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杪商白
“夫君不困吗?”她声音带着才醒来的微哑。
那身形微顿, 他收起书卷走了过来, 榻间的女子睡眼朦胧, 脸上还?被蒸出红晕,瞧着如朵带着绯色的娇花一样晕人。
“怎么醒了?”
裴霁回侧坐在榻边。
顾清宜微微起身, 一双玉臂揽上他的腰, 靠在了人的腿上。“夫君这一连七八日?都不曾好好歇息, 如今都来山房了, 怎么也不早点歇歇。”
她说的是实话, 自从惠宣帝病重之时, 他就被屡次召入宫中, 如今惠宣帝都被葬于长虞陵了, 新帝即位了, 他就算陪她来一趟妙声寺, 也要为新帝办事去置空师父那大道?策论。
“好, 现?在就歇。”
屈指刮了刮她透粉的脸颊, 裴霁回起身解了外裳, 钻进寝被揽住顾清宜。
男子身上的崖柏香迫然接近,是她熟悉安心的味道?, 顾清宜微微抬眼,只能瞧得见他颈间微微凸起的喉结, 顾清宜
没忘记正事,轻声问:“今日?夫君和置空师父的话,是新帝今冬就要开始征战庆吴州了么?”
修长的指间绕了绕她顺滑的青丝,裴霁回声音沉哑:“极有可?能。”
谁都想不到新帝会在尚未举行登基大殿,冬日?又不便行军的情况下,突袭庆吴州,可?用兵之奇,就在于非常理。
“安州和庆吴州接壤,我?父亲那会不会......”
“放心,幼安。此?战不会牵扯安州。”
多的裴霁回不便透露,只拍了拍她的脑袋,言语保证。
许是他身上的气息让她太过安心,不消片刻顾清宜又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已是卯时十分。
冬日?天?亮堂得晚,卯正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听着外面的说话声,顾清宜睡够了也坐起身。
屋外的幸樛言语匆忙:“属下方才从郡王府过来,圣上派人到郡王府,急召大人入宫,如今那小太监正在妙声寺山脚下等着呢。”
只闻裴霁回的声音传来:“去牵一匹快马,再将那小太监使唤回去,就说我?稍后便到。”
“是,属下遵命。”
脚步声渐远,不用多久裴霁回轻声开了门?,走了进来。
“吵醒你了?”屏风后,女子已经穿上了外裳。
“夫君现?在就要进宫?怎么这么着急?”顾清宜抬眼看?向他。
“嗯。不急,我?先陪你用些斋膳。”
小心的看?了眼他,方才幸樛那话可?不是不急,分明是十万火急,还?有心思和她一起用斋膳,她手?上穿衣裳的动作快了些。
等用完斋膳裴霁回下山的时候,已经是卯时末了。
今日?难得没有下雪,等天?色亮些,顾清宜也没有多呆,让人收拾东西也跟着下山回了郡王府。
上京城当真比妙声寺还?要暖和些,才踏入城门?,人声和粥铺的袅袅香气都盈盈沸沸。
马车缓慢的穿过南街的早市,不久就到了郡王府。
“诶!少夫人和大公子回来了!”守门?的小厮高声笑?道?。
还?在牙房烤火的守门?小厮们连忙跑了出来,牵马的牵马,放脚凳的放脚凳。
顾清宜被人小心的扶着下来:“这可?就只有我?,一早大公子就被传入宫中了。”
“可?不就是要找少夫人!”刚到门?口的王管事小跑着过来,“今儿一早送信的公差人给少夫人捎来一封信,瞧着这送来的地而是安州,应该是顾大人给少夫人的。”
顾清宜神色一紧,连忙接过,先一目十行的扫了眼,她仔细的折了起来,眼底也染了笑?意:“确实是我?父亲给我?回信了,多谢王管事。”
早在之前知道?了自己有喜,她就连忙写了一封信捎去安州,如今父亲给她回信说是要赶紧来上京一趟。瞬间,顾清宜脸上的笑?意一顿,她连忙看?向半秋:
“你现?在赶忙回去研磨,备好纸笔。”
王管事一摸脑袋:“怎么了少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王管事,这送信的公人走了多久了?劳烦王管事将人找来,就说我?有些急件等着他捎。”
主人家的事王管事不好多问,连忙应声。
今早才从裴霁回那知道?新帝有意发兵庆吴州。
到时候庆吴州兵乱,父亲来上京一定会经过庆吴州,那才是诸多不安全。
就如顾清宜所想,今晨皇帝诏令,安州和庆吴州之间的百里?线关已经秘密封锁,形势迫切。
金鸣殿。
“圣上请阅。”
一侧候着的佟德光接过裴霁回递呈的布防图,恭敬的转交给龙头飘案后坐着的裴次端。
裴次端穿着素青色的云锦袍,衣摆上却绣了翻云的而起的飞龙,彰显着他帝王的身份。
“爱卿昨夜一直待在妙声寺?”
“正是,内子有了身孕,臣陪她一起祈福挂签,夜宿在了妙声寺。”
“那置空......”
“置空师父让臣将他所言之话尽数转呈圣上,言圣上必明。”
裴霁回的语气很沉着漠冷,即便是裴次端也不好开口再让他屡次去请置空出仕。
一侧候着的郭尚书道?:“既然都护大人从妙声寺带回了布防图,那交给上柱国?大将军许安,由许将军带兵收复庆吴州兵权,铲除庞氏逆党。”
一侧的御史不赞成?道?:“许家那可?是尚了公主,如何再将兵权交给许将军?”
