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悬姝
“云姑娘离京了,世子?想去将人?追回来?。”
谢今棠神情?一愣,东南又忙道:“三公子?,你劝劝世子?,云姑娘已经?成亲了啊。”
他怔楞的看了东南许久,涣散的瞳仁逐渐汇聚为点时,他突然笑?的不能?自?已。
假意?拭去笑?出的泪珠后,谢今棠悲喜交加,恼怒不已。
东南这才记起来?,三公子?向来?喜欢云姑娘,想当初,他还在世子?面前替两人?说过好话来?着。
顿时,他脸色瞬变,“三公子?,你莫不是也怨世子?没有阻止云姑娘的亲事?”
所以看见世子?如今的狼狈,才会笑?的那般肆意?。
“怨?”谢今棠唇畔明明勾着笑?,可眼底却透着东南看不懂的情?绪,“我只?是笑?,看透局中事的人?,竟也成了局中人?。”
从前劝慰他的那些话就如回旋镖,飞了一圈回来?后,落到了谢今澜的头上。
“三公子?,东南求您,劝劝世子?。”
“我没有他聪慧,更没有他果决,他当初连我都劝不了,我们又凭什么劝得住他?”
谢今棠低头一笑?,再抬眸时,那眉眼间的神情?,竟隐隐与谢今澜有几分相似,“若她注定?不会成为我的,比起那许商延,我倒宁愿我哥将人?抢过来?。”
东南讷讷道:“为何……”
谢今棠望着那树上夏花,缓缓伸出手?,似要接住掉落的花瓣。
因为他才是那个姑娘心心念念的人?啊。
第55章
京城城门每日?来往百姓众多?, 一辆辆出入的马车在官兵的检查后,缓慢离去。
出?了城一路往北,算上路上歇脚的时日, 快则十日?,慢则半月, 便能抵达阳城。
那是与大楚边关绀州相邻之地,距离京城太远,远到有些人或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回来。
繁华地,灼人眼目, 扰人心气儿。
黎秋宜怕云玳伤感, 马车停在出?了城门两里地的小亭旁。
车夫带马儿吃草去了, 黎秋宜拿着水壶走来,见云玳脸上并未有愁丝,这才稍稍安心, “玳玳, 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当?真舍得?”
云玳笑眼弯弯, “嫂子,我不过是来投奔了些时日?, 谈不上舍不舍得。”
“再说了……”云玳将目光挪到站在长亭外与车夫说话?的许商延,“我如?今的家在阳城,既是回家,欢欣雀跃还来不及,怎会不舍。”
黎秋宜被?她哄的满脸笑意,忍不住伸手掐了掐云玳嫩生生的脸, “真会说话?,我回京城最大的功劳啊, 便是替阿延讨了你做媳妇,这是什么,这就是天大的缘分。”
“许公子,许公子?”车夫看?向不知为何突然弯起唇角的许商延,唤了他半晌也不见回应。
直到,他听见长亭中传来云玳的咳嗽声,顿时回过了神,下意识回头看?去。
车夫:?
“怎么突然咳起来了,是不是昨日?着凉了?”黎秋宜放下水壶,连忙替云玳顺着气。
云玳咳红了脸,连忙摆手,“不是,我……”
话?音未落,眼前便忽然出?现一件衣裳,云玳抬眼看?去,许商延正望着前方,手里拿着他方才脱下的外衫,一声不吭。
黎秋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替云玳将衣裳接过来,披在她身后,忍不住揶揄道:“也不晓得那嘴巴是不是被?缝上了,明明关心自个儿夫人,结果一句话?吐不出?来。”
许商延耳后微红,不耐道:“何时启程,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阳城?”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应,自顾自的往马车上走,“快些走了。”
“玳玳,你别与他一般见识,他这人就是口不对心,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偏要反着说,就他这别扭性子,迟早要吃亏。”
黎秋宜说起许商延来毫不客气,甚至恨不得揭他老底,可云玳自小便长在乡野,最适应也最熟悉的便是这般的场景。
比起国?公府人人守着礼节规矩,满口好听话?,她更喜欢黎秋宜与许商延这样的。
先前还有些阴郁的心逐渐开阔,甚至对未来的日?子,都隐隐有了诸多?期盼。
在许商延的再三?催促下,黎秋宜与云玳各自回了马车。
马车再次启程,尘土飞扬,车轱辘碾在石子上,晃晃悠悠的走远了。
而就在距离马车几百米外的树下,一双黝黑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马车的方向,他来了许久,刚才的一幕幕同样尽收眼底。
“世?子,为何不过去?”
“你觉着,他们相处的如?何?”
西北挠头,“属下觉着,那黎娘子很是喜欢云姑娘,许公子对姑娘也甚是不错,还给她递衣裳呢。”
是啊,相处的不错。
所以他方才若是过去,无?非就是两个结果。
其一,黎家叔嫂待他客气,云玳看?在往日?情?分上,也会疏离的与他说些话?。
其二,云玳从?始至终不愿理会他。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谢今澜如?今想要的。
方才那一幕幕比之那日?街头还要刺目,这般合家欢的场面?,是他亲手将云玳推过去的。
每每想到此,他都不知该与谁生气,更不知该如?何才能将拧着他心脏的东西拔出?来。
“回吧。”
西北越发琢磨不透,“世?子,咱们不见云姑娘了吗?”
