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寒千秋
这才上赶子托人打听。
可二婶婶不同,那是一定把男方打听个祖宗三代,确保对方家世清白、无恶习陋习了,才肯继续往下说的。
莹姐儿嘴上没吭声,可谁是谁非,她心里跟明镜一样。
所以世上的事很难说。
有人看着与你亲厚无比,但总想着算计你、压榨你。
有人虽然之前有点过节,但恩怨分明,不迁怒,不记仇,真心待你好。
话不投机半句多。
莹姐儿:“祖母,我还有点事要问二婶婶,就不陪你说话了。”
老夫人眼见着她都快混成二房的人了,也是无奈摆手:“你这猢狲,爱上哪儿上哪儿,懒得管你。”
这哪里是孙女,分明是来讨债的冤家!
将夜,关雎阁。
见莹姐儿气冲冲的进了屋,海云舒猜到她必定又在老太太那儿挨骂了。
“怎么跟个受气包似的?”
莹姐儿喝口茶说:“还不是我那个德高望重的祖母,话里话外,又想着给我说亲呢!
“马家是个火坑,她还上赶子把我往里推。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真是掉钱眼里了!”
海云舒笑:“你云英未嫁,肯定要好好斟酌婚事。
“只要你不点头,她还能把你绑上花轿不成?”
哪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
莹姐儿也不在想这些烦心事,拿着拨浪鼓开始逗琮儿。
“琮儿,长姐带你去吃糖人好不好?”
琮儿开心得笑着,急着往莹姐儿怀里扑。
“你个小馋猫。”
这时,小婵卷帘而入,急慌慌地,也没注意屋里的人,就开口道:“夫人,不好了,宛平的娘家派人传话说,湖广堤坝决口,海家粮仓被淹了十几家……”
海云舒心里一揪:“怎么会突然决口呢?”
“谁知道呢,听说都乱套了。
“摄政王刚到湖广就遇上了水灾,整个队伍都被冲散了,王爷至今生死不明啊。”
“什么?!”莹姐儿惊得直接站起来:“你说什么?”
“莹姑娘……你怎么也在?”
“你先别问我,摄政王是怎么回事?他有那么多人护着,怎么会失踪呢!”
小婵看到莹姐儿也在,直后悔自己嘴快。
莹姐儿向来痴情摄政王,这段日子好不容易消停点了,这一提,别又把她那股劲儿给勾起来了。
海云舒拍拍莹姐儿的手叫她别急。
“别慌,听小婵慢慢说。”
转而问:“到底怎么回事?”
小婵:“奴婢也是听来的,说湖广那边昨夜突然又下了暴雨,冲开了堤坝,摄政王一行正在视察灾情,瞬间就被卷走了。
“眼下官府已经派出三波人去搜救了,还是没消息。”
莹姐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怔怔的望着窗外。
“二婶婶……他真得会死吗?”
海云舒手扶着桌角,或许她自己也没注意到,指甲已经在上面划出细细的微痕。
她倏地想起,那天在御香楼,她跟他说,要一路平安。
这才几日,已然天翻地覆。
小婵又道:“江家、鲁家,连同宫里都乱了套,外面更是人心惶惶,听说鲁小姐在家哭晕过去三四回了,直嚷着要去跟摄政王殉情。”
“王爷……”莹姐儿扑倒海云舒怀里,失声恸哭。
海云舒在安慰她,也像是安慰自己。
“别怕,他是刀山火海里闯出来,这点小浪,翻不了船。”
海云舒冰凉的手心,紧抿的双唇,说明她此时乱了方寸。
“二婶婶,你一向有谋划,快想想办法救救他啊。”
她再筹谋,也是在宅院里。
朝堂之上,千里之外,她能如何啊?
海云舒:“小婵,你拿着我的腰牌,让咱们粮行的人,在湖广一带帮忙找找。
“若有摄政王的消息,务必第一时间报来。”
小婵:“奴婢这就去。”
窗外还飘着雨。
江成璟,你不是说咱们的账还没算完,怎么能轻易就死呢?
你一向信守承诺,这次,可千万不要食言啊。
*
最近湖广堤坝决口,朝廷调了一批又一批官兵去救灾,京畿城防形势严峻,程子枫得了圣旨,在军营彻夜守着,不能离开半步。
直到三日后,堤坝的决口处才堵住,抢险的军士慢慢回营,人手也忙得过来。
于是程子枫告了半天假,回府歇歇。
晚饭是在怜月楼用的。
期间听月小娘随口说了一句,程子枫才知道,白师师也在萨满作法的那场大火中受了伤。
惊讶地问:“她去凑什么热闹?腿上的伤好了?”
月小娘舀了碗桂圆山药粥,端给他:“那可不,白姐姐前两天就能下地走了。侯爷不知道吗?”
程子枫确实不知。
最近既是年关,也是赈灾的关键时期。
他在外忙于军务,回了家还要听女人鸡毛蒜皮的叨叨,烦不胜烦,不如躲着清净,哪还有心思操心白小娘?
“侯爷一会儿去看看姐姐吧,她也挂念着你呢。”
“我不去。上次瞧她,就寻死觅活个没完,我头疼。”
月小娘替他顺一顺胸口的气:“白姐姐也是想让侯爷多心疼心疼她嘛。”
他一刮她的鼻子:“她要跟你这么乖巧听话,我自然心疼她。”
“侯爷~”
程子枫还纳闷:“真是怪了。每次来你都纠缠一番,不肯放我走,怎么今天倒是主动欢送了?”
白小娘被火棍烫伤了脸。
宝月巴不得程子枫赶紧去看看。
她娇嗔:“侯爷,瞧您说的,我也是替白姐姐着想,她正病着,侯爷如果去说几句暖心的话,她好的也快些不是吗?”
第85章 毁容
“就你懂事。”
程子枫想想也对,虽然说白师师犯了错,折腾了珂哥儿。
但珂哥儿是海云舒和野男人的野种,她这么做,也是想出口恶气。
如今老太太出手,给她找了个替罪羊。只对白师师小惩大戒,该受的罚也受了,该吃的苦也吃了,总不好一直冷落她。
传出去也让人家觉得他喜新厌旧。
程子枫说:“那我待会儿瞧瞧她去。”
程子枫用完饭,只身来到白沧斋。
此时,白师师刚给脸上的伤换完药,一见程子枫来了,连忙那纱巾将半张脸遮了起来。
“枫郎?你怎么来了?”
程子枫有些日子没看她了,这会儿突然一来,她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你一直捂着脸干什么?”
白小娘忙说:“没什么,妾身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枫郎。”
程子枫不当回事:“我是个带兵的,还怕这些小病小灾?来,把纱巾拿了,与我说说话。”
白小娘不肯:“不必了……”
“嗨,害羞什么?”
程子枫伸手去揭,白小娘就躲,两人拉扯间,程子枫一把拽掉了遮在脸上的纱巾。
“这……”
程子枫怔住了。
不是说只是简单的碰了一下,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程子枫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脸上的那坨东西。
有核桃那么大。
被火烧化的腐肉烂成一片,像被踩扁的蠕虫,渗着浓水,渗着血,散发出腥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