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造孽娶了我 第3章

作者:锁黛 标签: 古代言情

  盈月已经傻眼了,眼见着姑娘想孤身上船,赶忙拽住了人的衣袖,低声祈求。

  “姑娘,让奴婢同去吧,让姑娘与男子同处,若出了难事,奴婢该如何回去与姨娘交代。”

  “您放心,奴婢定不会碍事的,就只看着。”

  帷帽后的眉毛拧紧,杨灵籁略显不耐的叹了口气,也难免带了些怒意。

  “盈月,姨娘是姨娘,我是我。”

  是啊,小姐最烦旁人提起姨娘管教。

  拽着衣袖的手由此陡然松开,只听见一声唯唯诺诺的“是”。

  杨灵籁扫到对方退在一侧孤零零的模样,又觉没什么意思,她最讨厌别人擅自干涉决定,若非前些日子这人还算听话,早早便要被她打发。

  “罢了,你既想跟,便来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更改的回答叫盈月喜出望外,眼神里充满了光芒,顿时忘了刚才被斥责的心酸,心中笃定姑娘虽脾性暴躁,但也最心软。

  杨灵籁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次会如此优柔寡断,只是瞧着对方不见芥蒂地又乖乖守在身侧,难得没有后悔这个决定。

  与北岸所停的二层画舫所比,小舟便显得分外寒酸,舟上之人似是在闭眼假寐,身边站着一手中握剑的黑衣侍从,船夫立于船头却迟迟未动身,不知在等待什么。

  杨灵籁在岸边踌躇一瞬,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叫盈月先退后,她打算亲自去问,书中多描述此人政见卓然,却不知私下性情如何。

  若是第一次出手便被拒了,事情便难办。

  隔着帷帽细细的间隙,她慢步上前走了走,直到觉得声音可以叫人听清,便主动停了脚。

  一直眼观八方的屠襄见二人想上前,出声喊醒了还在假寐的人。

  “公子,一个姑娘和侍女。”

  他们今日本不该出现在这的,金明池水戏是公子一直耽思再观之景,每三年一次,上一次还是公子未去书院之时,当时也不过是个平常的世家公子,金明宴是闲暇之余不多得的喜爱。

  谁知从书院回来,便日日被侯爷和夫人紧盯,出门来便又是一群人围观,像是把公子当成了没有思想的精美器具,只能躲到这来,没想到还是被人瞧见了。

  本静心等待水戏开场的吕献之反射性坐起,朝岸边窥看,果真又有人寻来。

  而这一瞧也叫杨灵籁乍得瞥见了真面目,这位彩蝶追赶尤不及的端方公子果真名不虚立。

  坊间曾传,此人岳美姿仪,容貌整丽,便是珠玉在侧尚觉形秽,真为玉人。

  如今见了,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屠襄,你去问问。”

  虽被扰了计划,白玉似的面上也不见恼怒,淡淡的扫了一眼还未开场的龙舟,又重新静下心来。总归只是一人,还不至于惊慌失措,若能打发走也是好的。

  已然是老手的屠襄转身按着既定步骤来寻,可还未到他开口,便被人先夺声势。

  “叨扰了,小女子本想去仙桥观水戏,奈何与家中人走散了,东岸挤不上,便闲来走到此地,不知可否能与公子同游?”

  又是一个麻烦的主!

  屠襄眉间一沉,身体微微前倾,如临大敌。

  当真好不客气的话,从前遇到的女子大多都是叫婢女上前询问,拒绝后也便罢了。没想到这姑娘捂得严实,却是不害臊的,不仅想跟男子同游,还找了个如此拙劣的借口。

  若真想去仙桥,走过去便是,如何能从东岸绕到这无人又最远的西岸,其心如何,傻子都能瞧出来。

  这小侍卫眉毛抽动的模样实在瞩目,显然是被这糟心借口雷的不轻。

  杨灵籁还真就是故意这般说的。

  怎么说她也是个未出嫁的闺阁女子,旁人看中名声,她自然也是,难不成叫她承认今日就是来钓男人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吓着谁。

