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寒千秋
海云舒缓缓道:“你与静王之间,已是剑拔弩张,既然小太后选了静王,朱太后也未必肯袖手旁观。毕竟在你掌权期间,始终按先帝的遗愿办事,从不兴废立之事。”
江成璟眸光一闪:“说下去。”
海云舒再分析利弊:“静王就不一样了,他姓赵。日后若摄政掌权,难保不起野心。他可是赵氏子孙,若再摄政,试问,朝堂之上,还有谁能与之抗衡?
“若小皇帝没有子嗣,又早夭,你说到时皇位会落入谁人之手?若是静王赵奢继位,朱太后还能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确实如此。
江成璟也认同,这是个说服朱太后的好理由。
只不过他不打无把握之仗,还要再一步才稳妥:“朱太后只有一个侄子,在禁军当差,这么多年一直是个不上不下的副都指挥使。那小子托人找过我几回,我没松口,若此时许以官位,朱太后顾念娘家侄儿,或许能答应。”
于内,朱太后要保自身及母家的荣耀地位。于外,要顾及大魏江山稳固,不落旁人之手。
无论出于哪一头,她都应当站出来主持大局。
海云舒:“你已将各种利弊揣摩透彻,只需找一得力之人当好说客就是了。”
江成璟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先前,我一直当你是挣钱理家的一把好手,没曾想,家国大事上也不逊于男子,娶了你,我岂不是要坐享太平了?”
“难得啊,你这么给我戴高帽,该不会是想让我当这个说客吧?”
海云舒虽说跟少阳交好,也见过朱太后多次,可内心对她还是有敬畏之心,不敢妄加言论、以利相诱的。
江成璟:“我是想让你置身事外,谁叫你不听话,巴巴跑回来。”
他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即回来了,我可不能轻易放过你,得好好让你长长记性。”
她被箍得太紧,快不能呼吸了:“我以后都听你的,不乱来了。”
江成璟撩开她纷乱的头发,白皙饱满的脸上还沾有泥土,想必是为了进大牢,使尽了浑身解数。
有些心疼。
他认真地说:“海云舒,你不用听我的,做的我附属,你只需要做你喜欢的事就可以了。”
“那如果我做错了呢?”
“只要你认为是对的,我都支持你。”
被人无条件的支持和信赖,是件非常幸福的事。
海云舒倚靠在他怀里,十分感动。
她抬头,认真道:“江成璟,如果有一天,我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你也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江成璟想也不想:“当然。”
“不怕被连累?”
“有什么好怕的,我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上。”
“也不怕死?”
“人固有一死。”
江成璟抚了抚她柔软的发:“说吧,还有什么想问的?”
她缓缓地摇头,贪恋他怀里的温度。
“其实没什么想问的,只想听你说说话。”
江成璟笑:“那我多说一点儿?”
“行啊。”
海云舒窝在他怀里,不愿出来。即使寒冬腊月,牢里的似乎也没那么阴冷了。
他拥着她,开始闲聊:“我打算,回头儿给琮儿拜个学武的师傅,男孩子整日窝在家里念书,脑子都读傻了,习一习武才有阳刚之气。我跟他这么大时,一套八卦拳已经打的行云流水……”
他还好意思提?
海云舒笑:“你小时候瘦的很,净被人欺负了,好几次还是我去江家搬救兵,喊你哥哥来的,不然你早被打成猪头了。”
江成璟道:“你还说?哪次不是为你出头才挨打的?”
“你还倒打一靶?”
……
二人正谈笑风生,牢房外有脚步声响起。
叩门声:“王爷,该用膳了。”
海云舒马上推开江成璟:“有人来了,你注意注意仪态。”
江成璟干脆一把将她捞回来:“不用遮遮掩掩,让他们看看也无妨。”
来人正是随身服侍江成璟的近侍,那近侍端着食盒,身后还跟着几名小厮,纷纷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上桌。
鲜虾鱼翅,山珍海味。
少青说:“王爷,王妃,请用膳。”
等等,这王妃就喊上了?
海云舒更是如坐针毡。
江成璟拎起筷子,说:“少青,懂事。本王那匹大宛驹赏你了!”
