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杪商白
“龄安,你醒了!我弄疼你了.......”顾清宜语气里有些?无助。
顾龄安被?雨水冲刷着睁不?开眼,后背的疼痛近乎麻木,他费力出声:“我没事......幼安姐姐,咳......你快自己先走吧,等?会?......他们就?下?来了......”
顾清宜泪水混着雨水滚落:“我不?会?走的。”
... ...
云及城韵文客栈。
方萂推开门,见男子依旧临窗吃茶,十分坦然。
方萂扫了眼站在案几侧面待命的黑衣男子,坐在了裴九竹的对面。
多了个不?请自来的外?人,黑衣男子看了眼裴九竹,眼神有些?询问?。
“继续讲。”
“是。”他冷声回禀:“裴霁回到现在都没找到,倒是主子说的顾家姑娘和......”他一顿,语气里有些?肯定:
“一个后心中箭,一个滚落涧底,估计都是凶多吉少,我们的人原本要下?去搜寻,谁料那幸家女死命托着,弟兄们折损太多,属下?见机赶了回来复命。”
方萂轻啧:“你心是真狠,连姑娘家也不?放过。”
裴九竹脸上早已不?见温文尔雅,只?剩冷残:“她知道的太多了,不?该知道的多了,就?不?该留了。”
听他的语气,好像不?单指白源这一件事。
方萂的指间微颤,自顾饮了一杯茶,不?知在想什么?。
“你们也都是废物,五十余人,连幸家三兄妹都除不?了。”发冷的声音轻嗤。
黑衣人有些?羞愧的垂了脑袋。
“再派五十人过去,务必要将人找到,不?留活口。”
“是,属下?遵命。”
不?知过了多久,天黑雨势渐收,翌日的日光破晓。
顾清宜双眸紧闭,冷汗洇湿了枕边的一角。
“姑娘?姑娘?”床边响起陌生的呼唤声。
她骤然睁眼,头顶是葛布的床帐,她视线模糊,察觉到脑袋有些?昏胀,她意识回笼,缓缓侧目看向床边站着的妇人。
一身褐色粗衣,熟悉的样貌,她喃喃道:“......大娘?”
“诶,是我,是我。”
这是他们在那废弃停驿遇到的妇人。
“我、咳咳.......”顾清宜方要起身说话,却突然猛烈咳了起来,她煞白的面色都咳得有些?涨红。
“哎呦,姑娘慢些?,你这是起热了,昏睡了一晚上呢。”妇人连忙帮顾清宜顺背。
却无心碰到了她后背被?撞出的淤青和蹭伤,让顾清宜疼得冒了冷汗。
顾清宜哑声道:“大娘,您看见跟我一起的那个少年了吗?他在哪,现在还好吗?”
“嗳,怕是不?太好.......我昨夜就?让朗中来瞧过了,现在还毫无知觉呢。”
她挣扎起身,面上有些?焦急:“我去看看......”
“好好好,姑娘慢些?。”
大娘上前扶住顾清宜,她忍着背后和手上伤口的抽疼穿了鞋,跟着去了隔壁。
现在在的屋子看着有些?老败了,窗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就?一个小?土院,两间夯土屋和一间牛棚,再无其他。
顾清宜跨过门槛,瞧见老木板床上趴躺着的少年,双目紧闭,双唇和脸色是毫无血色的惨白。
顾清宜身形一晃,缓步走了过去。
“这里是我老家,我原本只?是回来看看田里的庄稼,谁料路上却遇见了一地的尸体......”
顾清宜脊背一僵,连忙问?道:“大娘,你方才在那路上有没有瞧见一个女子?梳着高?高?的马尾,穿着劲装,就?是昨日你还见过的那高?挑的姑娘!”
大娘被?她这紧张的追问?问?得一愣,搜刮了脑海里的印象:“这......没有吧,昨日我只?瞧见一地的男子尸体......”
“没有.......”顾清宜垂眸,又有些?庆幸:“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没有就?意味着,幸栖还有可能生还。
“大娘,他的伤势朗中怎么?说?”
“朗中说,好在这小?子命大,没有正中心脏,只?是箭矢断在了背上,割了个大口拿出来的,流了好多血,能不?能醒,看造化了。”
顾清宜看向木板床上躺着的人,面色灰败,昨日那危及情况下?,他用命护她周全的模样,让她想起这些?时日的试探和防备,都让她心生歉疚。
“大娘,您怎么?称呼?”
“诶,我姓周,姑娘唤我周大娘就?成。”
“周大娘,能不?能劳烦您帮一个忙?”
周大娘嗐了一声:“姑娘尽管说,我能帮上的,一定帮。”
顾清宜忍着疼,摘了发上的两根玉簪:“不?知您能否帮我跑一趟半运城,帮我找个人,我没带行囊,身无长物,这两根簪子算是我的谢礼。”
“半运城.......坐着驴车过去,也要一天一夜嘞,不?过姑娘放心,我孤身一人,这忙我一定帮,至于这玉簪,我绝对不?能收,姑娘昨日走前留下?的银钱,都够我们农家两三年的开销嘞。”
她将玉簪推了回来,摆摆手道。
“大娘,劳烦您了。就?在半运城外?的第一个驿站,是您见过的那几个丫头。”
必须将幸栖失踪的消息告诉幸樛他们二人,还有裴霁回......他现在还平安吗?