“不是已经见到了?”谢今澜翻身上马,身姿挺拔,如?来时一样瞧不出?任何不妥之处。
比起那日?毫无?准备的冲击,眼下谢今澜不会再任由自己失控,他没再回头看?那辆已经不见身影的马车,突然道:“那阳城的黑金子圣上重视的紧,正犹豫将谁派去监察。”
“世?子的意思是?”
谢今澜扬起马鞭,朝着皇城而去,风中隐隐留下他冷静从?容的声音,“我们去。”
西北直到回了府也没明白世?子谢今澜为何突然要离京。
他如?今迷茫的模样与前些时日?的东南如?出?一辙,从?西北那里知道来龙去脉后,已经明白内情?的东南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声。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什么完了?”西北蹙眉,抵肩催促,“你说清楚。”
“他们都说世?子清心寡欲,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所以人人都以为,他天性凉薄,旁人执着的他都不屑一顾。”
东南想起了从?前还是世?子伴读时的场景,“可不是这样的,世?子从?前为了成为国?公府的骄傲,他挑灯夜读,比旁人还要努力,便是病了,躺在被?褥中,都要点灯将国?公要抽查的书籍看?完。”
“那份执拗的心性,不是旁人能有的,后来旁人眼中的世?子天生聪慧,好似所有棘手的事情?到了他这里都能顺利解决,可哪有人天生聪慧到什么都会,能走到这一步,世?子付出?了多?少,旁人不知,你我还不知吗?”
西北顿时瞪圆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世?子之所以不屑一顾,不过是因?着没寻到他想要花心思去得到的东西,一旦寻到了,便会如?少时那般,不达目的不罢休。”
“那该如?何是好,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
东南看?向西北单纯清澈的目光,颇有些心累,“咱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庙里祈福,企盼云姑娘待世?子仍有情?意,莫将世?子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无?路可走会如?何……”
“不会如?何,也就是去死一死。”
“啊?”
东南懒得理他,与其跟个木头聊这些,不若先将手上的事情?做完,世?子既然说了要去监察,那估摸着也就是这两月的事情?了。
待届时去了阳城,便不如?在京城行事方便,而眼下那扳指之事,还没影儿呢。
东南又是一阵头疼。
-
几日?后,天气越发怪异起来,时而冷如?初春,时而炎热难耐。
距离阳城还有百里的时候,马车正好行驶到了山林小路中,许商延突发风寒,白净的脸上干燥红润,像被?妖精吸走了精气神儿似的,软软的坐靠在马车角落。
黎秋宜心急则乱,想着抄近路,赶紧去镇上寻个大夫瞧瞧。
这一乱,马车便走错了道,直到天色渐暗,也没有瞧见镇子的影儿,车夫只好提醒道:“夫人,夜间赶路危险众多?,眼下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歇脚吧。”
“可是阿延……”
幕帘被?人从?内里掀开,云玳安抚道:“嫂子,夜里赶路确实不妥,若迟迟找不到镇子也只会耽误阿延的病,我懂些简单的草药,咱们在这附近寻一寻有没有人家,住在山里的,家中多?少都会备一些草药的,先让阿延缓和些,待明日?一早再去寻大夫。”
黎秋宜本也是急乱了阵脚,眼下听闻云玳懂些草药后,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依照她所言,先在附近寻一寻有没有人家。
天幕乌黑一片,就在他们以为今夜要在山中露宿之时,总算瞧见了一家灯火。
那茅屋外的女子正在把?晒好的米面?往屋里搬,听见马车动静后,回头看?来。
黎秋宜先是询问了一番镇子的方向,晓得距离这处还有些路程后,才与那女子商量着能不能借宿一晚。
加上车夫,一共六人,女子家中简陋,并未有这么多?的床榻。
“夫人,我们三?个大男人睡马车上就是,不妨事的。”
闻言,女子仍旧犹豫半晌,直到黎秋宜递给她一荷包碎银子后,她顿时双眼一亮,爽快道:“这样,我将柴房收拾出?来,我与我家男人去住,除了卧房以外,平日?里我们编竹篓的屋子也可以将就一下。”
安排好之后,黎秋宜让云玳带着许商延去这夫妻俩平日?住的卧房,又向两人要来了治疗风寒的草药。
忙忙碌碌了一个时辰,才总算将所有事情?打理好。
云玳端着药进了屋子,因?着许商延怕黑,屋内一直都燃着一盏烛火,微弱的光照在粗糙的泥墙上,虽瞧着简陋了些,也有着异样的暖。
这处没有屏风纱帐,云玳几乎是一进屋子,便能瞧见坐在床榻上的许商延。
“这药虽无?法根治,却也能让你好受些。”云玳坐在床边,一边吹着勺中浅褐色的药汁,一边问:“你怕苦吗?若是不喜欢这味道,我去问问这家姐姐有没有霜糖蜜饯一类的甜食,让你压压口。”
橙黄昏暗的火光映在云玳纤细的长睫上,她低眉垂目,张口闭口只有他时,那张本就不俗的脸更显得烨烨生辉。
也不知是烧到了脑袋还是旁的什么缘由,许商延这一瞬,突然便有些后悔了。
后悔那日?要她与他保持距离,要与她做一对假夫妻。
“许公子。”
瞧,她唤他许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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