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寒千秋
可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就是发生了。
先帝的儿子一个个早夭,最后只剩下这一个皇子,这才将皇位传于他。
小太后一家才算鸡犬升天。
刚登基时,就有谣言不断传出,说先帝诸子不是无福命短,而是被人所害,并非天灾,乃是人祸。
小皇帝是得利者,自然处在漩涡中心。
江成璟为保新帝皇位安稳,清查妖言惑众之人,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这就是前些年顶顶有名的惑人案。
是江成璟背负了所有的骂名,成全了新帝的江山安稳。
此后,对外南征北战,对内弹压诸臣。若不是有江成璟辅佐,以小太后的德行才智,加上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只怕早已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宗室和权臣赶下皇位。
小皇帝对江成璟一贯敬重,礼数周到,言听计从。
可谁也没想到,这样一只听话乖巧的绵羊,竟然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一头狼。
海云舒冷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他倒是个当皇帝的料。”
“功高震主,久不还政,本就是君主大忌。”李澈想让海云舒知难而退:“江成璟再尽心尽力也是臣子之责,要是有半点儿僭越之心,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自古皆然。
“你如果追查,就是要与皇帝作对,就是不忠不孝不臣之举,那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乱臣贼子。”
海云舒眸色渐深。
李澈拍拍她的肩膀:“听我的,别管这闲事,你和海家就还有救。”
她心有不甘:“就让他们狼狈为奸,把江成璟冤死?”
“他既然摄政掌权,独裁这么多年,就定能料到这个结果,不然……”李澈索性摊牌:“你以为他为何要把你支出京城。”
海云舒声音微颤:“你的意思是……”
“大魏朝廷波谲云诡,几方势力明争暗斗,虞三娘是江成璟的人,故意编一个理由,把凌霜说成嫌疑人,为得不就是让你快快离京吗?
“你如果此时折返回去,岂不浪费他一番苦心?”
海云舒上前抓起凌霜的手,来回翻找,仔细查看,哪里还有什么疤痕。
“他骗我……”
李澈道:“你若还不信,就问问这几个暗卫,看看他们是不是得了命令,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你带回京城。”
海云舒转身:“幽羽,他说的可是真的?”
幽羽低着头,其他人也是缄口不言。
幽羽从未如此犹豫过:“主子,你别听他瞎说。王爷位高权重,即使身陷牢笼,也定能化险为夷。”
“是真的了……”
海云舒从她的语气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李澈希望她面对现实:“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海云舒这才想起当时的情景。
难怪那天她觉得江成璟的言行举止有些不一样。
这个傻瓜。
就是想把她拎出去,自己逞英雄。难道他不明白,如果他有什么危险,她又怎肯置之事外?
情绪激动,伤口有崩裂的疼痛。
此时,狂风骤起。
海云舒强忍着刺痛和寒冷:“幽羽,咱们回京。”
“主子……”
她道:“你若还认我是你的主子,就听话!”
幽羽拗不过。
临行前,王爷交代过,拖住时间,务必保证主子的安全,一切等京城风平浪静后,再送她回去。
可王爷忘了,若是他有什么好歹,主子又怎肯袖手旁观?
幽羽扶着海云舒:“主子,奴婢送你下山。”
海云舒点头,每走一步都像有把尖刀在割。
李澈喊她:“喂,你真要回去啊!”
“这是我跟他的事,用不着你管。”
身前是茫茫雪山,万里长空,一行人顶着严寒,艰难地跋涉下山。
海云舒的手指已经冻得麻木,幽羽察觉到她的痛苦,用棉袍将她裹紧,挡住凛冽的寒风。
李澈再喊:“喂,你等等我——”
第272章 聘礼
他追上她。
“我是真拿你没办法。”
李澈抓回海云舒把她摁在轿椅上。
李澈身子骨不太硬朗,若不是有武艺护身,这样的风雪山路,天寒地冻,他很难走下来。
所以,姬人经常会抬着一张轿椅,以备不时之需。
海云舒:“你要干什么?”
他也不管海云舒愿不愿,疼不疼:“不是要下山么?就你腿脚这速度,我们都得跟着冻死。”
说着指挥属下抬海云舒下山。
“快,跟上。”
吓得幽羽赶紧招呼暗卫左右夹护,生怕这个西夏亲王脑子一热,又把主子给掳走了。
海云舒是一心要回京城,李澈拗不过,除了随行,他也想不到还用什么办法能保护她。
这几日,寒冬大雪,道路崎岖难行,原本两日的路程,走了三日还没到。
海云舒脸上愁云密布,见不到一个笑。
李澈想找点开心事宽慰她,于是就说:“程子枫还记得吗?”
海云舒白他一眼,怎么会不记得?
忘恩负义,卖主求荣的宵小之徒,听他的名字都是脏了耳朵。
“别跟我提他!”
“你不想知道他如今过得怎么样?”
海云舒冷言:“有你李澈的提携,他一定混的风生水起,得意的很,我又何必知道?”
李澈笑:“他一个没根的太监,有什么好提携的?”
“当初要不是你劫囚,他早就死在我手上了,还轮的到你在这儿说风凉话。”
李澈不以为然:“对这种人,一刀砍了脑袋是成全他,现如今,他像狗一样被我栓在府上倒马桶,日夜与屎尿为伴,猪狗同眠,这难道不比杀了他更解气?”
原来,李澈根本没相信过程子枫。
接受程子枫的投诚,也是为了日后折磨他。
因为投敌之事,迟早会败露,到时候程子枫被大魏问罪,唯有投靠西夏这一条路。
李澈自然就有大把的时间折磨他。
现在程子枫一个异族人,又成了太监,日日在他府上倒夜香、刷马桶,吃得猪食,睡得狗窝,连个洒扫的下人都能任意打骂侮辱他。
如此这般苟活于世,还不如死了。
好笑的是,偏偏程子枫还是个舍不得死、不敢死的惜命之人,几次绳子都吊到房梁上了,又偷偷爬下来。
当真是窝囊废。
李澈:“怎么样?我这办法可以吧,是不是气儿顺了?”
海云舒看着他,眼眸深处满是疑惑:“李澈,我真的看不透你。”
说他关心她,可他从来不顾及她的感受,她想要的是什么。
说他不关心,一举一动却又像是在帮她。
对于这样的人,海云舒只有一种感觉,就是未知的恐惧。
“你无需看透,”李澈淡然道:“你只需知道,我做得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就够了。”
*
回京之路,并不顺畅。
因是正巧路过宛平,海云舒顺便看一眼琮儿。
“娘亲——琮儿好想你——”
离得老远琮儿就疾步跑向海云舒,满满的一个拥抱,撞得海云舒肩膀发疼,可又强忍着,贪恋此刻的温馨。
“娘亲也想琮儿。”
琮儿拨开她额间的碎发:“娘亲,你憔悴了许多。”
她笑笑:“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
“娘亲,爹爹是不是快来接我们回家了?”琮儿指着海家院子里没来的收拾的十几个大箱子:“你看,爹爹送了好多东西呢。”
这时,海父出门迎上来说:“这是今天江家送来的聘礼,我瞧他们一行人没带什么好脸色,便知道是不情愿。于是跟你娘商量着,明天就把东西退回去,咱们不占他们这便宜。”
江母点头,挽着海云舒的手:“经过程家一事,你父亲也想清楚了,咱们海家闺女要嫁,也要嫁给一个知冷知热,心疼她的人。再不为了什么虚名,断送一生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