“这,可以是可以,就?是我走了,可就?只?有你和这昏迷不?醒的小?子了,姑娘身上还受着伤呐,叫我如何......”
“我没事,周大娘放心,我会?给他煎药。”顾清宜轻声道。
现在是上午十分,天气已经?放晴,只?是院中是土院,还有些?积水和泥泞。
她走到木板床边,帮顾龄安掖了掖被?子,便撑着身体去了牛棚,好在周大娘虽然不?在这居住了,但这牛棚中还堆着些?干燥的柴火,足够顾清宜为他煎药了。
噼啪的火光在小?炉底下?亮起,如今冷静下?来,她倒是可以好好的思?考一下?这境况。
那些?杀手来的太突然,太无厘头,若是追杀裴霁回,还可以说他是朝廷命官,天子近臣,是许多人的眼中钉,那她呢?
她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究竟有什么?理由让三十人来追杀她,还是说,她触及了谁人的利益......
日中渐近,她身上还起着热,喂好龄安吃了药,已经?让她冒了冷汗,没有丝毫气力脑袋昏胀,不?知不?觉中,就?这样趴着木板床昏睡了过去......
... ...
“公子放心,应该没有大碍,瞧着是发热了,手上有些?扭伤......”
“这里没有退烧药物的,先去找村里那赤脚朗中拿些?退烧的凉药。”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顾清宜想睁眼,却迷迷糊糊的困在了昨日那雨幕中,厮杀的幸栖,一身血色的龄安,让她怎么?也挣脱不?了的场景在反复重演。
“幼安?幼安,醒醒。”男子的冷沉的嗓音里有些?急切。
“......”顾清宜缓缓睁眼,屋中昏暗,烛火暖黄只?照亮一方天地。
“醒了?”裴霁回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顾清宜有些?恍惚的微微侧头看向床榻边,是一身杭绸圆领袍的裴霁回,他看着顾清宜,幽深的眸子有些?亮。
“咳——”嗓子呕哑的咳了两声,却扯得浑身疼,让她素白的脸上难掩痛苦。
下?一瞬,裴霁回突然靠近,坐在了床榻边,伸手半拢半楼将她小?心的扶了起来。
顾清宜轻轻顺了气,扶住裴霁回有力的小?臂:“大表哥,你没事。”
她的语气里有些?庆幸和欣喜。
“嗯,没事。”裴霁回温和道。
“幸栖呢?”
“放心,她受了些?伤,幸桥带着她到镇上的医馆了,昨日她引开了所有的人,半路恰好遇到我们,但我来涧底找人的时候的,没见到你的踪影。”
他声音微哑,像是语气里绷着紧紧的一根弦,随时会?绷得四分五裂。
没人知道他看见那石崖上一地的血迹,却不?见他们二人的身影时,他如何心沉,恐慌和不?安,二十年来第一次让他质疑自己的能力不?够,不?够庇佑身边之人,不?顾为心中的人遮挡风雨。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顾清宜手指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臂:“我没事,还多亏了龄安。”
“没事?”他眼眸漆黑:“今日若不?是我和幸樛及时找到你,你要在地上昏睡多久?”
“我......我是想让周大娘替我去报信......”她眼睫微颤,语气里有些?弱势。
“抱歉。”裴霁回察觉到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生硬,轻声道歉:“我是想你以自己的身体为主,这些?不?该让你费心的。”
裴霁回垂眼看她:“除了手,还有哪里疼?”
顾清宜咬唇,背上的疼意早已覆过手上的伤口,但现在没有女眷,她微微摇了摇头。
却在下?一瞬漏了馅。
裴霁回将枕头拿在她后背,想扶着她靠坐着,却被?一声忍疼的抽气声打断。
“没伤?”他声音微沉。
“背上是小?伤......”
裴霁回眸光看着她,即便在黑夜里也不?容忽视。
小?伤连不?小?心擦过枕头也抽疼的吸气?
两人一动不?动,微微僵持。
裴霁回最先败下?阵来:“这里没有女眷,但烛光昏暗,我只?帮你看看伤,尽快上药。”
“我......”
顾清宜抿唇,虽然后背很疼,但坐在床边的男子高?大的身形实?在太有压迫之感,更何况,这是裴霁回,如何让她解了衣裳,光裸着后背给人看。
这时,裴霁回起身,将床边小?几的烛火移到了墙面的另一侧,床榻边霎时暗了下?来,陷入了半昏半暗。
“听话。”
顾清宜手指捏着衣袖,裴霁回再次坐回了她身侧:“你放心,日后我一定会?对你负”
“不?用!”负责二字没说出口,就?被?顾清宜连忙打断。
顾清宜手上撑着锦被?,没让裴霁回帮忙,转身背对着裴霁回,将如瀑的半披长发拢到了身前,手指微颤的缓缓解了腰间的系带。
她原本穿着外?裳,但昨日早已脏污,周大娘这院子久不?住人,没有换洗的衣物,她就?夜里帮顾清宜褪了衣裳浆洗干净又烤干,如今她穿的还是她自己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