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悬姝
钱权色利情, 只要他想要, 除了皇位, 皆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所以东南没想过,会在谢今澜脸上看见一闪而过的嫉恼。
几息前。
街巷边摊贩众多,百姓往来络绎不绝, 云玳从吹糖人的老?翁手?中接过‘兔子’, 拿在手?中看来看去,唇边噙着欢喜笑意。
许商延低头看她?, 目光幽幽的落在她?嫣红的唇畔,不过转瞬, 他又别过眼,脸色漆黑,自顾自的生?着闷气。
云玳与老?翁交谈后,决定自个?儿做个?糖人送给田氏。
可?这个?东西也需要手?艺,云玳一个?外行,琢磨了半晌才捏好一个?糖人, 吹出来后还是个?四不像的形状。
她?颇为泄气,下?意识的扯了扯许商延的衣袖, “夫君,我们走吧。”
这亲昵自然的动作并不显眼,却正好被一道之隔的谢今澜看到,横放在窗沿上的指骨用力到青筋鼓起。
那二人背对着他,他看不见他们脸上的神情,只能通过背影知道那书生?打扮的男子就站在她?身侧,几乎贴在了一起。
在云玳轻晃那人的衣袖后,不知又说?了些?什么,男子忽然弯腰低头,清隽的脸从谢今澜的视线中一闪而过,便被云玳的脑袋遮挡住。
他在吻她?。
谢今澜猛地放下?帷裳,挂在两侧的珠玉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儿。
回想起方才那一幕,他下?颌线条紧缩,漆黑的瞳仁中翻滚着浓烈的情绪。
“回府。”
马车往前行驶,从云玳身后走过时,她?下?意识回眸,可?在眼里打转儿的泪模糊了视线,还不等她?看清,许商延便不耐道:“看什么呢?你眼里的沙子揉出来了吗?”
“夫君,你再帮我看看,我还是有?些?不舒服……”
马车越往府中走,街上便愈加寂静,谢今澜缓慢的揉着眉心?,一下?又一下?,仿佛疲乏到了极点。
“东南。”
东南心?下?一紧,咽了口唾沫,“世子,您是不是这些?时日看错了……不是,我的意思是您是不是这些?时日太过疲乏,所以方才看错了,那人并不是云姑娘。”
“她?旁边的公子,就是许商延?”
“……”
东南无奈点头。
谢今澜指尖一顿,随即又继续,唇畔甚至上扬出一道弧线,“这便是你说?的,她?在许家受的天大的委屈。”
不咸不淡的嗓音如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东南大气不敢喘。
谢今澜喉结攒动,缓慢的放下?手?,眼底明明灭灭的光晕让人脊背生?寒。
“她?嫁的不错,只是那人过于轻浮,大庭广众之下?便如此亲密,他当满街百姓都是死的吗?”
“呵。”谢今澜忽然低笑一声?,隐有?无名火从心?中燃起,“她?好像也不抗拒。”
马车内安静的出奇,片刻后,忽然传来东南犹豫的声?音,“世子,他们是夫妻,云姑娘为何要抗拒?”
一针扎进谢今澜心?口,顿时见了血。
他瞳仁紧缩成尖芒,刺不着别人,却蛰着了自己。
锋利的目光逼向东南,寒芒乍现,令东南遍体生?寒。
谢今澜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不介意的,他能亲自送她?离府,眼睁睁看着她?嫁给旁人,便是心?口发堵,他亦能克制忍耐。
可?是就在方才,他觉着心?口像是破了个?大洞,呼啸的风吹进了骨骼血肉,密密麻麻的疼遍布全?身,烧毁了他引以为傲的理智。
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明明知晓云玳是个?什么性子,成亲后的夫妻又该做些?什么。
他什么都知道,可?他那时没有?做出阻止的举措,他是理智的,不在意的。
可?当他真正看见曾经?攥在他衣袖上的手?如今去攥了别人,那人还低头亲昵的吻她?时,他才恍然发觉,他在意的。
在意的要死。
那一瞬间?的冲击,令他无法思考,越是克制冷静,企图忘却方才那一幕,便越是烦乱不安。
谢今澜回了院子,先前有?多刻意闭塞云玳的消息,如今便有?多迫切的想要知道。
他好像在妄图抓住什么,可?到底要抓住什么,连他自己都模糊不清。
院子里,乌乌趴在谢今澜脚下?滚来滚去,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可?谢今澜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东南,听他一点点的拼凑出这些?时日以来,云玳的种种事迹。
“前几日我去找过姑娘,她?那时与许公子正好从黎府出来,我问过姑娘,要不要来见见您。”
谢今澜眼底翻滚着浓郁的暗色,东南去找过云玳,可?他却没在府中听见她?回来的消息,便是东南不说?,他也知道,她?拒绝了。
“可?是姑娘……”饶是东南再迟钝,此时也察觉到了谢今澜不同的心?思,他总觉着接下?来的话,对世子有?些?残忍。
他支支吾吾道:“姑娘似乎十分疑惑,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问她?来不来见您。”
当一个?人时常念着一人时,她?会钻尽了空子,想破了脑袋,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去见他。
从前还在府中的云玳,总是如此。就好像谢今澜身后的小尾巴,随时随地都想要与他待在一处。
可?是现在不同了啊,她?不念着他了。
这一刻,先前压制的所有?情绪积聚到一个?极点,心?口如同压了块石头让谢今澜喘不过气来。紧握拳头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那些?陌生?的情绪来的快而猛烈,让谢今澜白了脸色。
“东南,她?是不是还在气我没让她?留在府中?”
