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杪商白
顾清宜撕开信封,手上?却顿住:“......这、是当初父亲收到?的派遣去剿匪的官印密信?”
撕开的信封露出的不是信笺,反而是另一层信封,看得?出是有些轻微的泛旧,上?面却被拓了印章。
顾龄安不知什么时候凑近,他有些亲密的站在顾清宜身侧:“正是,幼安姐姐,你拆开看看,上?面落的是都护司的印章。”
“不可能。”
不等拆开,顾清宜率先否定道,神色肯定又有些他看不懂的信任,信任谁?裴霁回?
他心?底微微嗤笑?,面上?却没有反驳,只看着顾清宜拆开那信封,展开时指间还微不可查的一颤。
龄安适时道:
“这上?面详细的写了都护司的派遣命令,这匪患自庆吴州突起,直至安州百里线关?,仗着第一险关?的易守难攻之势,盘踞一月之久。我?记得?当时伯父不止一次派安州守卫军前往剿匪,不是败落就是有去无回......”
“可是,当时父亲不是说只是寻常的匪患吗,怎么”
“也许他只是不想让你与?伯母担心?,你看这派令盖的印章,乃是都护司的公印,能接触到?公印的,整个都护司不过寥寥几人。”
“.......”
顾清宜一时无言,她?该怀疑谁?
她?面色有些僵硬茫然,脑海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
“不对。你说这匪患是寻常的凶悍彪匪,但安州护卫军绝不是吃素的等闲之辈,其?中部将都是跟着父亲平叛乱的军将,岂会被这些匪患轻易打?折了几波?这匪患来源一定有问题!”
龄安眼眸微垂,偏棕的瞳色在黑夜里也显得?黝黑,声音轻得?似叹息:“姐姐说的也有道理。”
“这悍匪自庆吴州起义就直奔百里线关?,不是想仰仗百里险关?地势就是另有所图,咱们怕是还得?查查这庆吴州匪患兴起之地,看看这些悍匪究竟是什么来历。”
顾清宜神色越发冷静下?来:
“我?记得?当初父亲也是在百里线关?部署军防,那么快便攻破了,若是没有什么来历懂些兵法,怕是难攻。”
她?没注意到?身侧的龄安已经不接话了,转而问道:
“当初你也是跟着父亲去剿匪的,可知道那些悍匪用的布阵兵法,单是散兵游勇绝对不能如此。”
他白皙的面上?有些为难:“当时伯父命我?在外围蹲守,因?此我?也不知里面情况如何,而且,幼安姐姐好像也不是很懂兵法,知道了也没多大的”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需要你帮我?仔细探查一二。”顾清宜出声打?断他。
她?的语气十分信任:“当初裴霁回告诉我?派令与?都护司无关?,可如今竟瞧见这都护司的印章,如今,我?身边能百分百信任之人,只有你了。”
顾龄安神色一顿,指间动了动,还是顺着心?意,安抚一般的拍了拍少女纤薄的后背: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探查清楚,只是如今安州重兵都被派往然州和庆吴州两州,要想寻到?三年前参与?剿匪的军卫,无异于大海捞针。当年剿匪的军兵名单都护司应该都有留存,恐怕还得?去寻裴霁回帮忙。”
触碰到?的是她?特意换的粗布衣裳,可掌心?传来的触感却像是轻的,软的,烫的,让他不自觉的捏了捏掌心?,神色微敛,想将掌心?这温烫留住。
顾清宜轻轻点点头:“这事,我?会去寻他,他会帮忙的。”
她?说的肯定,瞧着可没有丝毫怀疑裴霁回的意思。
顾龄安眼底有几丝莫名:“幼安姐姐要将今日之事告知裴霁回吗?”
“......怎么这么问?”
