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木好好吃饭
回到下房打了盆冷水,唐乐安咬牙将袄子脱下,黏腻伤口与衣裳的拉扯疼得她几近昏厥。
拧干帕子扭着胳膊,轻轻的擦拭着后背,帕子每触一下伤口,她都痛得发出嘶嘶声。
总算收拾完,唐乐安额间浮了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手边就是张柔椿赏赐的药瓶,她未瞧一眼,伸手去够枕头下的白玉瓶。
那是前些时候,在顾府借拿雪梨时,顾云峥赏她的千疮药,还未用完。
顾云峥是恨她,但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做手脚。张柔椿就不一定了,毕竟那是出了名的骄纵大小姐。
挖出一点,胡乱的擦上后背。
尤似被火炙烤的伤口,药膏擦过后泛着丝丝清凉,唐乐安不由得吁出一口气,身子瘫软在床上,放松的眯起眼。
可仅仅只是一瞬间,她又警惕了起来,桃花眼圆瞪,将狭小的房间扫过,提着心神使劲嗅了嗅。
再三确定那人没在,她才完完全全的放下戒备,张开四肢惬意的伸了伸,微阖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矮小的房梁上方,一束微茫的光照射进来。一人趴在屋顶上方,透过一方小孔凝视着里头。
里面的小猫小幅的舒展着四肢,好像在外面被欺负的小可怜,躺在自己小窝里,小心舔舐着身上的伤口,让人瞧得不禁心都跟着揪成一团。
顾云峥的嘴角绷直,抿成一条直线。
她被他肆意欺负时,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只是稍一欺负,便会瞪着红彤彤的眼望着他,越是那样,他就越是想欺负的更狠,直至她哭着求饶。
可当她满身伤痕,像只淋了雨的小猫咪,蜷缩在角落里舔舐成团的毛发时,他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给紧紧攥住,难受得他想不管不顾的下去,将世间所有美好都拱手捧到她的眼前,只求能让她弯眼一笑。
可他明白,她心中无他。
她是个没有心的木头人。
他不只要她的人。
他要她的全部。
从人到心,全都属于他。
此时下去,他所布的局便是满盘皆输......
目光停留在那满布红痕血痂的玉背,顾云峥眼中划过浓墨般的心疼,将小孔合上,转身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
钟府。
“小姐,调查到了。”
一女侍身着干练,双手束在腹前,嗓音清脆:“那人名叫唐乐安,是张柔椿身边的丫鬟,签的是死契。”
“前些时候银青光禄大夫府大办寿宴,她曾为顾大人斟酒伺候过,后出门在路边晕倒,顾大人好心将人带入府中,稍加照料。自此过后,张柔椿便盯上了唐乐安。”
“在您未进长公主府邸前,张柔椿就命唐乐安埋伏在暗处,跟在您身后冒充是您所带去的丫鬟,她早已在长公主府中寻好一马夫,安排两人在长公主府中苟合,想要借此毁您名声,再做掉唐乐安,一箭双雕。”
“今日所办赏梅宴,长公主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借邀顾大人上府做客,却在所饮的茶水中下了点东西,欲要行男女之事。”
“两方下人办事不力,误打误撞给弄错了人,才有了那桩乌龙......可要奴婢去除了那唐乐安?”
铜镜前,钟东佳拆下最后一根簪子,万千秀发倾然而下,她执起绿檀木梳,轻缓且慢的梳着,闻言轻笑了瞬。
“不必。男子是成大事者,有三妻四妾也属人之常情,顾大人更是不可与常人同论。不过是个死契的卑贱婢女,哪怕是抬了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妾室,用不着脏了咱们的手。”
“顾大人临幸了谁不重要,对谁动心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谁与他名抒写在一张聘书上,谁与他并肩上启神明,下拜高堂。”
一言一语的诉说,钟东佳望着铜镜中的人,美如冠玉,朱唇皓齿,她宛然一笑,更是顾盼生莲,倾国倾城。
女侍缄默。
过了会儿,她又道:“小姐,还有一事。”
“唐乐安在路边昏倒,顾大人将人带回府中后,交了唐乐安一件差事。顾大人言他身高位重,受数千双眼睛盯着,不便亲自送赠,特托她将一青簪送到您的手上。”
钟东佳转了个身,拧着眉头。
“青簪?”
女侍微颔首:“是,就是今日梅宴上,您在张柔椿头上瞧见的那根青簪。”
“啪!”
钟东佳激动的将梳子拍在梳妆台上,起身来回踱步,眉眼间含着怒火,咬着指甲碎碎念:“如此说来,那青簪合该是本小姐的。定是那张柔椿中途将人截去,簪子也给夺了去,真真是强盗土匪!”
女侍的目光追随着那来回晃荡的身影,面略显迟疑:“小姐,那张柔椿仗她大哥与顾大人交好,胆大妄为到夺去簪子,还嚣张到戴着簪子出现在顾大人跟前,她难道就不怕吗?”
钟东佳脚步顿住,哂笑了声:“她母亲是有封地的福安公主,舅舅是当今圣上,舅母是一国之后,表姐是长公主,表哥是当朝太子,她会怕?”
