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暮夕
“舒舒……”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台阶下传来。
李玄胤搁了朱笔朝下方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圆滚滚的那一颗团子。
团宝趴在台阶上仰头望着他,肉乎乎的小脸让人很有掐一把的冲动。天热了,奶娘给?他换了一件肚兜,为了防痱,屁股还是光着的。
“舒舒……”他又喊,噘着嘴巴委委屈屈的。
“你娘出去采办了,明日就能回来。”李玄胤道。
他不太会哄孩子,但语气还算和颜悦色。
因为之前有过一段相处的时间,团宝又不怕生,虽然?委屈倒也没有哭。
“阿耶要忙,你去自己?玩。”李玄胤说。
团宝听懂了,又爬了下去。
李玄胤将折子都批改完,低头去看时,他坐在那边玩一个?布娃娃,圆溜溜的后脑勺看着格外惹人。
李玄胤心里柔软,下了台阶将他抱起来。
团宝的身?子软乎乎的,让人不敢使劲,皮肤跟他娘一样白,还特别容易招蚊子。
第一天来的时候,一眨眼他身?上就被叮了两个?红包,李玄胤忙叫人点了驱蚊虫的熏香,又给?他涂了清凉膏,团宝才?红着眼睛止住了哭声。
脑海里不由想起舒梵临行前对?他说的话:“团宝每天要吃五顿,晚上睡觉前也要稍微吃一点,不然?半夜会饿醒的。吃完后,陛下可以揉一下他的小肚子,帮助消化,他每日还要喝水……”
大大小小的琐事?事?无巨细,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却说了一遍又一遍,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怀里的团子拱了拱屁股,拉回了他的思?绪。
“饿了?”李玄胤抬手招来宫人,从瓷盘里取了一块桂花糕递到他嘴边。
团宝一口就吞了下去。
桂花糕很大,将他的嘴巴撑得满满当当的,咀嚼都成了艰难的事?。
李玄胤有些无语,将桂花糕从他嘴里抠了出来,让人切成小碎块再喂给?他。
“这么大的糕点,是想噎死他吗?”他睨了眼一旁的宫人。
小宫女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还不滚下去!”刘全把人轰走?,对?皇帝笑道,“陛下息怒,这小宫女做事?毛手毛脚的,以后这些事?儿还是奴婢来做吧。”
李玄胤不置可否,盯着怀里不断抓着桂花糕吃的粉团子,欲言又止。
他眼睁睁看着他吃了一块又一块,小小的肚子好像一个?无底洞,可以容纳万物。
“不能再吃了。”他皱着眉让人撤了糕点。
团宝顿时不干了,在他怀里哭闹着,手还掸他,把龙袍都给?揉皱了。
李玄胤:“……”
但怎么也不好跟一个?孩子计较。
刘全连忙把孩子抢了过来,低声安慰起来。
“奴婢带他去外面?的花园玩一下吧,小孩子就是喜欢在外面?逛,日日闷在寝殿中难免会脾气暴躁。”刘全小心端看他的神色。
李玄胤已经恢复了和往常一样的淡漠,挥挥手让他把人抱走?。
约莫是想娘亲了,团宝这次闹得比较厉害,远不似之前和他相处时那样乖,时不时地哭闹起来,他在殿中都能听见外面?震天的哭喊。
这折子是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李玄胤无奈,只?好让人快马加鞭去找卫舒梵。
回头他又抱着团宝哄了会儿,几乎是使尽浑身?解数,可一点用没有。
团宝闹起来简直就是混世魔王,又砸东西又哭闹,把个?勤政殿变成了垃圾场,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几个?大臣进来时几乎是踮着脚尖走?路,看到皇帝阴沉的脸色,忙垂下头不敢乱看。
这个?团子来这儿两天了,几乎是无法无天,有时候连折子都敢撕,偏偏皇帝这样放纵,实在是匪夷所思?——不少人都在猜测他的身?份。
当然?没人敢问,皇帝的脸色虽然?看不出什么,总感觉他这两天的心情都不是很好。谁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这两天议事?汇报都是小心翼翼的。
团宝闹了会儿终于不闹了,趴在刘全怀里扁着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刘全抱着他不住地哄着。
几个?大臣虽都垂着头,目光却下意识扫过满地的狼藉,不做评价。
李玄胤今天也没什么心情议事?,把主要的问题探讨完就把人打发走?了。
几个?宫人奉命在地上打扫,五六人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殿内整理如新了。
始作俑者?闹累了,趴在刘全怀里睡着了。
李玄胤盯着他粉白的脸看了会儿,心里压抑着火气。可团宝压根无知无觉,兀自睡得香甜,他看了会儿无可奈何地收回目光。
“快想个?办法,他这么闹朕每日都没办法处理政事?了。”李玄胤按了按眉心,声音沉冷。
刘全额头都冒汗了,犹豫许久道:“孩子喜欢新奇的东西,不如奴婢让木匠给?他做点儿玩具。”
说完又觉得不妥,等做完得猴年马月了。
“罢了。”左右也就这两天。
午后,李玄胤靠在藤椅中休憩了片刻,醒来时一瞬就对?上了一双乌溜溜如黑曜石一样的大眼睛。
团宝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抱着只?大圆碗,正咕噜咕噜饮着水。
李玄胤好奇之下,问他:“在吃什么?”
