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杪商白
见全荷走了,顾清宜提步上前,面?上也没有多轻松,她斟酌问道:“大?表哥,怎么我见最近兰太医频繁来府上,是不是......”
这话问得不妥,她适时住口。
“走吧。”他说完让顾清宜跟上:“祖母身子有些不爽利,但兰太医医术高?妙,没事的?。”
“......那便?好。”顾清宜放下心来,实在是她近来确实发现老夫人有些异常,无大?碍便?好。
“怎么出来了?挑好桂牌了?”裴霁回看向她,她身侧也没带着个丫鬟。
“嗯。”
许是觉得自己一个嗯字太冷漠,她补充道:“说来还巧呢,我第一个拿的?是‘桂林一枝’,如今这‘花谋一笑’还是三表哥跟我换的?呢。”
她举了举手?中的?木牌,那木牌上除了刻了字,还雕了一枝春桃。
她醉意缓缓上头?,心思没有往日敏捷,更没注意到?身侧之人的?笑意散了些。
不等?注意,手?上霎时一空——
“诶?!”
顾清宜一愣,顺着裴霁回抽走桂牌的?手?看过去。
“大?表哥,你......”她话还没落下,手?上又被塞入一个木牌。
“既是春风会解意,也许你更合适。”
她眨眨眼,反应过来,拿起裴霁回递来的?桂牌一看,写着“春风解意”,确实合适她如今的?境地,“多谢大?表哥。”
裴霁回神色缓了下来,指腹捏着那她从裴霄言处得来的?牌子,微微摩挲的?动作透露出几分不满。
路口传来动静,裴霁回侧目看过去,是身形瘦削如青松一般的?裴霄言带着书童走了出来,间或轻咳了两声,估计身子还没好全。
顾清宜也听见了动静,回头?看过去,却不料被前面?下人没收起来的?灯笼架绊了一下,“诶!”身形一个不稳间——腰上稳稳的?扶上一只宽大?的?手?掌。
顾清宜酒醒了三分,低头?看腰上揽着的?手?,是那熟悉的?赏心悦目的?手?,就是如今放在了她的?腰上。
“......多谢。”不自觉的?红了脸,顾清宜喃喃道谢。
掌下的?腰肢当真是盈盈一握,往日看她纤瘦的?身形,没想到?腰却是细软的?,让男子附在她腰上的?掌心也微痒,他抿唇,克制着手?上没有逾矩的?动作。
不等?他动作,左侧路口传来不容忽视的?视线,他幽沉的?眼看了过去,对上裴霄言愕然的?眼神,他要离开的?手?掌却缓住了,伸手?再次揽了一下:“站稳了?”
声音沉哑,有暗暗的?侵略之意。
顾清宜面?红滴血,有些发痒的?抬手?挡了挡,自觉羞窘:“站稳了,站稳了......”
看见公子带着书童转身离开的?背影,裴霁回眼底的?警惕松懈了几分,顺着顾清宜挡的?手?移开,推了一步回到?原本的?距离。
如果不看那沉沉的?眼神,从顾清宜这侧看来,还当他依旧是个霁月清风的?公子。
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顾清宜总算酒醒了大?半,她抓着手?上的?桂牌,好像还留着男子身上那柏崖香的?气味,顾清宜面?上的?绯红不下,只匆忙道:
“咳,前面?就是渚白居了,我也得赶快回去收拾行囊了.......”