  屠襄自幼跟在公子身侧,从前还向往一贤淑夫人能让公子安家,可经历了不知多少狂蜂浪蝶以及无耻算计,这些女子便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此女子道行如此之高,他定要帮公子打发走,否则这水戏泡汤,公子灰溜溜地回去,还不知要怎么受侯爷和夫人编排,这一日的好心情便都毁了。

  “在下奉劝姑娘一句,去寻他处,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我家公子志洁行芳,你莫要耽误。”

  这是把自家公子当成待嫁的娇花?

  杨灵籁差点要笑场,这侍卫真是木楞子,简直比盈月都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这人好生无礼!”本一直站在身侧的小婢女怒了,大声质问,“我家姑娘自幼长于闺中慈良贞静,何来耽误?”

  “主子无知献媚,奴婢歪曲事实,如何算不得。”

  从未与女子吵过架的屠襄怒了,手中黑剑一提,银光出鞘,想将她们吓走。

  “屠襄!”

  本舟上坐等结果的吕献之十分头痛,之前怎么不知屠襄如此心性不定,不仅出言不逊,竞还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拔剑。

  别在腰间的玉珏随着急切起身发出清脆响声,待人迈出舟蓬,杨灵籁第一次完整得瞧清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吕氏公子。

  他生的极高,并不像当下男子喜爱傅粉施朱,身上带着读书人的清朗,却也不瘦弱,唇角是时常低垂的,十分疏离,便是声音都带寒气。

  “屠襄性子不安多躁,唐突了姑娘实在不该,在下替他为你赔个不是。”

  “实在抱歉。”

  待作辑起身,杨灵籁正能与他对视,清晰分辨出那毫无波动的眼神,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古板,确实端方,也确实不为所动。

  心中嗤笑一阵,只道原来这般人物活的也不快活,雅正守礼的不知是他的心,还是从世的教导,礼教之下的束缚感从这人身上像是画卷得以铺卷。

  吕献之只是将她当做普通了过路行人,也不探究那帷帽之后到底是何容貌,惦记着水戏开场想尽快回舟,因此眼神中突然多了几丝期待。

  他表现得越是急切摆脱,杨灵籁就越发不让人如意,

  无端被骂献媚,这个锅她不背,从始至终她都没想过用容貌取胜。

  “公子是耳聋昏聩吗?”

  湖面微风扶略,纱布略微扬起,也叫吕献之不小心瞧见了那上勾的唇角,并非欢快,而是嘲弄。

  “若非昏聩,怎不知自己随意云云。”

  “今日小女游走至此,想寻一方小舟赏景,奈何有昏人无礼,竟被戴献媚高帽,小女一未与公子搭话,二未出言不逊,三未掀开帷帽,不知何处逾越,仆人无礼也就罢了,怎的主仆竟狼狈为奸,也叫人大开眼界。”

  本想应付而过的人怔了怔,紧跟而来的话更叫他生出几分探究。

  “姑娘是嫌在下不够诚心?”

  吕献之细一琢磨便回过味来,有些哭笑不得。他还是第一次被这般要求,人前总是循礼不乱,可今日心情烦闷,便多了几分不耐,主动打扰是她,本是两相抵消,这是得寸进尺?

  好一个有脾性的姑娘。

  “出游被扰,难道不该得到偿还?”杨灵籁静静看了他片刻,又截然扬声道,“还是公子舍不得让步。”

  “你莫要为难我家公子,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身旁的屠襄气的脚尖碾地,急着帮腔,却收获了公子并不认同的眼神。

  “公子这侍卫还真护主。”她说这话时,故意拖长了音调,语气促狭至极,哪里是赞赏,分明就是鄙夷。

  被怼的屠襄窘得头也不敢抬,两耳发烧,想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忽的号角响起,是水戏要开场了。

  吕献之略微迟疑了一瞬,转而妥协。

  “姑娘对水戏一片赤城真心,却是被在下耽误,此舟可共乘,因视角狭窄,小舟会再前行一段距离,不知姑娘是否晕船?”