“非常时期非常事,御史瞧瞧大宣还?有哪个能打仗的将军?不是年幼不成?就是年迈体衰,此?时还?在计较规矩,过于”
“诶”裴次端摆摆手?打断二人的话,他看?向裴霁回:“听闻爱卿的岳丈已经半年前返回安州了?”
顾阑?
殿中恭候着的众人一愣,他们怎么把?顾阑给忘了。顾阑确实是带兵的奇手?,但、但先帝在时都将顾阑罢了,这......
裴霁回眼底微沉,顶着裴次端探究的目光,裴霁回淡淡道?:“正是。岳丈因?奸人所害,不利于行,得先帝恩赏回安州养老。”
他话里?的意思有些堵住裴次端的想法,可?偏偏新帝好像没听出来一般,看?向一侧的三足铜炉叹道?:
“顾阑当初的伟绩朕年幼时早已听闻,可?叹父皇在时重文轻武,竟叫一个有才能之人早早归田致仕,实在叫人扼腕叹也。”
这话一说,谁还?不明白裴次端的意思。
圣上这是想起复顾阑。
几人的目光暗暗的扫了眼一身常服的裴霁回,宠辱不惊,冷沉淡定得很。
当真是好福气啊这都护大人,不仅受了新帝的重用,就连岳丈都要被新帝委任,实在叫人艳羡。
郭尚书尚且还?理智,一侧的裴霁回始终不接话,他也明白了过来,捋捋胡子叹道?:
“顾阑确实是带兵一把?好手?,但圣上,当初他手?脚不良于行,这、如何还?做统领三军的元帅?”
裴次端的笑?意淡了些,看?向裴霁回:“爱卿以为呢?”
裴霁回:“臣以为郭尚书所言有理,且顾阑早已致仕,实在难以......”
“诶?爱卿此?言差矣。”裴次端出声打断他。
他眸光微亮,笑?道?:“这带兵打仗,要的是统领三军的元帅,但这三军,当初可?都尽归安州,军中谁不对顾阑服气?
这庆吴州逆党大半都是当初跟着顾阑拼杀出来的,朕倒是觉得这元帅非顾阑不可?。”
就连要上谏的郭尚书也愣住了,意外的看?了眼高位上的裴次端。
这新帝的心性和算计,当真不是寻常啊。
裴霁回眼底沉了下来,就如裴次端所说,让顾阑领兵是最好的选择,论军阵计谋他属上乘。再说如今被讨伐的庆吴州十万大军,当初可?都是安州顾阑手?下的兵马。
可?幼安......
她担忧父亲,如今再让顾阑上战场,本有了身孕已是辛苦,岂能再每日?忧心牵挂?
裴霁回上前道?:“圣上所言臣明白,然顾阑如今身削体弱,再委派重担,恐不利”
“爱卿屡次出言,难道?不想尽早收复庆吴州?你所言朕也想过,不如这样,”裴次端一笑?:
“朕派飞鸽加急赶往安州,就问问顾阑自己的意愿,若是不愿便罢了,若是愿意,那自然应该给良将一展抱负的机会,爱卿觉得呢?”
裴次端的话看?似退让,却将裴霁回的话堵住。
郭尚书坐看?一眼,右看?一眼。生怕这裴霁回再开口真把?圣上惹恼了,连忙道?:
“圣上思虑周全,老臣觉得十分可?行。”
裴次端满意点点头,拍板定案:“好。”
... ...
“少夫人瞧瞧这个布料怎么样,奴婢方才去了城南最好的布阁,说这是襁褓中的孩子用的最好的料子了。”
顾清宜斜靠在罗汉榻上,榻上的四角矮几上摆了个针线篮,她接过半春递来的料子一摸,布料软柔,触手?细腻,
“这个好,可?以用来做些兜肚围涎的贴身之物。”
“诶!奴婢也觉得呢,买了天?青和芙蓉两个色的,到时候是小千金和小公子都成?用。”
“大公子——”“大公子安......”
“这是做什?么?”裴霁回扫过半冬手?上端着的各色绣线。
“是我?在裁衣服呢!”顾清宜仰脸看?向门?口,笑?盈盈的回着裴霁回的话。
半冬连忙道?:“这是少夫人需要的绣线。”
说完,迟迟不见身侧的裴霁回说话,半冬疑惑的抬眼——
只见门?口的大公子抬手?按了按眼角,瞧着是有些疲倦和懊恼。
半冬没瞧懂,小心翼翼的欠了欠身端着绣线进了屋中。
“夫君?怎么了?在外面站着吹冷风作甚?”顾清宜疑惑的抬眼看?向门?外,门?外那欣长玉立的身影一动不动,连顾清宜也意识到一些不对劲,出声问。
见他走了进来,顾清宜下了罗汉榻,一抹他的衣袖一手?的寒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雪了,都染了风雪了。
她摆摆手?让几个丫鬟先出去,拉着他到屏风后,边给他解了衣袍,一边不满道?:
“本就不怎么休息,如今连风雪也不会避了,你再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到时候病了看?你还?去不去得了宫里?。”
解着衣襟的手?突然被抓住,裴霁回睁眼,眼底有些歉意:“抱歉,幼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