说完,看得出她脚步有些仓皇的?小?跑着回了溪萸阁。
“呵。”裴霁回看着她的?背影,沉哑的?轻笑一声。
第70章 辞别
秋色澄明, 虽是日中十分,但秋凉已生,即便?站在阳光下也不觉热气。
李娥从身后文姑的手中拿过一个包袱, 顾清宜接过, 摸出是书纸模样,“这些是给你母亲抄的。”她又分别拿出了两个锦袋, “这是我在香云寺求的平安符, 是你和你大表哥的。”
顾清宜接过, 点点头温声道:“多谢姨母挂念, 这一去便?是好几月,姨母和四表姐要也要保重, 注意身子?, 姨母和表姐放心, 这一路都是走官道, 安全得很。”
一边的裴汐挽过她, 明艳的眸子里有明显的不舍:“你走了, 这府上我又没有能?说话的姐妹了。”
她话音才落, 小道上传来马蹄声, 几人一看?, 正?是裴霁回带着几位侍从?驾马而来。
外州公?办轻装简行, 裴霁回只?穿寻常常服一身绣清竹的圆领袍, 随意带了个玉冠, 束了方便?行动的襻膊, 但他?气定神闲的模样,瞧着像是哪家俊冷的郎君外出郊游一般。
他?身后跟着幸家三兄妹, 但这三人就更简便?了,一人斜挎着一个鼓囊的包袱, 半秋瞧见他?们三人,主动上前将三人的包袱接过,一起放入后面跟着的马车里。
李娥看?了眼裴霁回:“此去安州定要万事小心,你我倒是放心,主要你要将清宜安全送到安州,切不可?对人马虎。”
“儿子?明白。”
裴霁回的视线放在母亲身侧那?纤瘦的背影上,少女背对着他?,罕见的没有看?他?。
顾清宜揪着绢帕,昨日是醉酒,但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摔在人怀里这事,实在是让人羞窘。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耽搁了,你们快些出发,还能?在日暮前到云及城投宿。”
“是。”顾清宜向李娥见了万福礼拜别,而后由丫鬟搀着上了马车,裴霁回看?向李娥:“母亲多多保重身体。”
“诶,知道知道。”
眼看?着裴霁回驾马上前,跟着的三辆马车缓缓驶出郡王府在的街道,李娥才收回目光。
裴汐上前挽住她:“母亲,有兄长一路随行,您就放心罢。”
“嗯。”李娥点点头道,她倒是不怕这沿途有什么危险,就怕霁回这冰冷的性子?和清宜这不爱说话的习惯,估计两人这一路相处有些冷淡了。
马车缓缓前行,顾清宜察觉人声越来越少,她掀帘往外望去,原来已经过了京郊,马上就要出上京城的地界了。
顾清宜的视线不自觉的往前看?了看?,男子?的背影挺括,束起的腰封将劲腰显露了出来,不等她再多看?,裴霁回回身看?了过来。
见他?想勒住缰绳,顾清宜连忙放下竹帘,有些欲盖弥彰。
不用片刻,裴霁回沉沉的嗓音透过竹帘传来:“累了?要不要停下来歇歇?”
顾清宜咬唇,再次掀开,抬眼就对上男子?幽色的眼眸,她一怔,移开眼看?远处的山郭翠微,“现在才出了上京城,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不用顾及我。”
可?她话音才落,裴霁回就看?向前方在马车前面带路的幸樛:“找个有水的地方休整片刻。”
“是。”
顾清宜张张唇,想了想还是没开口推辞。
才出了上京城,却已经连续赶了一个半时辰的路了,这马车再舒适,官道再敞阔,坐久了马车也不舒服。
走了半炷香的时间,还真让他?们遇到了一处清溪,马车缓缓停在一处枫树边,顾清宜开了马车上的木门,刚提起裙准备跳下车,就见眼前伸来一只?熟悉的手。
她脚步微顿,有些想无视,却被男子?上前扶住手臂,不等反应就将她稳稳的带下了马车。
“咳......多谢表哥。”
裴霁回将她避让的神态看?在眼里,姑娘家面皮薄,还在将昨晚醉酒失态放心里。
橙黄的枫叶落了一地,溪边还有黄蝶缠着双飞,幸桥拿着水囊河水,无意间将对面两人的身影收入眼中,还亲自扶人下马车,大人何曾这么对人温和过?!
“诶,看?,看?!”
