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杪商白
“大公子?没与奴婢们说,如今在隔壁小厅等着,奴婢们只知道今日大公子?早上?就匆匆离去,如今才回来。”
顾清宜一把掀开寝被,连穿鞋也有些匆忙,今日早上??是她抱着昙花离开渚白居时,裴霁回就出?去了。
半冬从一边的梨木小架上?拿起外?裳,眨眼却见顾清宜已经匆匆跨出?门的身影,哎呦一声连忙追上?。
小厅就在她书房的隔间,顾清宜才跑到廊外?,就见小厅灯火通明。
她神色有些慌张,急冲冲走了进去,目光立即放在转身过来的男子?身上?。
裴霁回现在才回府,身上?穿得的衣袍依旧是早上?她去渚白居时穿的那身,顾清宜抿唇:“大表哥,我听说安州出?事了?是怎么出?事?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霁回的视线却扫过她的衣着,她身上?穿了件薄纱的衣裙,连外?裳也未披,领口?微乱,连脸上?都还有枕在锦被上?压出?的红印,第一次见她这么衣衫不整。
“你先别急,坐下慢慢说。”
“......好。”
虽然?让她不着急,但裴霁回连夜造访,定是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
“茶盐案你可听说过?”
她连忙点头:“听过,而且我也知道,茶盐官路是从庆吴州延伸到安州,路途绵长。”
裴霁回:“我不想让你干涉到这上?面来,但今日幸樛来报,大理寺和宣安王一行人,在安州发现了异样。”
“异样?”
“安州可贩茶盐的皇商有五人,这五人中,有两人联名书写陈罪信递给了在安州查案的大理寺,言明他?们为安州刺史贪污银钱、私贩茶盐的罪状。”
“这绝对不可能!”顾清宜惊愕:“父亲公正廉明,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裴霁回看向她,话音温和些,安抚道:“我自然?知道你父亲不会做出?此?事,大理寺对此?也心怀疑虑。”
“此?事疑点有三,第一,若你父亲真是贪污,钱财去哪了?第二,你父亲没有理由做这事,第三,那五名皇商,除了联名的两人,剩下三人都不知所踪,即便?大理寺想对账,证明此?事的真假,也无从查起。”
她神色有些呆滞,不知有没有将?裴霁回的话听了进去。
“表哥的意思是,如果能拿出?安州的账收,就可以证明我父亲的清白了?”
裴霁回没有笑她天?真,只提醒道:“你近日整理州卷,安州的账收有没有问题你不清楚?”
“......这两位皇商的陈罪信,目的很?明确的想说我父亲贪污朝廷钱财,但如今我父亲不知所踪,他?的私账更?无人知晓,只能认下吗?”
裴霁回摇摇头:“这事上?你大可放心,这两位皇商在这节骨眼上?跳出?来,更?像是为幕后之人做隐蔽,大理寺,包括都护司的暗哨,都会仔细搜寻剩下三位皇商的下落。”
安州的五位皇商,每半年都会对一次账簿,以作互相监督,如今剩余三人都不知所踪,只剩下的二人却拿出?了顾阑贪污茶盐贩银,指使他?们私贩茶盐的证据,这事说棘手是棘手,却也不难办。
“我有办法找到其中一人,等会儿我便?去趟城西。”顾清宜道。
她去城西,只会是为了去找顾龄安。
裴霁回道:“时间紧急,如今大理寺的文书和那陈罪信还没从到上?京,若是到了上?京,圣上?无论如何也会将?你父亲的封号收回,立案子?探访详查,到时候......”