“等等。”
钟东佳又坐回梳妆台前,手指在台上轻轻敲击着似在沉思,过了片刻,她扯唇一笑,似笑非笑。
“她或许不怕,但顾大人不是蠢人。她没有机会了,以后盯紧那个叫唐乐安的。”
女侍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多问,垂首应是。
怒意如淼淼露雾淡去,铜镜前的少女又恢复了那副稳重持礼的绝代佳人,她双瞳剪水般弯弯,浅浅一笑。
......
腊月过半,目光所及之处已是冰封天地,冬寒的冷风卷过,银青光禄大夫府的浮花园的梅树也开了。
朵朵殷红,开得灿烂。
梅花树前立着个人儿,她脸若银盘,眼似水桃,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身着一身葱绿的丫鬟服。
手上拿着把剪子,挑着盛开鲜艳的梅花枝将其剪下,唐乐安双手被冻得红透,双肩微颤着,冷得嘴角溢出寥寥白雾。
剪了七八支,她拿着走到凝香院中。
找来个青瓷细口瓶插上,又调整了下位置。
抱着青瓷瓶走到廊下,在外面待得有些久,温软的嗓音轻发颤:“六小姐,梅花剪来插好了。”
第31章 在劫难逃
帘子掀开一角。
贴身丫鬟眼神轻蔑,鄙薄的道:“小姐正午睡着,你瞎嚷嚷什么?”
唐乐安轻抿红唇:“乐安知错。”
贴身丫鬟嗤了声:“这些日子药膏补品三天两头的往你那屋子里送,你多少也该怀揣点感恩之心,注意着点细节罢,犯这么蠢的错事,真是白费小姐一番疼爱之心。”
唐乐安脑袋越发的低了,姿态卑微:“乐安愚钝,还请饶恕。”
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什么不堪入目之人,贴身丫鬟不耐的摆了摆手:“行了,花瓶给我。小姐醒了之后要吃雪梨燕窝,你亲自出去采买,要上好的雪梨,做了端来。”
话音刚落,手上随之一空。
花瓶被拿走,帘子也放下。
里面响起零碎的娇笑声。
唐乐安唇瓣抿了下。
转身走出凝香院。
从后方小门出去。
站在巷子口处,却四顾茫然。
上等雪梨,她要上哪儿去买?
唐乐安幽幽叹气,随便走进一家果子铺,本不抱什么希望,却见货架上头摆着好些雪梨,果肉饱满,鲜嫩多汁的样子。
那双桃花眼掠过一抹惊喜,她仔细挑上几个品相俱佳的放柜台上结账。
忙着上货的小厮,见唐乐安容貌出挑,不由得多嘴道:“这位娘子真是识货,这雪梨是从很远的南方运来的,今儿刚到可新鲜着呢。”
唐乐安莞尔,冲小厮微颔首。
结完账,她提着篮子便往外走。
从侧方巷子口进去,还差几步路就到小门,这个时辰本该在厨房当值的孙管事,却出现在了眼前,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唐乐安握紧篮子,嘴角下压:“孙管事午安,还请高抬贵脚,让我过去。”
孙管事步步紧逼,目光在那娇小玲珑的美人儿胸前扫荡着,摸着下巴怪笑道:“榜了高枝儿就是不一般,都敢命令我这当管事的人了,今儿我就教你什么是规矩。”
唐乐安缓缓后退,眼中隐有慌乱,强装镇定的质问:“孙管事,你难道就不怕我告诉总管事吗?”
还没退几步,后背就被推了下。
她猛地回头,两个小厮诡笑。
错不及防,手腕被拽住。
唐乐安惊得一抖,篮子掉落在地上,鲜嫩的雪梨也咕噜噜滚到地上,两个小厮连踢带踩,片刻间就已成稀烂渣滓。
孙管事将人拖进深巷中,粗鲁的甩进雪堆中,唐乐安急忙想要站起逃跑,胳膊却被两个小厮用膝盖抵摁在地上。
孙管事油腻的大手,在那滑嫩的脸颊上来回抚摸:“六小姐差人来说了,让我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剩下的她自会摆平。唐乐安,你今日终于栽我手上了。”
唐乐安瞳孔剧烈摇曳着,惊恐袭击着心房,浑身战栗害怕的要命,手臂被膝盖顶压着,痛得快要麻木掉。
她就那么瞪大眼睛,既没低声求饶也没大声呼救。六小姐既已放话,就证明一切早已安排妥当。
她今日,在劫难逃。
烈马终于被驯服,孙管事大笑起来,狠狠捏了把美腻的脸蛋,爱不释手到恨不能一辈子都侵略占有。
两旁的小厮,也阴笑着道:
“孙管事,待会儿能让咱尝尝美人的味道嘛?这唐乐安小的们可是惦记了许久呢。”
“孙管事你是不晓得,弟兄几个梦里都是唐乐安。身材长这么好,还生得如此美,每每想起那叫一个心痒痒啊!”
孙管事淫笑:“你们这不正经的......要尝也可以,得排老子后边。”
被压在雪地里的唐乐安,就像是一个抢手的货物,被挂在嘴边随意谈论,说得全是下流污秽之词。
放浪的笑声,回荡在深巷中。
突得,戛然而止。
鲜血喷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