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杪商白
“昨日那贱种还没找到?!”声?音有些?暴躁。
“这......姑娘,昨夜那位置太偏,又没有火把,这谁都有可能呐”丫鬟支支吾吾的解释。
“真是废物?!”王妙云一横眼,她看向扬长而去的顾清宜,心里越想今日只能在?帐中养伤,就越气不过,“走,我们现在?去太后娘娘那。”
今日是重阳,等?辰时十分圣上就入林射猎,待猎中猎物?之后,众人即可同入林中。场地离扎营的地方不远,顾清宜和幸栖驾马过去,半盏茶的时间不到就见前面人影攒动。
她翻身下了马,徒步走了过去。
“表姐?你怎么来这么早?”
顾清宜走到裴汐身后。
“清宜?我也没比你多来多久,才刚刚走到呢。”裴汐悄声?道。
她身上穿的依旧京中的贵女穿的锦衣裙,因为身怀有孕,不能骑马,也就没有换骑装。
顾清宜嘴唇一动,正想犹豫要不要将昨夜听到的话告诉她时,高台阶前传来佟德光高声?让众人入座的喊声?,她只好咽下嘴边没说的话。
当初郡王府的位子紧挨着上柱国将军府的,今日许家所有人,包括长公主的位子,都被安排在?了水部郎中家的下面。
别说底下的世家了,就连后和太后母子情深一起入席的皇帝瞥见了都愣了愣。
木质的高台差不多有两?丈高,站在?上面能居高临下的将下面的人收入眼中,裴平眼神复杂的看向坐在?稍末的许家众人。
除了许将军身体抱恙没来之外,基本全都在?,坐在?最前面的是一身淡青色交领华裳的裴颜春,她低着头?饮酒,不曾往高台上看一眼。
昔日那可是大宣最高傲的女子,最尊贵的春和长公主,如今和末等?世家挤在?一处,竟然罕见的能忍。
裴平收回眼神,说不触动是假的,毕竟这也是他昔日最亲近的姐姐,可二皇子势大,他不想就这样将皇位甘让出去,许家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亲近二皇子!
“圣上在?看什么?”一边的王太后转了转护甲,淡淡出声?问。
“圣上在?瞧颜春吗?哀家倒是想起来了,方才佟德光问了哀家颜春的位子可还要置在?高台之上,哀家想着前段时间颜春不是说头?疼才推了不来宫里问安,这高台风凉,吹病了怎么办,不如让她在?下面背些?风,对?身子也好。”
王太后鬓边花白,眸光却阴沉锐利,可见精神矍铄。
“......母后考虑的是。”
裴平神色沉了下来,目光不自觉的看向下方饮酒的裴次端和王家。
底下平原处,侍马司的宫人已?经将马匹都牵了过来,裴平一动,正要起身,身侧王太后的声?音再次传来:
“瞧见这马儿,哀家倒是想起沄府好像培育了一对?儿果下马,倒是几月前进了二皇子府。”
果不其然,王太后余光里,裴平放在?膝前的手?骤然攥紧。
沄府如此?大逆不道,实在?当诛!
但他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外州兵权未收,更何况鞭长莫及的沄府。
王太后饮了口茶,继续添油加醋:“不过二皇子是个有心的,倒是借花献佛给了都护大人,这样好的物?件,相比圣上得了也会赏赐给都护这样的近臣罢。”
近臣却被二皇子讨好送礼,瞧瞧,他现在?一定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母后所言极是。”裴平的语气已?经冷了下来。
“早前哀家就同你说过,都护那可是囊括管理外州的关键人物?,怎么能姓裴,这姓了裴,就容易有外心,裴霁回虽然才干出众,但王纪一直跟在?他父亲身边的,学的也不少,若是圣上忌惮,不如让王纪顶替裴霁回的”
“呵。”裴平淡笑一声?,说不出是讥讽还暗嘲,他看向王太后:
“母后所言朕也明白,不过朕倒是听说王纪淫.乐酒色,秽乱王家后宅,这......怕是有不妥吧?”