到时候,便?是忠士蒙冤受审,这罪名一旦背上?,审理的时间短则半年,这半年里,有多少的众口?铄金?志怀霜雪,忠果正直之人,不该在他?失踪后,被迫走这一遭。
“我明白。”她轻声道。
“我今日来寻你,不单是为了此?事,先前我给你都护司记册的名单,我的人从未松懈,今日清晨,有信鸽送到,其中一人的家眷亲属,突然?满门被灭。”
他?声音有些发冷:“我想你应该熟悉这人,他?唤顾均。”
顾均是父亲身边另一位近侍,为了护父亲而死。
当年她离开安州的时候,去慰问了顾均一家的老弱妇孺,留下了足够温饱的钱财,如今......人都没了?
顾清宜身形一晃,男子?连忙伸手扶住了她,他?手臂环扶住她的这姿势极为亲密,可当事的两人却无人在意,只被屋外?候着的半冬和幸栖收入眼中。
“......大表哥,若是你的暗哨送一封信去安州,再带着账簿和一位皇商回来,最快多久能到?”
她心里有直觉,这事绝对不能去城西找龄安来办。
“单是带物件,三日,带人,需五日。”
“......好,既然?如此?,表哥可否能等我一会儿,我需要写一封信。”
“可以。”裴霁回看着她佯装镇定的清眸,有些心软的移开眼。
她起身去了另一侧的书房,裴霁回出?了屋中,在廊外?等候。
夜风微凉,不知什么时候,廊下的昙花花苞好像绽了些。
“去给你们姑娘拿身披风。”他?沉冷的视线看了眼身侧的半冬,语气发冷。
半冬回神:“是。”
她转身暗暗斥责自己的失职,还要大公子?提醒才想起来。
没过片刻,书房就传来动静,顾清宜拿着一封信走了出?来。
上?面写着:“霍夫子?亲启。”
“霍夫子??”
顾清宜回答:“是我在安州的老师,如今替我守着顾家家宅,她是我娘的手帕交。”
是比龄安还可信的人。
“大表哥,劳烦了,此?恩我定铭记。”
裴霁回嘴唇微动,最后只看着她清亮的眼眸,在灯下似是含了水雾,他?说:“我会让幸桥亲自去一趟。”
第64章 林水告发
夜色渐浓, 明月高悬,今日难得是个无云的夜晚,满天星斗。
顾清宜在寝被间翻了个身, 脑袋很昏胀疲倦, 却实在难眠。
透过薄薄的纱帐,还能瞧得见园子里小亭里挂着昏灯, 顾清宜起身披了件外衣。
借着透过窗的清亮月光, 轻声出了屋子。
廊下的白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迎着月光舒张了花朵, 半人高的花株, 朵朵竞开,都道昙花一现, 瞬息浮生, 能有这样?对?月观昙的时刻, 倒是?不枉这寸光阴。
可惜......
“吱呀.......”偏房的雕花门被轻轻的打开, 半秋有些睡意朦胧, 在看清顾清宜之后也清醒了:“夜深了, 姑娘竟还没睡, 可是?又难眠了?”
“......吵醒你们?了?我只?是?心中牵挂担忧。”
担忧什么, 半秋几人也清楚。
那茶盐案是?圣人下令严查的大案, 先后派了两拨钦差, 如今又专门设了督查官, 都是?为了这背后的茶盐案。
可现在, 安州和父亲被有心人牵扯其中, 哪怕没做出贪污之事,也会惹了一身腥。
“我知姑娘心中挂念, 奴婢们?也是?跟着紧张,但姑娘不信别的, 还不信大公子吗?大公子身边的幸桥那是?何等人物,有他亲自前往,定能办成。而且霍夫子心中挂念姑娘,也会全力帮姑娘的......”
顾清宜没接话,她怕的不是?裴霁回不尽心,也不是?霍夫子不肯帮忙,她怕突然有什么意外。
毕竟顾均叔叔一家老小?,莫名遇到了灭门之灾,究竟是?谁,妇孺老弱能知道什么,能挡了谁的道,这般残忍,目的是?什么?
半秋看着顾清宜月光下也盈白侧颜,犹豫了一瞬,问道:“其实奴婢在想,姑娘让大公子帮忙,没有去寻龄安,是?因为顾叔一家吗?”
