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登科 第6章

作者:小圆镜 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科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可惜长在别人身上,不能剁下来借给她用。

  “夫人,”楚青崖声音沉沉,拂开她的手,“昨夜答应我一事,可还记得?”

  江蓠:“……”

  她答应什么了?

  这狗官莫不是在诈她?

  就在这迟疑的一刻,他已把她拎到腰上。

  江蓠没想到他真敢,“你……”

  “你的字,是什么?”他在蒸腾的水汽中吻她的眉眼,扣紧后腰的凹陷处,“现在告诉我罢。”

  江蓠故技重施拉过他浸湿的头发,气喘吁吁地抬起脸,脖子上被吮出咸咸的汗,哀哀地唤他:“我累了,唔……”

  累了还有力气扯他头发吗?分明是说谎。

  热水拍击着木桶,一时间浪潮汹涌,耳朵里灌满了哗哗水声,地上也弄湿了。

  门外突然有人喊:“少爷,老爷夫人和小姐姑爷都在花厅等着呢。”

  江蓠捶了他一下,“都等着呢!嗯……”

  他缓了一阵,方才提高声音对外间道:

  “昨日卢少爷说了,这里不是京城,就算睡到日上三竿不敬茶也没人管。茶等午饭一道奉了,就这样回。”

  仆从听到里面传来水声,偷笑着走了。

  “你,你嫁祸给他……”她趴在他宽阔的肩上,温热的酥痒让她眯起眼,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往他耳朵里吹气,“你这样……这样不好……”

  楚青崖喘了口气,低头吻着乌发雪腮,“好得很。不许提旁人,你的字是什么?”

  她闭着嘴就是不说,他转了个身,将她按在桶壁上,“真不说?”

  “我说,我说……”

  不知过了多久,一桶水由清变浑,白日宣淫方才罢休。

  楚青崖吩咐人换水,把她抱出来,拿绸缎一裹,放在美人榻上坐着。她像只受惊的雀儿,缩在一堆软枕里,仿佛怕了他的孟浪,眼神都有了畏惧。

  他自知做得过分,从桌上端了一碟甜糕过来,“先吃些垫肚子。”

  江蓠头一扭,被他扳正了,塞到嘴里。

  这蜂蜜桂花糕还怪好吃的。

  可她不能表露出来,咬了两口,就说:“你走。”

  “你方才说的是哪两个字?”他把剩下的半块吃了,坐到她身旁,歪着头看她。

  江蓠道:“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不让我说。”

  “我没不让你说。”

  “你就是。”

  楚青崖换了块芝麻糕,拈到她嘴边:“还要不要吃?”

  他耐心等了一会儿,热水都送到外间了,她才啊呜一口咬进嘴里,踌躇半晌,低声道:“岘玉,小时候私塾先生取的,我不喜欢。”

  楚青崖也吃着糕,“怎么写?”

  “山字旁一个见。是《劝学》那句,‘玉在山而草木润’的典故。”

  他点点头,“我的字你知道。”

  她知道,可她不想这么叫他,字都是关系好的平辈叫的。

  江蓠不要他抱,自己围着锦缎去洗澡。

  楚青崖望着她艰难挪腾的身影,心想她那字取得巧,可他若直说出来,倒有些不好意思。

  荀子有云,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

  后半句就是他的字,“明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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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拜舅姑

  擦干头发换好衣服,巳时过半了。

  江蓠痛苦地扶额,她昨天还信誓旦旦要巴结舅姑,结果嫁进门第一天就犯了个弥天大错。这要传出去,她在永州城都没法混,人家说她媚惑夫主目无公婆,果然是青楼女子教出来的小狐狸精。

  都是那狗官王八蛋,到了时辰不叫她起床,还拦着她亡羊补牢!什么一品大员、内阁酷吏、孝顺的好儿孙,脑子里装的全是令人发指的脏东西,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越想越心虚,觉得迟到三个时辰和迟到四个时辰没差别,在屋里梳妆打扮,一直磨蹭到丫鬟来传午饭,才压着愤懑看向靠在榻上看书的罪魁祸首。

  楚青崖沐浴完只披了件月白的深衣,胸前敞开,乌发如瀑披了半肩,手中握着卷《春秋》在读,此时才不紧不慢地挽了发,插上一根东陵白玉簪。

  系上外袍时,他的小夫人细声细气开了口:“待会儿拜见舅姑,还请夫君多多提点我,去晚已是大不敬,我心中忐忑,委实愧对二老。”

  楚青崖看她惶惶不安,以为她不和自己闹脾气了,便道:“我家规矩不多,迟到半日没什么妨碍,他们又不是偏要喝你敬的茶才能解渴。等回了京城,他们远在天边,也管不得你。”

  江蓠听了却很绝望,两个大靠山不跟他们回京城住吗?就她一人对付这狗官?

