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生存实录 第10章

作者:杪商白 标签: 近水楼台 市井生活 轻松 古代言情

  “顾姑娘?”身侧一声轻软的声音响起,顾清宜回头,正好对上半挽了百合髻的女子,她一双圆眼亮晶晶的:“幸会,我是元安枝。”

  顾清宜淡淡回笑:“元姑娘,幸会。”若是她没记错,这元安枝应该是太后那系的亲眷。

  元安枝方想开口再说话,手边的袖摆就被人一拉,她回头:“表姐?”

  王妙云目露不满:“不是要去看宣安王世子,还在这磨蹭?”

  顾清宜浅笑收回目光,没再看拉扯的二人。

  这时,坐在正位上的长公主展开了几位姑娘的绣样,一一打量,被拿起的绣品的姑娘都各自紧张,长公主的贴身嬷嬷五溪提醒一般的轻轻地点了点那两幅荷绣上,一是裴汐的重台红莲,另一个则是顾清宜的夏日荷宴。

  裴颜春目光掠过那夏日荷宴,眼底划过几丝惊喜,却瞥见了那落款,是顾家的那丫头的。

  长公主伸出的手一转,拿起了方才搁下的邹家姑娘的绣品:“我瞧着今日的荷花颇多,倒是这重台红莲看着喜庆,绣工也是最出挑的,其次这邹五姑娘的雪压竹丛,倒是将那清雅的风韵展现得淋漓尽致,当真是太傅府教导有方。”

  邹叶氏不想出这个风头,姿态优雅的捂嘴笑笑:“长公主当真是要把她夸得尾巴翘上天了,我瞧着啊,那夏日荷宴和秋菊图都绣得比她好了不知多少了。”

  长公主目不斜视看向邹叶氏,笑意盈盈的评判道:“这荷莲一副就够,虽好,但还是看惯了,我这才更欣赏独特的红莲绣。”

  顾清宜指间一顿,裴汐微微起身想回话,却蓦地被郡王妃拉住,眼神有些警告之意。

  大厅霎时静了一瞬,而后又乱哄哄的拥护夸耀一片。

  顾清宜敛下眼睫,先前的安静清冷本就与上这厅中格格不入,如今越发明显,一幅就够,是说刺绣,还是说这婚事,一人就够了么?

  不怪顾清宜这般想,诸位夫人姑娘也不免听出另一层意思。

  几位多愁善感的夫人也不免唏嘘,这安州顾家,可谓是一朝同风起,一朝随风散,原以为长公主怎么也会记挂着顾阑当年平定之恩,到底是随大流了。

  日头渐上,六角桥亭一面临湖,一面临小园,湖面吹来的绪风散了夏日的热气,吹得人清凉。

  半夏脚步有些匆匆的上来,顾清宜抬眼看过去,原本侯在顾清宜身侧的半秋紧接着去了小亭外守着。

  半夏悄悄递来一张纸条,顾清宜收入袖中,压低声音问道:“如何?可有什么人跟着你?”

  她左右看了一眼,这里是云然馆偏僻之地,即便是下人都甚少路过,“奴婢方才去黄嬷嬷那铺子里时,倒是她儿子问了我来意,叫奴婢搪塞过去了,龄安在那里十分安全。”

  顾清宜放心的点点头,龄安是庙会那日遇到的青年,更是顾阑身边的近卫的养子,自小跟着她父亲习武,父亲铲匪那日,龄安便跟着去了,原以为有来无回,可庙会那日龄安回来了。

  还带回了一个消息,顾阑失踪......是有人推波助澜。

  哪怕大宣众人包括母亲都认为父亲已经身死,但一日未见身影,顾清宜心中就有一丝不舍得放弃的希望。

  可顾龄安却说,亲眼看见父亲从百里线关的崖山摔了下去,底下是河流上游,水流湍急,怪石嶙峋......

  “姑娘等下要去那香粉铺子吗?”

  “暂时不了。”顾清宜展开看了纸条上字,“现在咱们不知谁是背后之人,就行事低调些,让龄安先探查那书信由来,好做打算。”

  她当初年纪小,自来是不关心父亲公事,不知中途还发生了些什么,听龄安所述,父亲前去百里线关之前,收到了来自上京的派遣书信,让父亲将贼人围剿在百里线关。

  到底是在百里线关堵住贼人,还是让那“贼人”堵住父亲,顾清宜不得不往最坏的计算。若当真是因人算计让父亲和安州众兵士们无归,她即便击鼓受鞭,也要三跪九叩到金鸣殿!