少青不住地笑:“谢王爷。”
他们俩倒是打着她的名号做起买卖来了。
第282章 下油锅?
虞三娘也跟在后面,笑道:“王爷只赏少青了,也不给咱们分点吗?”
海云舒见是她,不免说:“三娘,你随便指了个嫌疑人,可把我折腾惨了。”
虞三娘抱拳:“王命在身,对不住了。王妃,你可不许公报私仇啊。”
几个人相识一笑,不论其他。
*
三日后,朱太后召海云舒入宫觐见。
她原本就是海云舒的推荐人,如今摄政王妃人选只剩一个,她召其入宫训导,也是合理合规。
来之前,海云舒特意去找了少阳,说以利弊。
少阳只道:“我是希望母后有点野心的。可她洁身自好,一辈子为父皇而活,如今父皇不在了,她也无心政事,明哲保身,不然怎么会被小太后牙一头?”
海云舒求少阳解惑:“那你觉得此事可行吗?”
少阳垂眸,思索了良久,才道:“那要看母后的心意了,云舒,我只能敲敲边鼓,这种事我说的多反而不好,还是要靠你自己。”
两人为了避嫌,并未一同进宫。
与往日不同,朱太后在正殿召见了她,并不是什么御花园、千鲤池,这就说明太后也重视这件事。
正殿内,朱太后神色严肃,她以往都是和颜悦色,很少这样色厉内荏。
太后训斥:“跪下。”
海云舒听训,跪地俯首:“民女给太后请罪。”
“你可知自己何罪之有?”
“前朝与后宫结党勾结,乃是窃国大罪,民女不知死活,还做起了说客,自然最大恶极。”
朱太后冷笑:“你倒是明白。既然明白,还不知羞耻地来哀家面前搬弄是非,找死吗?”
少阳道:“母后……”
“哀家问她呢,你插什么嘴?”
少阳只能三缄其口。
朱太后吩咐:“来人,抬上来。”
只见几个太监抬着一口锅,里面煮着刚烧开的油。
热油翻滚,气泡咕嘟咕嘟地冒着。让人看了心惊肉跳。
朱太后冷声道:“海云舒,哀家是举荐过你不假,可你若祸国乱政,哀家定会让你尸骨无存。你现在就好好说说,江成璟他究竟是何意图,若是奸贼行径,你趁早自己下油锅,免得哀家亲自动手。”
“那是自然,民女若存异心,不劳太后费神,云舒自会了断。”
海云舒既然接了这个差事,就有自信说服朱太后。
她不卑不亢,回道:“如今狼狈为奸的是静王和小太后,要窃国乱政的也是他们,长此以往,让毒瘤在朝廷滋生蔓延,大魏恐怕要深陷于水火之中。
“所以,摄政王与太后您结盟,并非乱政,乃是清君侧。毕竟,以毒攻毒,才是解毒之策。”
朱太后眯起眼睛:“你倒是会说话。”
海云舒俯首:“太后您垂帘听政多年,朝野上下对您心悦诚服,您在,先帝的遗志就在。”
海云舒不断地在给朱太后带高帽。
朱太后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清君侧可不止是一个口号,西太后是皇上生母,静王乃大魏宗亲,你拿什么清君侧?”
“他们谋杀重臣之女又企图嫁祸,这才是摄政王,下次会是谁?
“圈地乱政、党同伐异、陷害忠良、私相贿赂、草菅人命……哪一项不是祸国的大罪?既然是,又为何不能兴兵讨之?”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更合况,静王本就劣迹斑斑,想找个罪名还不容易?
海云舒再按江成璟所说许以朱家高位:“摄政王说,朱熙大人任副指挥使多年,领兵作战,经验丰富,现在兵部尚书李大人回老家丁忧了,正缺一个得力的人顶上,朱大人可是这个位置的不二人选。”
“摄政王倒是舍得。”
之前朱家多次提起调职一世,江成璟都不接茬,如今把这么重要的位置让出来,足以显示诚意。
“王爷不是舍不得,只是在等合适的机会。这不,机会来了。”
兵部尚书,绝对是一等一的实权了。
朱太后显然已经被说动,可她不方便言明。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海云舒作势就脱了鞋袜。
“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