  楚青崖见她呆呆的,向来冷峻的眉梢不禁舒展了一丝笑,“不用怕,我陪你就是了。”

  ……上一个大义凛然读春秋的,还是刮骨疗伤的关公老爷。她才不想让他陪着走麦城,实在晦气。

  江蓠小鸟依人地挽住他的胳膊:“既然如此,多谢夫君了。”

  午饭安排在花厅,还没走到屋前,就远远地看见一人举着一块石板跪在地上。

  ……这叫“规矩不多”?

  “负石请罪”的卢翊听到脚步声,怨念地回头,见楚青崖满意地打量着自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明渊,你高枕安卧到现在,却叫我在这里受罪?”

  “昨日确是你说的,我不过转述给他们。”

  花厅里突然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喊:“跪好,谁许你多嘴了?爹娘看你是过来人,才叫你去带三郎迎亲,瞧你说的好话,把三郎教坏成什么样了?他原来可乖一小孩儿,叫他卯时来,他寅时就要起床。”

  卢翊赶忙跪直了。

  这声音煞是清脆,江蓠看时,只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妇人扶着腰身从花厅快步出来,穿着崭新的杜鹃色百蝶织锦裙,云鬓插着五彩攒花金步摇,一张脸美得耀武扬威,腹部才刚显怀。

  “夫人,别动气……”卢翊苦着脸。

  楚青崖还没开口,江蓠就走到他身前纳了个万福,甜甜地叫了声“姐姐”。

  楚丹璧拉过她的手左看右看,柳眉一挑,转怒为笑,抬手把自己头上一支碧玉簪插到她发间。

  “好妹妹,真是个可怜人儿。”说着便翘着指甲把她衣领往上提了提,遮住脖子上半枚红印,狠狠剜了眼旁边,“这小子也忒不知道心疼。”

  江蓠把头一低,脸红了。

  楚青崖面不改色:“进屋吧。”

  午时已到,桌上的饭菜都摆满了,除去卢翊,就差他们俩入座。

  辈分最高的楚少棠和柳兰宫坐在主座上,这一对二十多年的夫妻就像年画上的老娃娃,白白胖胖,喜气洋洋,五官乍一看还有些像,任谁都觉得相配。江蓠不由感慨,据她娘回忆,当年柳夫人可是京城顶尖的美人,纤腰一袅霓裳舞,公子王孙尽踯躅,嫁人生子后便洗尽铅华,乐呵呵当主母享受烟火气了。反观她娘,连江家的大门都进不去,怎一个惨字了得。

  命这东西,没办法。

  江蓠在东阶跪下,接过侍女端来的一盅红枣板栗,低眉顺眼地端给楚少棠,又把一盘肉香扑鼻的腶修端给柳兰宫。两位都受了放在左手边,接过新妇奉来的热茶,各自饮了一口,用红包垫着两盏茶递回去,慈眉善目地看她喝下。

  “好孩子,快起来吧。”柳夫人握着江蓠的手拍了拍,揽着她坐到桌边,“你娘放心把你交给我家,我就把你当亲生的。三郎若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的心是向着你的。”

  酷吏在家这么没地位吗?

  江蓠脑子里又冒出一个疑问。

  楚青崖面无表情地坐在父亲身边,同他低语几句。

  楚少棠道:“依我看他跪半个时辰,丹璧就消气了,也不是我让他请罪的嘛。他行伍出身,多跪一会儿不怕折了腿,稍后给他点饭菜吃了,让他领着你媳妇去取库房钥匙,他就能起来了……哎!夫人你说什么?”