  亭外半秋的声音骤然响起:“许四姑娘。”

  顾清宜回头,正巧看见许知善扬起笑颜:“早前还问了汐表姐,始终没瞧见清宜表姐,原来在这偷凉了。”

  “将军府雕梁画栋,我一时迷了路,这才来着小亭中歇歇脚。”

  许知善手上捏着绢帕,眨眼已经走到跟前:“清宜表姐若真想四处走走,我可以为表姐引路,好让表姐熟悉熟悉,毕竟日后,也是表姐的家了。”

  顾清宜微微皱眉,“多谢表妹好心,但还需慎言,如今一切都为时尚早。”

  许知善一顿,歉意道:“怪我怪我,口不择言了,”她眼底有些担忧之色:“表姐说这丧气话,是将母亲的话记挂在心了吗?其实我觉得表姐不必担忧,二哥哥看着是对清宜表姐上心的,而母亲自来疼爱两位哥哥,定会爱屋及乌,善待表姐。”

  顾清宜看向许知善的眼睛,她眼里瞧着纯真一片,又有些担忧和关切,“多谢表妹,但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岂能妄议婚约,表妹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日后可要注意些,不要让旁人听到了,免得被训诫。”

  “......清宜表姐说的是。”

  两人移步出了小亭,左面是几人高的假山,其中藤蔓缠枝,树木遮阴瞧着甚少有人过来打理的模样。

  看见顾清宜的目光微微放在那假山处,许知善讳莫如深的凑近了些:“表姐可曾瞧见那假山了,之后若是表姐再来上柱国将军府,也不要去那周遭乱逛。”

  “为何?”这处是待客的地方,怎么还有禁地。

  “嗐,都是好几年的事了,那隐蔽多了,听说那些不检点的侍卫丫鬟都......”许知善适时的止住话,“总之表姐不要去那里就是。”

  顾清宜眸光闪过几丝不明,面上冷静应道:“我明白。”

第13章 幽暗

  两人来到开阔的宴饮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裴汐和许知书在一处,看见顾清宜和许知善过来,走来两人身边:“怎么不见你人影儿呢,还当你在哪迷路了。”

  顾清宜淡笑回道:“确实是找不着路了,好在方才在那边凉亭遇到知善表妹,我这才走了出来。”

  裴汐:“你跑这么远做什么?”

  “恐怕是被长公主嫌弃,担忧嫁不进上柱国将军府,没脸见人了罢?”一声娇俏的女声介入四人之间。

  裴汐眼神微冷,往声源看了过去,发现竟是那王家的嫡女王妙语,身边还跟着庶出的三姑娘王妙声。

  见是王家人,即便裴汐也收敛些眼神,反观被嘲讽的顾清宜却面色平静,没有将她这口无遮拦的挑衅放在心上。

  “二姐,我们别过去了罢......”王妙声微微拉了拉王妙语的衣袖,谁料王妙语微微甩开,有些嫌弃道:“果真是庶出的女儿,畏畏缩缩的当真上不得台面。”

  在场的可不只有王妙声一个庶出的。

  站在顾清宜身侧的许知善微微攥了绢帕,看向大摇大摆走来的王妙语。

  “王姑娘?我记得王姑娘尚未出阁,也无婚配?”顾清宜语气冷淡出声。

  “你什么意思?本姑娘自然是阁中贵女,休要出口污蔑。”

  “哦?那就是方才我听错了,还以为那似成了亲的长舌妇人说的话,竟是出自王姑娘,毕竟未出阁的姑娘,可不敢将什么婚事啊、婆母的挂在嘴边,王姑娘恕罪,实在是我耳背了。”

  “......顾清宜,你怎么敢?”

  “噗嗤”许知书捂嘴轻笑,拉过离她最近的王妙语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咱们姑娘家,说话口无遮拦些,也属实正常,妙语表姐日后注意,清宜表妹也莫要记挂在心,咱们一道去吃个酒,这事就算消了,可别一个二个都跟吃了辣椒生姜似儿的,呛得慌。”

  顾清宜抿唇,低垂的眉眼和过分瓷白的肌肤让人有些淡然离外,她将许知书些微的疏远看在眼里。

  许知书性子纯良,但也会揣测母亲的意思,再且,方才顾清宜与许知善一道过来,两人还相谈甚欢的模样,让许知书心里多少有些芥蒂,自然更不想得罪与许家相邻的王家。

  王妙语轻哼一声,许知书来劝和,自然是要给些面子,临走时,她又看了眼顾清宜,前些时候太傅宴席上,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模样,还当是逆来顺受的,碰一下可真扎人。

  一个安州刺史之女,那冷清的姿态算不上清高,可又好像不屑与她们这些贵女相争,不卑不亢的模样,倒是让王妙语高看两分。

  裴汐上前,轻轻的挽住顾清宜:“咱们也走罢,等下宴席可要开了,听说今日戏台唱戏的还是从宫里出来的班子,倒是可以跟着沾一沾光了。”

  顾清宜点头,方要抬步,余光就见半秋走了过来,看了眼半秋的眼神,顾清宜轻轻的移开眼,有些歉意的看向裴汐:“四表姐,方才酒水喝多了,我出去转转,等下就来寻你可好?”

