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鸽子飞升
她在这样的煎熬中日复一日。
如何能不嫉妒呢?
“太子如今病了,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有着断后的风险?更何况是皇帝,这可正是你的好机会。”
薛夫人的声音还在响着,薛凝突然打断她:“既然父亲知道太子病了,这个时候提什么选秀,是跟皇上笃定了太子不会好吗?父亲就不怕皇上心有芥蒂吗?”
薛夫人被她说得愣了愣,但又像是并没有在意:“皇上器重薛家,怎么会这么容易心生芥蒂?倒是朝中人,都是一群见风使舵的,现在都攀着太子这根高枝。你赶紧生下皇子,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爹。”
“阿敏还没回家吗?”薛凝不与争辩,转而问起。
说到这个,薛夫人有些头疼:“没。她闲着没事,非要去跟踪太子做什么?偏偏太子又出了这种事情。不过皇上对她向来纵容,估计也就是吓唬吓唬她。”
薛凝未再多言了。她在母亲走了以后,也离开了凤仪宫。
她知道薛敏被关在地牢里了,现在那个男人估计根本分不出心思来。她上下打点了一番,很轻松地进入地牢里。
看到妹妹的那一刻,薛凝愣在了原地。
她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冷到脚。那边地上蓬头垢面的女子,要不是正拼命地朝着自己爬过来,嘴里叫着“姐姐,救我”,薛凝几乎要认不出来那是自己的妹妹。
她的身上不知道是哪里受的伤,全身血迹斑斑。脸已经脏得看不清模样,靠近时,更是一股恶臭袭来。
可那确实是薛敏的声音。
“姐!姐!”薛敏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救星,“姐,你快救救我!快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声音到了后面的时候,已经尖锐得隐隐有崩溃之意。
薛凝想着那个男人一边擦手,一边说“只是问她几句话”的温和模样,只觉得遍体生寒。
她上前两步,第一句问的就是:“太子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
薛敏像是已经神志不清了,一开始还继续重复着带她离开这种话,见薛敏毫无反应,才终于回答她的话。
“姐,我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你啊!只有太子出事了,你才能有机会!”
薛凝抓着牢柱的手一点点收紧。
“皇上器重薛家。”
“皇上对她向来纵容。”
“朝中都是一群见风使舵的。”
母亲的话不断地回响在薛凝的耳边,某一刻,薛凝好像终于想明白了什么。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的心中,慢慢浮现出这个认知。
处理从龙之功的薛家,会让魏琰名声受损。
但处理的若是一个恶贯满盈、毒害皇嗣的人呢?只会像萧家那样,人人拍手叫好。
薛凝腿软得有些站立不住。所以魏琰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吗?只是为了这一天吗?她再也顾不上还在叫着她的薛敏,转身跌跌撞撞离开。
***
梁璎收到了周淮林的信。
内容很短,只有几个字。
“好好吃饭,按时睡觉。”他好像猜到了梁璎现在的情况。
看到他的字时,在魏文杞床前守了几日的梁璎才觉着疲惫袭来。她终于愿意去偏殿休息了。
魏琰也知道。
他看到了周淮林的信。
明明就是生硬得仿佛毫无感情的话语,却让梁璎乖乖听了话。
可他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让梁璎这么劳累的罪魁祸首是自己,让她愿意注意的却是另一个人。
魏琰甚至只能感谢,他也怕梁璎真的累垮了。
薛凝去了地牢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也在当天就将女人软禁在了宫里。
如今已经是时候该铲除这最后的钉子了。
***
东宫又翻了天,因为太子失踪了。
梁璎这觉睡得并不踏实,也就一柱香的功夫,莫名惊醒的她便下床往文杞的寝宫去了,在得到太子失踪的消息时,她差点没有站稳。
魏琰也已经到了。
向来很少对下人发火的他第一次动了怒:“你们都是废物吗?怎么看的人?”
梁璎没理会他的怒斥,她此刻的心里充满了自责。
文杞还昏迷着,失踪了只会是被人带走了。带走他的人想做什么?
她怎么能离开呢?明明有过那么多年守护经验的她怎么还能犯这种错误?