他?胳膊肘哐哐猛然拐了两下身边的兄长,幸樛被他?这没收力的动作杵得胸口一疼,还没说话,就看?见不远处两人有些亲近的身影。
“少见多怪。”他?看?了眼弟弟,语气里有些嘲笑,转身牵马去饮水了,幸桥不知道,他?可?知道那?小园昙花的来历。
“今日怎么不见顾龄安?”裴霁回看?着她,状作随意问道。
可?那?温和了些的语气,透露出主人的心情还不错。
“原本?是明日一早才出发的,他?置办的路引要等到明日,只?好我们先走,让他?之后追来,但他?是驾马,应该用不了多久。”
‘我们’二?字不自觉的将三人划分了界限,裴霁回唇角微勾。
“大人其实没有明说这一路的目的,但我猜应该是为了那?茶盐案?茶盐案自从?安州那?两位皇商联名检举我父亲之后,就没了动静。”
顾清宜看?看?向裴霁回,轻声道。
“猜对一半。”
看?裴霁回的神色,应该是不愿透露过多,毕竟涉及公?事,远处的几人将马拉去饮了水,又将马鞍架好,也休息了小半个时辰了。
“再往前走就是云及城的地界了,咱们到了应该正?好天色将暗。”
顾清宜上了马车,掀开帘子?看?远处还半高的艳阳,一晃一晃的马车难得有些困意上头,不知不觉到头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是因为耳边传来一阵若隐若现的嘈杂吆喝声,马车里一片漆黑,有烛火的光亮从?马车外透了进?来。
她连忙掀开帘子?一看?,窗外事烛火盈盈,华灯初上,她才在黑暗中呆着,明亮的暗光照得她眼睛微微有些不适,她眨眨眼,眼底已经升起水雾。
“醒了?我们到了。”
裴霁回的驾马到了马车侧面,宽阔的身形将打?在她眼中的亮光挡住,她笼入微微的阴影中。
“这就是云及城?”她当初来上京走的可?是水路,哪路过什么云及城。
见她适应了光源,裴霁回移开,驾马上前一步:
“云及城虽然是个县城,但最接近上京城,往来商旅因为关卡不能?进?入上京的,多在云及城停留等待,因此这里的贸易仅次于上京,中秋的习俗也与上京城的最像。”
裴霁回指的是方才晃顾清宜眼的那?两层楼高的灯展,灯台垒得高高的,昨日才是中秋,今日十六,那?灯台还没有到撤拆的时间,如今依旧人来人往停留赏看?。
“公?子?,前面就是云及城最大的客栈了。”出门在外,连幸樛几人也改了称呼唤“公?子?”。
马车缓缓停下,前面的客栈檐角挂满灯笼,飞檐翘脚,但瞧着样式建筑也不逊色于上京的酒楼。
不等顾清宜下马车,男子?又来到她面前,顾清宜这次面色如常的伸手抱住他?的手腕,被他?稳稳的扶了下来。
队伍停了,坐在后面马车的四位丫鬟也走了上来,跟着顾清宜进?了这‘韵文客栈’。
“掌柜的,要六间天字房。”幸栖将银袋放在桌上,冷冷道。
顾清宜走近,暗自打?量了一眼韵文客栈的布局,当真不愧为云及城最大的客栈,期间摆设精雅,有些物?件还是波斯来的,接近楼梯处,还有个六尺宽的看?台,如今正?是几位琴师弹奏,衣着缥缈的舞女舞着胡璇。
有些不像客栈,倒是像玩乐的酒楼。
张娘子?抬眼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一行人,讪讪一笑为难道:“......六间,几位公?子?姑娘,怕是没有了。”
幸栖皱眉:“那?要两间天字房,其余的换成寻常的。”最起码不能?让两位主子?也跟着他?们一起住寻常厢房罢。
可?不等幸栖再说,张娘子?面露难色:“不瞒这位姑娘,这天字房都被人要完了,都剩下些寻常的了......要不几位去别处瞧瞧?”
裴霁回微微眉眼扫了眼远处的看?台,示意幸樛,幸樛上前状作随意打?探道:“诶,掌柜的,我记得上次来韵文客栈,不见这又是乐师,又是舞女的啊,今日怎么这么热闹?”
一听他?是熟客,张娘子?也亲近了些,轻叹道:“你是不知道,昨日夜里来了一行人,为首的公?子?金贵得很,赏了一袋金子?,要我将这云及城最好的乐师和舞女请来搭台呢。”
她讪讪一笑:“这人总不能?跟钱财过不去不是?虽然是吵了其他?房客的清净,但这一次的赏钱,都够这客栈一年的营生了。那?所有的天字房也是那?公?子?包的,所以几位公?子?姑娘,要是要寻清净的地歇息,还是换一家,这一唱,得到亥时呢。”
顾清宜微微皱眉,上前看?向男子?:“表哥,我们......”
她话没说完,就见迎面走来一位熟人,她没说的话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