  “自然可以,快去快去。”知道她要去如厕,裴汐不在意的笑笑,也没凑上去跟王妙语一行人,反而慢慢悠悠的走在二人身后。

  注意到她落单,许知善停了几步跟着,奇怪问道:“方才还见清宜表姐呢,怎么眨眼人就不见了踪影,可别又迷路了。”

  裴汐温婉的笑笑:“她稍后就回来,咱们先过去等着。”

  许知善眼底闪过几丝不符合她年纪的精光:“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这边,顾清宜跟着半秋往来时的小湖亭走,见人烟逐渐稀少,她压低声音问:“如何?可曾瞧见信王世子的人影了?”

  半秋悄声回道:“奴婢方才在宴庭转了一圈,确实没瞧见,还有那二皇子也不见人影儿,方才小心的问了许家的丫鬟,确实是在这边瞧见了二皇子的身影......”

  顾清宜眼底渐深,两人路过了方才的小亭,径直往那假山曲径走去。

  龄安送来的消息,这安州失手,获利最多的,怕就是这圣人的庶弟——信王,再且信王与二皇子裴次端往来,让顾清宜不免要多留意一二。

  假山中有一处小湖,因常年甚少打理,湖水发绿且混浊,正是夏日抽新叶替换老叶的时节,湖中飘了许多绿得发墨的树叶,发出了些腐败的气味。

  曲径狭小,才可通一人,半秋走在前面带路,伸手挥了挥头上快要触及到的蛛网,穿过了绿湖,绕开守风的侍卫,几道不同的男声逐渐传来,顾清宜脚步一顿,回头对半秋悄声道:“你在这守着。”

  半秋点点头:“姑娘小心。”

  顾清宜提了裙摆,仗着身量清瘦,悄声钻进了另一处的假山壁,信王和二皇子往来不能让人察觉,若二人当真有牵扯,这长公主的宴席上,定会相见。

  她冷白的面颊轻轻贴在石壁上,声音逐渐传来:

  “......大理寺那案子当真插不了手?就这么看着宣安王那废物世子接了茶盐案?”

  一声年纪大些,沉稳的声音道:“二皇子莫急嘛,你都说了裴九竹是废物,他还能翻出花来?”

  “爹爹说的不错,就让这裴九竹跟许知节争一争,鹬蚌相争,渔者得而并擒之,那王太后一族始终压着我们......”这声音稍微青涩些,顾清宜压下眼底的惊色,推测这应该是信王世子,裴屏玉。

  不等她多想,蓦地!外面传来嘈杂。

  来人脚步粗重,声音有些油腻之感:“......你这小蹄子,前几日就趴在墙边偷看本公子?让我尝尝,是什么浪味......”

  女子娇嗔:“哎...王公子,咱们进去些,让人瞧见多不好......”

  “呸!”一声布帛声音响起,“你当本公子不知这处是什么腌臜之地,让人瞧见更好,让瞧瞧你这勾人模样......”

  顾清宜攥紧手上的绢帕,左右为难,前有这几人密谋,后有这二人......苟合。

  石桌边坐着的几人最先忍不住,那属于裴屏玉的声音响起,咒骂道:“是王家那腌臜玩意儿,侍卫都是死了?本世子出去将人赶了......”

  听见这话的顾清宜一震!她连忙左右环顾,看见身侧的假山可以攀爬,毫不犹豫的提了裙,想爬上去。

  但这处有不见光的湿滑青苔,她一时没有拉住那垂下来的藤蔓,脚步声渐紧......

  骤然——手上传来一阵有力的拉扯!她皱眉,第一反应惊呼出声,却被紧跟上来的手掌捂了个严实,发不出任何声响。

  察觉到被人挟持一般的带着走,一个天旋地转,她转入了一处幽暗之地。

  而转来的路的消失在了原地,这分明是个机关暗门,还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顾清宜嘴唇一抖,查觉到捂着她的手掌一顿,但那修长有力的手掌却没移开,耳畔紧跟着传来一身幽冷的轻嗤:“胆子不小。”

  声音熟悉,顾清宜挣扎的动作小了些,察觉到她老实下来,男子放开了手,退开了半步。

  她忙回头,见果真是这人,嘴唇颤了颤,嗫嚅唤道:“......大表哥。”

  裴霁回眸光冷冷,看着她那因挣扎惊怕而泛起水汽的眸子,淡漠的移开眼,少女的唇色也因挣扎而殷红起来,方才他的掌心就附在其上,他掏出云锦帕子,想将掌心那缠人的烦腻搽去。

  外面动静不小,两人不敢打草惊蛇一般的安静而立。

  顾清宜自然而然的看见了他的动作,这掌心方才捂了她的嘴,如今主人就嫌弃般的擦拭,她咬了咬牙移开眼,因听了外面男女鬼混的动静本就红的耳根,就更红了。

  不是羞的,而是窘迫尴尬。

  外面一阵嘈杂后,逐渐安静了下来,这份安静,在这幽暗的狭小之地更甚。

  顾清宜鼻尖好像还缠绕着男子衣裳上熏的那崖雪一般的柏崖香,本是沁人的味道,用在裴霁回身上,却满是疏离之感。

  “在这偷听?”裴霁回开口问,语气里有危险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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