“今日若没有韩逸,我也不会拿瑾灵国任何百姓的生命当儿戏,你可明白。”
“即便会因为放走刺客而被追责,或连累整个刑部?”
“是”。他看向她的眸心,眼神坚定,回的毫不犹豫。
“多谢大人解惑。”沈知非垂眸,膝盖稍曲,极为正式行了个蹲福礼。
顾卓神色复杂的看了她片刻,纵身从窗口跃了下去,两扇开着的窗轻轻摇晃了下,而后静止不动。
屋内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只余萦绕在鼻端的淡淡药香,沁人心脾。
沈知非转身,拿过桌上的瓷瓶,而后用手指抚上他方才触碰的地方,怔怔的愣了许久。
第十五章 非礼勿视
虽然珍馐阁经历了一场“浩劫”,但好在顾卓的赔偿给的还算客气,刑部又派出了数名衙役帮忙修整,不过两日光景,珍馐阁又开始重新营业。
沈知非拒绝了杳娘让她停工休息的建议,依然每日向来往的客人推荐她好不容易研制出来的“金风玉露”,并且在推荐美食的过程中还会添油加醋的将那日惊险的过程描述一遍。
长安向来富庶,百姓安居乐业之后无甚要事,就喜欢听写八卦趣谈,因而都很乐意去珍馐阁听沈知非讲天花乱坠的故事。经过这场惊心动魄的刺客事件后,珍馐阁的生意比以往还要好上几分。
这一日,当珍馐阁最后一位客人带着购买的“金风玉露”离开后,沈知非又坐在椅子上,随手从面前的果盘中拿过一个苹果来啃,啃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正在收拾桌椅的小厮,“阿全,什么时辰了?”
“快酉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