她被问得一愣,旋即如实回道:“不错。”
顾均本不姓顾,是?跟在父亲身边出生入死,之后随顾姓。
而且,龄安最初便是?被顾均捡回的,伺候自小?就跟着在军中历练,顾均与龄安算得上养父子,但刺史府的人都明白,顾均对?龄安分外严苛,因此关系不算亲厚。
“奴婢不明白姑娘为何将顾叔一家的灭门想到龄安身上,但姑娘既然这样?想,一定有姑娘的道理?,奴婢们?都支持姑娘。”
顾清宜摇摇头,昨日龄安还与她写信,说是?安州一切正?常,但据裴霁回的暗哨回报,顾均一家被灭门是?三日前。
龄安岂会不关心顾叔一家,既然知道了,又为什么将这事瞒下?
“这昙花真好看.....”半秋轻声感叹。
顾清宜看着这昙花出神,良久无言。
翌日,天色蒙蒙亮。
顾清宜没睡多久便起身了,今日是?初一,需要?去长华堂和松柏院问安,她换了身浅荷色的衣裳,带着丫鬟率先去了长华堂。
但还不等走进长华堂院中,就被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拦下:“表姑娘,今日老夫人说她有些倦了,便免去今日小?辈们?的问安了。”
“今日初一,怎么......”即便老郡王妃也有免了问安的时候,但从未在初一。
丫鬟咬咬唇,道:“奴婢只?知道今日天色还没亮,大公子来过了,之后老夫人便吩咐了,今日除了兰太医上府,谁也不必去长华堂打扰她亲近。”
顾清宜微微一愣,想起才从岩山行宫回来时,裴霁回就请了兰太医上府上请平安脉,看来,应该是?为了老夫人。
“哦,那我便先告辞了,还请转告老夫人,盼身体康健。”
“表姑娘的尊长之心,奴婢会带到的。”
时间尚且大早,即便是?李娥也才起身不久,她方坐下准备用早膳,就听文酒在外禀报:“郡王妃,渚白居的林水来了,说是?要?给郡王妃问安。”
“问安?”李娥边拭手边道:“让她进来。”
问安都是?有身份的人家说的,一个公子哥院里的丫鬟,问什么安。
外面传来一阵不是?很齐整的脚步声,李娥微微皱眉,这丫鬟的礼仪松懈了。下一瞬,林水的身影走了进来。
林水穿了一身水蓝色的束腰缎裙,她盈盈见礼,动作?间称得那腰肢纤细,胸臀却尽显丰腴,在丫鬟里,算是?拔尖的美人胚子了。
然而李娥只?淡淡的扫了眼她,而后问道:“不在渚白居好好伺候大公子,怎的有空来松柏院了?”
林水依旧跪在地上,她软了语气:“回郡王妃,渚白居一切都妥当着呢,奴婢是?想着许久不来松柏院问安,心中挂念郡王妃——”
“你一个丫鬟,做好你的本分,又不是?姑娘主?子,我用得着你来问安?”李娥睨了眼她,出声打断。
“奴、奴婢,奴婢失言......”林水暗自咬舌,言语有些紧张起来:
“奴婢是?想着许久不见郡王妃,对?于渚白居的内务也许久并未回禀了,这才自作?主?张来寻郡王妃,扰了郡王妃用膳的清净。”
李娥不耐烦掀眼:“说。”
“......不知郡王妃可知道大公子上月让人辟了一处园子,均种上了白昙?”
见坐在雕仙桃贺寿凳上的尊贵妇人面不改色,平静的用着粥膳,林水咬唇:
“自从公子从岩山行宫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每日都亲自照料那些昙花,瞧着分外细心,三日前还让奴婢们?去公库将圣上御赐的那对?白瓷花瓶拿出来了,都种上了白昙......”
半天捡不到重点,李娥逐渐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