她?好像被问住了,显然她?方才是动了去寻裴霁回的心?思。
他冷笑?一声:“如今派令出自都护司,怎么都与?他脱不了干系,幼安姐姐虽然暂居郡王府,与?他又在一檐下?,但花枝叶底犹藏刺,幼安姐姐,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清宜侧目看他,背对着月光的娇面隐在暗色,看不见的眼底却很平静:“我?知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的,绝不会对谁都全?盘托出。”
“姐姐能这么想,就是最?好了。”
顾清宜抬眼看看了看月亮,轻声道:“夜色不早了,我?今日驾马而来,定要在亥时之前还回去,否则解释不清了。”
“诶,姐姐等等!”
她?的手腕突然被温热的手掌抓住,她?下?意识的看向被拉住的手,顾龄安察觉到?掌中肌肤柔嫩的手挣了挣,平常一般的顺势放开:
“今日我?叫幼安姐姐过来,还有一事相商,这次庆吴州的刺史也在,许是要在行宫宫宴便宣布二皇子受封之事,但那匪患自庆吴州来得?蹊跷,不如我?也跟姐姐一起去行宫,可好?”
“姐姐没答应,我?也不敢贸然行动,擅自去行宫。”他补充。
顾清宜抿着唇,一时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过了会儿才道:“你自来会探查消息,这些事就由你自己做主,只是务必要小心?谨慎,还有,你打?算怎么进去?”
顾龄安摸了摸脑袋,瞧着很高兴:“这个姐姐放心?,我?今日让人给你送信的军卫是我?来上?京途中认识的兄弟,他会帮我?的。”
顾清宜微微点头:“......原来如此。”
时间实在不早了,顾清宜与?他交代几句,便出了林子,去将马儿牵过来,翻身上?马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方才呆的密林边缘。
乌云遮月,密林被隐入黑暗中,难觅前路。
她?回神,眸子清明冷静,面上?是谁人也读不懂的深思。
轻甩了马鞭,驾马回程。她?与?龄安约见的地方离她?下?山的岗哨很近,但顾清宜回去时,却见远处的岗哨人影攒动,火把通明,好像是在搜什么人。
不自觉的勒紧手上?的缰绳,顾清宜看了两侧,隐隐听得?见山上?流下?来的水流声,心?思一动,当即翻身下?马。
... ...
岗哨处,一亲卫打?扮穿着甲胄的男子坐在马上?,身后跟着好几人,那几人中间簇拥着位锦衣少年,看着像是哪家的世家公子。
巡哨军卫举着火把上?前,例行问道:“是哪家大人?可有派令?”
说着,巡哨军卫上?前递了递火把,想要看清来人是谁,不等靠近那锦衣少年,最?前面的亲卫蓦地甩了一鞭子:
“放肆!此乃信王世子!岂容你冲撞!”
被鞭子卷起的火把掉在地上?,霎时火星四溅,带着火油仍旧烧着。
巡哨军卫被吓得?愣住,忙声告饶:“诶!世子恕罪世子恕罪!”
裴屏玉淡色的眸子蔑视的瞟了眼跪在马下?的巡哨军卫,看向不远处剩余的十几位巡哨军卫:
“我?父王负责人员关?卡,你们还敢要本世子拿出派令来?”
其?中一级别高些的军卫走了出来,拱手道:“世子恕罪,这刘旭今晚才被调来跟我?们守这关?卡,见识短浅,得?罪之处,还请世子爷海涵。”
“哼。”裴屏玉冷声哼笑?,看着地上?卑躬屈膝的几人,大发慈悲道:“今日就饶你一回,起来吧。”
“多谢世子多谢世子。”军卫长?殷勤笑?道:“不知世子今日过来是.......呃,属下?的意思是,不知世子呆多久,属下?好让人给世子准备歇脚的地方。”
“今日圣人与?大臣宴饮,以防有人趁机浑水摸鱼,本世子与?父王都来这关?卡把关?,保护圣人安危。”
军卫长?宽厚的笑?脸不变,将裴屏玉请到?一侧好茶好水坐着,心?底却微嗤。
饶是他说得?再好听,也改变不了不受宠的事实。
众臣宴饮,作为一位王爷,就这样被赶到?半山腰守门喝西北风,他信王不憋屈谁憋屈?