“呵呵呵......”王太后尴尬的讪讪的一笑,“这、哀家倒是没怎么听说。”
裴平的目光放在?了王家后面的郡王府一行人身上,他那信任的好近臣如今正体贴的剥着个葡萄。
“咳......上面有人在?看着我们呢。”顾清宜凑近裴霁回,遮遮掩掩道。
“知道。”他皱了皱眉,倒不是因为这打量的视线,而是这葡萄在?这手?上有些?不听话,手?上黏腻的汁水让他不适拧眉。
“啧,夫君怎么剥个葡萄也剥不好?还说要给我吃呢。”顾清宜晃了晃他。
“等?等?。”他重新拿了个好的,继续较真剥了起来。
裴平从二人身上收回视线,他明白王太后的意思,要让王家人顶了都护的位子,虽然裴平不放心二皇子,但他也不放心王家,裴霁回性格冷,做事沉稳,暂且还能有些?用?处。
他现在?不能将身边的重臣都换成王家人,否则,那他当真成了王家的傀儡皇帝了。他要的是王家和二皇子两?相博弈,他坐收渔翁之利。
“春和这两?日病好些?了罢?”王太后抚了抚鬓发,幽幽开口。
一时间,场面一静。
众人明着或暗着打量的目光都放在?了最末的许家身上。
裴颜春水眸一横,姿态优雅的搁了茶盏,没有丝毫的气急败坏和狼狈,
“多谢太后娘娘关心,近来是好些?了,还好太后娘娘安排了这位置给春和,这背风还空气好,若是在?别处乌泱泱的,还让我反胃呢。”
是高台上的空气反胃,还是人反胃?
在?场只有春和有这么大的胆子和王太后明着呛声?!临近春和长公主的水部郎中一家低着头?,降低存在?感?。
“是吗,昨夜我听说少夫人召了太医开了些?安胎的药,这少夫人是有身孕了?”
长公主面色一紧,她余光见神色攥紧绢帕的裴汐,桌下的手?安抚一般的拍了拍她,抬眼对?上王太后戏谑的目光:
“回太后娘娘,正是。”
顾清宜看向许家,又看了看高位上的王太后,想起昨夜王妙云的话,脸上的笑意褪了干净。
“这倒是你的不是了,春和,哀家要有个小外孙的这事,怎么也该第?一时间通知宫里才是。”
“我儿媳不过是少卿的夫人,官低人轻,我以为太后忙于诸事,没工夫理会这些?杂事。”
王太后抿唇一笑,眼底有些?精光,没功夫和裴颜春打太极:“这样吧,少夫人身子重,今日也不能去围猎,不如就留下来陪我这老婆子,我也好亲近亲近我这小外孙。”
“不可!”
顾清宜张了张唇,要对?裴霁回说的话还没说出口,一声?男声?出声?打断。
许知节在?另一侧行礼,恭敬道:“内子近来疲乏,性情不安,恐冲撞了太后娘娘。”
长公主抿唇:“我这儿媳确实是身子不大舒爽,本想祭典后让她回去歇息的,确实不大方便随行伺候太后娘娘。”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好像她会活吃了人一样。
坐下的人依旧安静的很,没人敢插话。
“ 呵”王太后冷嗤一声?,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冷:
“既然身子不大爽利,我帐中这么多的太医,正好给少夫人诊诊脉,让她修养修养。”
裴颜春一噎,她有些?不甘心的看向一侧一言不发的裴平,眸光里有些?失望。
裴平张了张嘴,还是看向身侧的王太后:“母后,既然少夫人身子不爽利,不如......”
“皇帝这是什么话,哀家还能吃了她不成?”
王太后毫不客气的打断裴平的话。
裴平眼底闪过一丝难看,想了想,又忍着没再说话。
... ...
