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寒千秋
眼下静王党是一败涂地,满门羁押在大理寺,只等他供出同党便可一网打尽,斩草除根,让他再无翻身可能。
“那也不够,”少阳问:“他欠云舒一条命,这笔账我得跟他算算。”
豆蔻不解:“可是静王关在大理寺,主子也进不去啊。”
“见不着他,不还有康灵吗?”少阳露出狡黠的笑意:“进不了大理寺,本公主还进不了冷宫吗?”
“主子是要去找小太后?”
“这笔账算在她头上,不算冤。”少阳撩起车帘,吩咐马夫:“调头,进宫。”
冷宫的夜晚,寂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过瓦片的嘶嘶声。
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斑驳地洒在青石地面上,阴冷,潮湿,少阳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主子当心。”豆蔻踢开地上绊脚的石头,给她披上披风。
这个地方,她小时候来过。
当时母后怀了龙裔,却不幸被父皇当时很宠爱的皇贵妃给陷害,落了胎。
皇贵妃很快被打入冷宫,母后悲痛之后,整理好情绪,带着她一同到冷宫里来,活活把贵妃给勒死了。
母后在少阳眼里一向是温和淳厚之人,平时连犯错的下人都不忍责罚,偏偏对这个女人恨之入骨,甚至起了杀心。
少阳以为,母后是嫉妒父皇给予另一个女人的爱。
可是母后却告诉她:“你说的男女之情是世间最不值得期待和奢望的东西,母后今日不杀她,来日,她就杀了咱们母女。”
“所谓的宽厚仁慈都不过是一张皮,宫里的每个人,都带着一张人皮面具。谁也别想看透谁的心。”
原来,母后根本没有身孕。
皇贵妃家世显赫,危及后位,母后膝下只有一女,且久久未有身孕,才不得不与太医联手,制造了这起冤案。
怪只怪皇贵妃平日嚣张跋扈,如今落了难,也没任何人肯出面帮一把手。
少阳就是在这座冷宫里,看着皇贵妃一点一点咽了气。
也是从那时起,母后告诉她,“想要在宫中立足,就得做一个无心之人。”
再次踏入冷宫,儿时的记忆被一点点勾起。
少阳走门前,推开破旧的木门。
此时,小太后正独自坐在破旧的纱窗旁,对着镜子,头上的珠翠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是你啊?”
她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得意,仿佛被打入冷宫只是她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她还能翻身一样。
“一个人来?胆子够大的。”
“我很小的时候就来过这儿,那时候,你还没入宫呢。”少阳笑:“素敏皇贵妃,听说过吧,我就是在这儿看着她咽气的。”
小太后当年完全是因为家世低贱,脑子又不大灵光,只知道一味地靠色相在父皇面前邀宠。这才被母后留了下来。
毕竟,母后已不能生育,将来若坐上母后皇太后的位置,就必须扶持一个好拿捏的皇帝和圣母皇太后。
“你……你想干什么?”小太后试图挺直脊背,维持着那份自以为的高贵,但在这冰冷的宫殿里,那份恐惧还是不由得漏了出来。
少阳道:“送你上路啊,看不出来吗?”
小太后指着:“你敢杀我?”
“为什么不敢?”少阳上前几步,逼得小太后直往后退:“你毒害先帝,秽乱后宫,结党营私,草菅人命,哪一条都足以将你碎尸万段。”
小太后怒极反笑:“我有罪?在宫里熬油似得过了大半辈子,你当我是傻子吗?谁手上是干净的?朱太后吗?长公主你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得那些龌龊的勾当!”
皇宫的岿然与神秘就在于,谁也不知这其中藏了多少秘密。
而它就想是个巨大的染缸,将所有人都拆骨侵染,没有一人是清清白白。
“你知道又如何?今天不还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少阳悻悻而笑:“告诉你,静王的案子已经审完了,十九条大罪,五马分尸,满门抄斩。你难道还指望他来救你吗?”
小太后是没想到江成璟出手这样快,这样狠心。
镜子里映出她满是恐惧的脸。
她其实比江成璟还要小上一岁,却在如牢笼般的皇宫里,被蹉跎成了这般模样。
“想让我死?可以啊。”她站起身,特意把衣裳整理整齐,冷冷道:“去把江成璟叫来,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他手上。”
在这空旷的宫殿里,得意与失意早已变得微不足道。
“江成璟新婚燕尔,正与他的妻子花好圆月,哪有时间来搭理你这个半老徐娘?”