但俗话说贵贱异等,信王人再怎么不受王太后待见,也姓裴,一句话也能让人姓名不保。
第36章 潮气
正想着, 一阵马蹄声传来,刘旭看着角落簇拥裴屏玉的众人?,自顾走到外侧守着:“什么人?”
顾清宜目不斜视, 脸上被溪边黑泥抹了东一块西一块的, 看不见本?来的面貌,她翻身下马镇定道:“军爷, 是小的, 我将家中老人?安顿好, 这就赶忙上山了。”
边说着, 刘旭接过引子,跟方才一样?, 他摆摆手:“行了行了, 快些回去罢。”
“诶!多谢多谢!”
顾清宜的余光将左侧路边那一群人?收入眼底, 虽同样?身穿铠甲, 但却不是正规军卫的打扮, 反而像是什?么世家大族中的亲卫。
不宜久留, 顾清宜踩上马蹬方要?翻身上马, 一声带些的阴冷的少年音传来:“等等。”
她蓦地回头, 见到了熟悉的面庞, 裴屏玉。
裴屏玉被众人?簇拥着坐在椅子上, 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一步一步的, 让顾清宜的嗓子眼也跟着不自觉微微发紧, 垂眸躲闪视线。
裴屏玉接过火把,递到顾清宜的面前?, 脸上和手上的都?被染得看不清本?来的肤色。
裴屏玉冷声吩咐:“把头抬起来。”
手上紧紧地握着马鞭,顾清宜深吸一口气转而看向裴屏玉, 他那有些阴鸷的笑容与他背后的漆黑树林相对,有几分唬人?。
火把又迫近了几分,顾清宜猛地往后微仰!再慢几分,那火焰就燎烧到她鬓侧的发丝!
“呵,”他咧嘴笑了,旁的可以装,这双眼睛,那日赛马的时候,他对顾清宜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双眼睛。
泠泠却有神。
“军卫长,方才是你们将她放出?去的?”
裴屏玉心情很好的模样?:“我看你们当真是胆大包天啊,督查不严,该当何罪?我看将你们原地斩杀也不为过!”
他骤然发难,军卫长跟着跪了一地,但实在不明:“世子,这人?是山下的杂役百姓说是下山一个时辰,也带着批好的引子......”
“我看你们当真是不知她是谁。”裴屏玉打断军卫长的话?,再次问道:“知道她是谁么?”
“裴世子!”
顾清宜忙出?声唤道,今日之事可大可小,裴屏玉要?是当众揭穿,她姑娘家的清誉全部?毁了。
裴屏玉冷冷的看着她,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微微凑到顾清宜耳侧,说出?的话?如同冷血动物爬过一般让人?发凉。
“是不是觉得今日运气不好?不过,想让我不说出?你的身份啊,也可以。”他说。
自来,信王世子果断狠辣,当日在将军府顾清宜也领教过,他的话?,只能听听。
不等顾清宜想好应对之策,不远处传来一阵很急的策马声,不消几息,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众人?面前?,奔急的马匹还?带起尘土微扬。
夜林昏暗,来人?走到跟前?烛火处,才看清人?,是幸樛。
顾清宜捏紧的手松了几分,与幸樛对视一眼,顾清宜悬着的心突然就落下了。
幸樛是都?护的近侍,衙署时常走动,谁人?不识,不等幸樛下马,军卫长就已上前?拱手道:“不知幸侍卫这是?”
顾清宜就站在军卫长身侧,可以轻易看出?他对裴屏玉虽然一样?的恭敬礼数周全,但显然对幸樛要?放松亲近了许多。
“我家大人?先前?借了匹马给山下的杂役,如今快亥时了还?没归还?,让我来瞧瞧是怎么了。”
一侧的刘旭上前?,看向顾清宜:“不知,可是这人??”
幸樛瞥了眼顾清宜,继续看向暗暗咬牙的裴屏玉:“正是这小厮,不知是怎么了,怎么堵在这里??”
“呃......”军卫长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毕竟堵人?也是这信王世子说的。
军卫长看向站在前?面的信王世子,只瞧得见他背影僵硬,看着像是在隐忍怒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