  “公子既已邀约,诚心不拒,此番一事便算也过了。”

  娇俏的声线不带任何犹豫,明着无奈施舍,潜在又透着些许得意。

  一向面无情绪的吕献之也不得不抽了抽嘴角,却也心下稍安,这姑娘还真能言善辩,一场游船斗嘴,叫人心疲力竭。

  全程目瞪口呆的婢女和侍卫像木头一般一步一步跟上了小舟。

  姑娘,她真的胆子太大了!

  公子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杨灵籁第一次解锁此般小舟,没什么救生措施,也不知安全不安全,前顾后看许久,才安安稳稳的跪坐在其中的席位上。

  简陋的小桌上摆着品相不怎么好的瓷杯,杯中有茶,她凑近些许仅闻了闻,便知品相不怎么好,可对面之人却毫不顾忌,端杯直饮,瞧着对岸熙熙攘攘,似是入迷。

  从此方望去,也确可见宽台高楼临池拔地而起,一池碧水荡出无限风姿。

  真不像世家贵胄子弟,倒像个纯纯的读书人。

  就这般相对无言,又过了好一阵,绵长的号角再次从西岸吹到北岸,成群的小龙船牵引着大龙船到水殿前,船上雕梁画栋,模糊分辨可见船头站着一人正挥舞着手中旗帜,此人该是这场水戏的总指挥。

  而小舟也随着驶离了岸边,杨灵籁有些慌张的把住后侧舟身,待眼见着船速保持平稳,才将心放回,她虽爱富贵迷人,却也想保住小命,也不知这人怎么选的,小舟简陋竟也忍。

  吕献之略有所觉一股怨气,还不等他想明白如何,便见对面姑娘不见凝滞地摘下了头顶帷帽。

  只瞧着乌发叠鬓垂落肩后,杏脸桃腮,浅淡春水之间,娇柔柳腰,真似海棠醉日,竟是一位容颜迤逦的姑娘。

  本一心瞪人的屠襄险些摔掉手中剑鞘,完全未想到这粗俗无礼的姑娘也生得如此好看,虽比不得上京城有名好看的女郎,却也不坠几分,甚至那上俏的眼尾叫人觉得一眼难忘。

  不知为何,吕献之竟不觉惊讶,只道那大胆至极的言谈举止与这般长相相得益彰。

  那随行的婢女瞧着面色惊恐,想倾身去取帷帽重新为人带上,却又陡然收回双手,立直在一侧,绷直的身姿便知心中忐忑。

  “公子这般看…是觉得小女生得尚可?”

  杨灵籁冷冷地摔出了这句话,仔细听便能发觉那一丝夹杂的质问为难。

  本闲适品茶的人猛咳了一声,默了一下,乖乖答道。

  “姑娘过谦了。”

  气氛僵持,远处岸边的喧闹还在持续,可一舟的人都觉得有些发冷。

第3章 心上人

  待舟立静,已能清晰瞧见对岸动静。

  有人倚在栏杆上赏景话语,有年轻夫妇在彩棚内与身旁小儿嬉戏,有货郎推车大声叫卖,手执纸鸢之人随处可见,个个面上都带着笑意。

  正对临水殿前方的池中插着用来标示距离的两排锦旗,锦旗之间立一根竹杆,上挂挂着锦彩银碗,这就是龙舟要争夺的“锦标”。

  争标开始,鼓声、呐喊声、划水声热火朝天,待龙头执旗人挥舞旗帜,两行龙舟随之竞逐。

  屠襄这一双眼睛全放在了杨灵籁身上,胸中抱剑,不浪费丝毫间隙,可奈何猎人并不能让猎物心悦诚服,人家该赏景赏景,该去看人便去看人,反倒他自己成了碍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