  柳夫人叉着腰,“食不言寝不语。”

  父子俩便一齐低了头,动筷夹菜。

  柳夫人自己却还在喋喋不休:“三郎虽是我们捡来的,却把我们当亲生父母一般对待,四岁那年他哥哥没了,往后就更孝顺,我们也没想到这孩子是个读书做官的料,蒙恩升到今天这个位子。阿蓠,你不要觉得嫁给他是高攀了,他父亲劳碌了大半辈子,辞官前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八品县丞,靠着祖产守成罢了,跟你爹这个老翰林家的少爷半斤八两。我和你娘一样,也是教坊司的官伎,吃尽苦头才叫人给赎出来,转了良民户。咱们两家妥妥是门当户对,再没有这样般配的了!”

  江蓠心中一暖,鼻尖有点发酸,应了一声。

  她在江家从来没有和长辈吃过饭,也没有见过这样慈祥的人,说不嫉妒楚青崖是假的。

  ……这狗官命怎么这么好。

  饭桌上柳夫人越看她越心疼,说她就像燕拂羽年轻时那样瘦弱,连连给她夹菜。因易容的缘故,代笔要控制进食,江蓠每考一回试,就把自己往瘦里整,近些日子忧心婚事,也没好好吃饭,胃小了许多,被柳夫人喂猪似的喂了一顿,撑得都快吐出来了,可这是在楚家第一顿饭,万不能推却盛情。

  酒足饭饱后,楚少棠对江蓠笑呵呵道:“让你姐夫带你去拿钥匙盘库,他跪这半个时辰也够了。”然后瞟了眼女儿。

  楚丹璧哼了一声,牵着江蓠往外走,悄悄道:“我呀,是在杀鸡儆猴呢,要是三郎对你娘礼数不周,你也叫他这般跪上。今日你来迟,我就知道是这小子没轻没重,难道他姐夫随口说了句话,他就肯听了?你也是,由着他胡来,往后这日子还长着,若传到外头去,你的名声不好,他的名声也糟蹋。他就仗着自己有对好爹娘,由着他使小孩儿性子!”

  江蓠自打进了花厅就一直扮娴静,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被她捏住腮帮子:“你娘叫你阿蓠是吗?我一见你,就喜欢得紧。你平日不是今天这般拘谨吧?”

  江蓠怔了怔,瞬间又变回了羞赧的新妇,“姐姐说哪里的话,我平时连门都少出,人年轻,又没主见,也就是你和爹娘不恼我,若嫁到别家去,怕是往后连饭都没得吃了。”

  没等楚丹璧搭话,她又腼腆道:“姐姐,八月十五那夜,你是不是和姐夫登船赏月了?我那日和我娘上香回来,在金水桥边远远看见一对夫妻在船头站着,和画里的神仙眷侣似的,后面还跟着两对老人家。”

  “哎哟,那还真是我们,竟有这个缘分!”楚丹璧掩唇微笑,抬起一只绣鞋,轻踢地上跪着扒饭的人,“夫君呐,吃饱没有?我身子不便,要拜托你带弟妹去后房拿钥匙了。这宅子是你卢家送的,仓库里有什么宝贝,还是你最清楚,劳烦你啦。”

  卢翊稀里呼噜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碗擦嘴净手,而后恭恭敬敬地朝她一揖:“夫人言重了,此乃分内之事。弟妹且随我来。”

  说罢潇洒地拂去衣上灰尘,双膝一提,便利落地拔身而起。

  “姐夫好功夫!”

  他自得一笑,“都是以前在军营里练的基本功。”

  午饭前江蓠向楚青崖稍作打听,得知卢翊他爹是个文绉绉的大理寺少卿,却很尚武,请了武学师傅从小教他。卢翊及冠后去朔州卫当了一名校尉,也是上战场杀过敌的,有军功在身,那时楚丹璧来朔州探望当县令的弟弟,两人在衙门初次见面,楚青崖眨个眼皮的功夫,他俩就好上了。后来成亲,卢翊就退了任,回老家永州当个闲散少爷,平时做做生意,和夫人打情骂俏,日子过得十分舒坦。

  敢情这一家子,就楚青崖一个异类,平时冷着张脸,好像全天下都欠了他。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狗官……江蓠又开始愤愤不平了。

  卢家送的宅子在桥西边第三家,当初在桂堂听郑峤说起,她还当是个普通大小的三进院落,可嫁进来才知道这地方有多宽敞。库房在最北面,离西面的花厅要走上一盏茶,自有一个小院落,先去一间抱厦里取钥匙。

  卢翊让她在外面等候,“里面灰多,怕弄脏你这身好衣服,又叫明渊记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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