就该一步不离的。
一步也不能离的。
“梁璎,”魏琰叫住了她,“别想了,那不是你的错。”
他看出了梁璎的自责,焦急愤怒与对她的心疼交织在一起,魏琰转身对着众人下令:“给我找!”
不光是东宫,整个皇宫都乱了套,可直到夜幕降临,烛火点燃,火把升起,也没能在宫里找到太子。
跪在地上伺候的下人们抹着眼泪,他们心知找不到太子自己也要没命了,可又实在是委屈。
“我们一直守在屋外,确实没有看到屋里有人出来过。”
这话让梁璎突然间一愣,她想起文杞那一模一样的书房布局,想起他放在桌上的笔。突然起身就往屋里走去。
魏琰虽然不解其意,却也跟着进去了。
东宫近年翻修过,很多地方,都是按照太子的要求,仿照先前宸妃的长宁宫建造的。
梁璎没有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大殿内暗格,与当年长宁宫内一模一样的位置和设计。
暗格的门打开时,缩在里面的小小身影,让场上不少下人都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以免惊呼出声。
梁璎更是一瞬间便红了眼眶,她慌乱地蹲下身子去看文杞,手刚碰上去,文杞的眼睛动了动。
少年睁开眼睛时,正对上母亲的目光。
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就像是迷迷糊糊醒来不见身边有人时,以为母亲守着自己的感觉也是梦境。
他在梦境里又回到了那天。
回到了看着母亲受伤而无能为力的那天。
“母妃,”尚且不清醒的少年抬手抚上母亲的脸,“疼不疼?”
定然是疼的,他们伤了母亲的身体,让母亲说不得话,父皇伤了母亲的心,让母亲不得不远走他乡。
看到文杞醒来的喜悦还未升起,梁璎却在听到他问话时一瞬间泪如雨下。
她抱住了文杞,浑身都在颤抖。想要说话,可不能开口的嗓子却只能发出哽咽的声音。
并不好听却满是悲伤的呜咽声,在殿中回响。
“我怕你会后悔。”周淮林总是这么对她说,可梁璎直至此刻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她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后悔这些年对文杞的不闻不问。
从来没有这样清晰地认识到:
在她借着周淮林的爱中走出伤痛之时。
她的孩子却始终没能走出亲眼目睹母亲受伤的那一天。
第23章 悔恨
法源寺是京城附近香火最为旺盛的寺庙。平日里来上香的人便不少, 临近年关,人便更多了,都来求来年的平安顺遂。
周淮林来了京城几次了, 却是第一次上这庙里来。
他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往功德箱里投了几张银票, 拿过一边的烟点燃。
皇宫里的事情, 他纵使有些门路, 也不能轻易打听。
梁璎既然给他写信说了没事, 应该就不会有事吧?周淮林只能寄希望于此, 即使他也想到了梁璎为了不让自己担心, 可能只是报喜不报忧。
男人对着佛像拜了几拜。
希望太子平安, 这是他此刻最虔诚的心愿了。
一定要平安啊,那个孩子。
若是让梁璎再经受这样的打击, 未免真的太过残忍不公了。他实在是不愿,再有伤心难过的表情出现在那个人的脸上。
上香后出来大殿时,正好传来远山上的钟声。悠扬的钟声混着檀香的味道,让浮躁的心得到了些许的安宁。
“周刺史。”
忽闻一道叫自己的女声,周淮林侧头, 顺着声音看过去, 站在那里的人他认识, 杜太傅的女儿。
对方又向着他走了几步。
“周刺史, 好巧。”
周淮林面无表情地点头回应:“杜姑娘。”本就严肃的脸在那副冷淡的语气下更显得生人勿近了。
“周刺史也是来上香?”
周淮林没有去在意对方打量自己的视线,只是又回应了一声:“嗯。”
“那打算什么时候回峻州?”
什么时候回峻州自然是等梁璎,但周淮林只是冷淡说了句没定。
三言两语间,场面就冷了下来。
哪怕是听说过他的个性, 这会儿杜林芝也有了几分尴尬。她想了想,还是稍微靠近一些,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他没事。”
说完就快速地退开了。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