团宝不搭理他,腮帮子鼓鼓,忘我地喝着。
李玄胤失笑,也不在意,欠身?朝他碗里看了眼。他哪里是在喝水,原来是在喝羊奶。
也不知道这小肚子怎么就能装得下这么多?东西?
吃完后,团宝将空碗往他面?前一摆。
他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还想吃?”
团宝点头:“奶——”
李玄胤将他软软的身?子抱起来,略抬下巴:“去给?他续上。”
宫人得令忙双手接过碗,很快就端来了新的一碗。
他单臂抱着他喂了一些,团宝这次可再也吃不下了,摇了摇头。
李玄胤轻轻揉了揉他圆滚滚的肚子,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等你娘回来就会发现,团宝胖了好多?。”
团宝对?他的话不感兴趣,脑袋转来转去压根不搭理他。
李玄胤:“你就对?吃感兴趣。”
晚上吃鱼,团宝果然?食指大动,装着鱼的盘子甫一上桌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够。
“急什么?”李玄胤拍了他的手背。
团宝不开心地瞪了他一眼,倒是一点儿不怕他。
李玄胤体会到自己?作为父亲的失败之处,细心地给?剔了鱼骨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他。
团宝脸上没有感激之色,只?觉得理所当然?,他喂得慢了他还要拍桌子,完全没有在舒梵面?前的乖顺可爱。
李玄胤冷着脸喂完了一碗鱼,真觉得带孩子这种事?比处理国家大事?还难,谁爱干谁干。
一两天还能忍,卫舒梵再不回来他真的受不了了。
偏偏这崽子不能说不能骂,还不能丢。
舒梵是翌日清晨回来的,比预计的要早。
晨起时天光晦暗,云层中依稀透着曦光,似乎晌午有雨。
她站在御案下,低眉敛眉,神色谦恭,李玄胤却注意到她的衣襟上沾有水渍,还未来得及擦去。
想必是快马加鞭、风尘仆仆赶回来的。
他将笔搁置,道:“给?太后的差事?办妥了?”
舒梵忙答:“微臣已经去回禀太后了,除却路上折损的,得上好的龙井约六斤2两,已经呈给?太后。”
皇帝本就是随口一问,并不细究:“你先去换件衣裳。”
见她犹豫又补充道,“团宝让刘全抱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她这才?欠身?离去。
果真下雨了,舒梵前脚一走?,檐下便淅淅沥沥降下雨幕,庭前的几株茉莉花被敲打地七零八落。
水流漫过,刻有莲花图案的青砖地愈发光亮如新,似洗去心中尘埃。
皇帝负手在廊下站了许久,眉眼似乎也被雨意浸染,漆黑分?明,更添几分?肃杀之色。
他在想事?情,刘全自然?不敢打扰,垂着头只?当自己?是个?隐形人似的缩在一旁,连呼吸都放得很慢。
李玄胤却幽幽问他:“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对?弘策的关怀远在对?朕之上?”
刘全额头顿时冷汗涔涔。
这话他怎么敢应?
否认就是欺君,可要是说实话——刘全心惊胆战地将皇帝冷淡的面?容纳入眼里,深吸口气,清了清嗓子道:“若是舒儿姑娘不喜欢您,又怎么会喜欢孩子呢?自古以来,父母对?于子女的喜爱,大多?是源于对?爱人的,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
李玄胤微不可察地低笑了一声,推开窗户,垂着眼帘缓缓道:“出去吧。”
刘全一颗心才?落回去,知道自己?躲过一劫了。
舒梵抱着团宝在住处说了会儿话,虽然?他说话还不利索,面?对?她时很能表达,两只?小手紧紧扒拉着她,生怕她立刻就会消失。
“阿娘不走?,阿娘不走?。”她揉着她的脑袋轻声哄道,又问他这几天吃了什么。
团宝自己?不会说,她一件件列举,说到他认得的他就兴奋地嗷嗷叫。
舒梵亲了亲他的脸颊:“团宝真乖。”
在南苑的这段日子,还有一件事?让舒梵特别难忘,也让她深感懊悔,那是八月底快进入初秋的时候了。
团宝畏热又招蚊子,平时很喜欢吃冰果,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他发现了她藏在殿中的冰鉴,天天蹲守在冰鉴旁边等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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