辰时一到,裴平下了高台,去了案桌后的大平原上,那里放了许多马匹,最中央油光水滑的狮子骢上挂了暗龙纹的马鞍,那是裴平的专骑。
借着裴平挽弓之际,顾清宜扯了扯裴霁回的衣袖:“当真让她就这么和王太后独处一室?昨夜那王妙云嘴毒得很,要真敢对?肚中的孩子动手?,那”
“放心。”裴霁回轻轻握住她的手?,“许知节身边的护卫武艺高强,若是不放心,我让幸栖也跟着。”
王太后此?举想趁机刁难许家,若是许家不同意,那才是藐视天?威,真让裴汐在?她身边,众目睽睽之下,她反而不敢做什么。
身侧的男子说的这么肯定,语气也很冷静,顾清宜稍定,看向远处的皇帝,她看见裴平的背影,其实也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大臣明里暗里的投靠了二皇子。
他当真是老了,即便信了什么采阴补阳的邪术,背影依旧有些?佝偻瘦削,有些?强弩之末的意味。
她不明白,明明二皇子也是他的孩子,怎么他与二皇子就到了冰与火的地步,宁愿和王家结盟。
一连三箭没射中,佟德光不敢看马上脸色沉沉的皇帝,使了个眼色给对?面的投放鸽子的小太监。
小太监顶着皇帝阴沉的眼色和众大世家的目光,看似随意,实则精准的挑了提前准备好的腹白的一只鸽子。
上扬着抛了上去——
“咻——”的一声?,箭矢精准命中鸽子。
“那鸽子......”顾清宜凑在?裴霁回身侧悄声?道。
就算顾清宜不懂围猎的人也能看得出来,这只鸽子明显扇翅膀的动作?比前三只迟缓了许多,裴平要是再射不中,那真是说不过去了。
“哎呀!恭喜圣上圣上好箭力!”佟德光一拍大腿,扬声?恭维,“果然圣上英勇非凡,当真是给开了个好兆头?!”
一时间虚假的恭维声?四起。
裴平的脸色却像是吃了个苍蝇一样难看。
... ...
日头?渐上,骏马疾驰声?音四起,奔入林中,惊起一片林中鸟。
裴霁回跨坐在?马上,换了身束袖口的月白圆领袍,干脆利落,少了些?不好接近的霁月清风。
“夫君射猎的功夫如何?”顾清宜眉眼弯弯,驾马跟上。
“今晚想吃什么野味?”
听听这话,没回答她的问题,却自信的告诉她,他射猎的功夫很好。
他们来的偏僻,如今四周只剩下他们二人,顾清宜的目光不自觉的看向前面对?着野鸡挽弓的男人。
圆领袍上裁剪合度,如今挽弓这样大开大合的动作?,将手?臂和背上的肌肉带了起来,显现出蓬勃的爆发力,不知怎么想到屋中事去了,她的脸一红。
这人向来是穿衣似文人一样的清雅谪仙,脱衣却像武人一样的薄肌流畅,力量很大,她想的远了,直到箭矢破空的声?音响起,她才回神。
一只箭矢精准无误的射中野鸡,甚至穿透了钉在?另一只身上。
“呀,好箭力。”她惊叹,随即哼笑一声?:“当初怎么在?我父亲面前没这功夫,原来在?藏拙呢。”
她说的是当初求娶她的时候,裴霁回和顾阑的比试,他让顾阑险胜一环,不过已?经足够顾阑这个将军刮目相看了。
“夫人不懂,既然要讨好岳丈,自然要让岳丈开心。”
她正要说话,远远听见幸栖的喊声?。
“幸栖姐姐,你来的正好,可带了篮子,咱们今晚可以吃烤鸡了。”
幸栖马下的速度不低,看着是有急事,裴霁回神色冷了下来,等?她靠近问:“怎么了?汐丫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