“世子,姑娘已经?嫁人了。”东南难言的垂眸,“来不及了。”
谢今澜怎会不知这个?道理,可?那些?后知后觉生?出的情绪,铺天盖地的占据着他的脑海,仅剩的念头,便是将她?带回来。
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到别的法子来平息在体内肆虐的慌乱。
云玳……
谢今澜阖上眼,仍在努力维持着冷静。
他若是早知晓她?有?这等本事,当初他定会离她?远远的,不让她?靠近半分!
“出去。”
东南行礼后不动声?色的离开?,知道世子此时已经?乱了心?智,需要时间?平息。
他也明白世子对云姑娘在意,可?他忘了,惯来喜欢隐藏心?思的人,表现出来的,不过只有?沧海一粟。
恐怕连世子都没想到,他不知不觉放在心?上的人,能令他失神到这般地步。
东南一时之间?,也有?些?迷茫。
他从未想过,世子会对姑娘生?出情愫。
一整日,那扇房门都不曾打开?过,里面的人不吃不喝,从白昼到黑夜,随着时间?流逝,东南的心?也一点点被提了起来。
屋内没有?燃灯,漆黑的桌案旁,只能瞧见男子高大挺拔的轮廓,他一头乌发略有?些?凌乱,衣襟微微散开?露出两条骨骼分明的锁骨。
屋子里乱糟糟的,像是被人翻动过。
谢今澜手?里攥着一个?黑匣子,一动不动的坐了许久。
先前云玳生?病,他去她?院中时,在她?枕头下?面瞧见过一角,那时他不曾在意,后来她?将嫁妆尽数退回来,连带着一起的还有?这个?黑匣子。
彼时,他依旧不曾在意。
如今打开?才发现,里面藏着的是一粒粒算盘珠子。
手?边堆积的事物?他不管不顾,花了一整日才明白这些?珠子的意义?。
向来只会把玩金贵玉珠的手?指抚过匣中廉价的珠子,谢今澜失神的想着,才只有?七粒吗?
轰隆——
雷声?响彻山河,刮了几日风的上京城,终究迎来了这场迟到许久的雨。
银白的光一闪即逝,屋子在刹那间?亮如白昼,谢今澜在镜中看见了与这天色同样阴云密布的自己。
珠子落进盒中,清脆的响声?淹没在雷声?里。
谢今澜忽然明白过来,他介意的,从来都不是云玳嫁给谁。
而是她?心?之所向的那人,是谁。
先前他总是下?意识排斥着那个?暗生?心?思的自己,而他所有?的自以为都在今朝被那二人摔的粉碎。
云玳与那许商延才认识多少时日,便是成了亲又如何?她?醉酒时说?过,喜欢的人是他,与许商延成亲,也不过因?为他不愿帮她?。
谢今澜从不觉着,有?人能从他手?中抢人!
木门吱吖一声?打开?,谢今澜站在檐下?,看着回廊上听见动静疾步走来的东南。
“让她?明日回府。”
东南脚步一顿,欲言又止,谢今澜在他出声?之前,继续道:“无论用什么法子。”
“世子,云姑娘已经?成亲了。”东南不得不提醒,“她?如今是别人的妻子,她?的名姓上还冠着一个?许字。”
“是您,放她?走的。”
谢今澜冷冷的勾起嘴角,“她?在府中需要人庇护的时候,头上顶着的,是谢府的谢字,区区知县罢了,我有?的是法子,让他许家将人还回来。”
东南觉着世子疯了。
“那国公与老?封君呢?偌大的谢府,世子也都不管不顾了?”
最后一道雷落下?时,正好淡去了东南的声?音,谢今澜只隐隐听见他说?:“难道您也要步三老?爷的后尘吗?主子,您是谢家的世子啊。”
从前谢今澜一直不觉着世子二字有?什么,如今才发觉,在他想要却不能要的人身上,那是一把枷锁。
东南不明白一整日过去,为何谢今澜仍在执着,“主子,您不是一直将她?当做表妹吗?那便一直将她?当做表妹,不好吗?”
“表妹?”谢今澜唇畔溢着一丝自嘲的笑,“你可?知,心?不由己这四个?字如何写?
“心?不由己……不该从您的口中说?出来。”
东南嘴里泛着苦,檐下?那道身影高大到能成为整个?上京贵族仰望的存在,也能渺小到如寻常人一般,被情爱困于一隅。
“属下?认识的世子,从不会被心?念所驱,更不会被情绪摆布,也做不出,出尔反尔之事。”
谢今澜知道东南言之有?理。
可?是他有?些?后悔了,后悔将她?放走。
东南敛下?眼睫,轻声?道:“属下?相信,假以时日您会忘了云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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