小太后不敢相信:“海云舒,她竟然没死?”
“当然,不但没死还活得好好的。”少阳故意气她:“现在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你一个深宫怨妇跟着凑什么热闹?
“这会儿你急着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是不是有些晚了?我要是你,就一头磕死在这墙上,也算落个敢作敢当,不怕死的名号。”
少阳一顿羞辱,气得小太后想跟她拼命。
很快,门外守候的宫人闻声,一拥而入。
按住了小太后:“别乱动!”
“放肆!”小太后不断挣扎:“你们这群贱婢,敢对哀家不敬,哀家扒了你们的皮!”
“嘘——”少阳俯身,拨开她凌乱的头发:“别喊。”
小太后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少阳。
少阳微微一笑,有些渗人:“你不是想见江成璟吗?本公主成全你。来人——”
少阳给心腹使了眼色,他们就上前把小太后死死按住,亮出了刀子。
“你们干什么!”
宫人不由分说,举起刀子,在小太后的脸上横竖地划。
顿时,血流满面。
阴冷的宫殿里,少阳看着面前痛苦惨叫的小太后,轻蔑道:“等你成了鬼脸,再去见他吧。”
第382章 昨日重现
接下来的两日,海云舒的意识还处于渐渐恢复的阶段。
一睡就是大半天,醒来时,海云舒也只是模糊的记得,自己被夫家欺负,惦记着要把这口气讨回来。
“莺歌,去把白小娘那个贱人给我找来,有笔账我要跟她算清楚。”
莺歌扶海云舒起身,替她梳洗着:“主子难道忘了,白小娘早就殁了。”
“死了?”
“可不吗,坟头草都半人高了。”
“……”
还有这等好事?
海云舒问:“怎么说死就死了?”
莺歌小心地回着话,循序渐进地说:“是主子你把她送到内狱,打断了腿,灌了哑药,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哦……这样啊……”
海云舒脑海里好像闪过了一些熟悉的画面,可又觉得跟记忆中的对不上号,一时间有点儿恍惚。
莺歌替海云舒簪上一支并蒂海棠玉簪:“主子现在是大仇得报,休夫离府,带着咱们琮哥儿啊早就踢了那个吸血的程家了。”
“原来如此。”海云舒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琮儿拉着她的手,摇着:“娘亲,咱们该去江家参加寿宴啦。你不是说,席面上会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吗?”
“我……有说吗?”
“当然啦!”琮儿把人直往外面拽:“快走吧,马车都备好了。”
海云舒坐在马车里,窗帘外的人群熙熙攘攘,很快就到了江府。
印象里,好像确实有江老爷子六十大寿这回事儿,隐隐约约还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还没顾得上细想,江府就到了。
灯笼高挂,红绸搭满院墙,正厅摆着一个大大的寿字,来往宾客络绎不绝,气氛热闹非凡。
琮儿牵着海云舒踏进大门,不禁给门口迎宾的少青暗暗竖了个大拇指。
“干得漂亮。”琮儿小声说。
海云舒没听清:“琮儿,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娘亲,你听错了吧。”
海云舒拉紧他的小手:“别乱跑,小心摔倒。”
宴会上的菜肴更是琳琅满目,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看样子,江成璟为了还原当初江府寿宴的情形,下了不小功夫。
不但请来了京城名流,说是给家父祝寿,其实江老爷子的生辰还有两三月呢。
江老爷子也是被威逼着一同过来演戏,一脸假笑地在前厅招呼客人。
好不容易喘口气歇一会儿,喝口茶润润嗓子,越想越气:“不孝子,为了个女人,连他老子的生辰八字都给改了,叫我如何去见祖宗?”
孟姨娘只能好声相劝:“老爷,忍忍吧,二郎也是为了给他娘子治病。”
“你少在这儿装好人,你儿子是把一屁股债还清了,我还得被这不孝子耍着玩。这海家的闺女要是一辈子病不好,咱们还得一辈子陪她演戏啊?!”
“老爷快小声点吧,若被二郎听见,又得折腾了。”
江老爷子一拍桌:“我是他老子,还怕他不成!”
这时,少青扣门进来了。
他微微一鞠躬:“老爷,王爷说王妃到了,让您去前厅先招呼着。”
江老爷子也没了刚才的气焰,憋了一肚子火儿,最后还是点了头:“去,去,我这把老骨头早晚让你们折腾死。”
宴席上,琮儿吃得肚子圆滚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