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清风
但也正因这庶出的长子,公爹陆怀林当年因此事,弄得家中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倘若曾氏只是普通妾室,倒也没有这般棘手,偏偏她还是婆母塞过来的人......
一层又一层的桎梏纠葛,这事,可就复杂了。
叶秋漓寻了一圈,也未见着陆清旭人影,她只得自己回房盘算。
安静思考了片刻,叶秋漓隔着窗棂望着院内的杉木,她清澈的眼眸忽而露出一抹淡然温婉的笑:“以屈为伸,藏巧于拙,只要夺定之权不在自己手里,留与不留,于我,又有何关系?”
倘若婆母想留,那就是戳公爹的痛处。
倘若公爹不留,那便是扰了婆母的计谋。
倘若陆清旭.......
想到陆清旭,她心口闷了一下,细长有致的眉微微蹙起。
倘若陆清旭想留,那便,随他吧。
自己这个做嫡母的,也不会因为大人的恩怨,为难那不相干的可怜孩子。
微凝的眉头松开,叶秋漓松了一口气,盘算完,手指习惯性地想在几案书册上摩挲两下,忽而想起挂在上面的手帕,玉手又猛地缩了回来,狠狠甩了两下。
嗯。
污秽。
污秽至极。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春桃才回来:“少夫人,大夫人让您往芳语阁一去。”
叶秋漓望着眼前恭恭敬敬的小姑娘:“你身契可在这昭阳院?”
春桃面露疑惑,点头:“在。”
“若我选你做贴身丫鬟,你可愿意?”
春桃猛地抬起脑袋,偏黑黄的肤色下,那双黑眸格外明亮,此刻更是闪着星星般,她震惊须臾,连忙跪下身子:“若少夫人真看得上我,春桃一定好好侍奉,可......”
说完前句,后句她又给堵上;。
“有何顾虑,你但说无妨。”
“奴婢相貌丑陋,站于少夫人身侧,恐他人笑话,更怕他人揣测少夫人在侯府的处境。”
还以为是何事?
弄得叶秋漓都紧张了几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道理,你亦可牢记于心,况且,你五官生得不错,来日好好养肤,定会清水出芙蓉,自有一份属于你的独特之美。”
春桃眸光微闪,眼眶都有些红了,自小到大,还未有人同她说过这话......
“奴婢一定尽心侍奉。”她额头磕在地上。
叶秋漓笑着扶起她:“如此,你便同我去芳语阁吧。”
“是。”
.......
叶秋漓步子如往常一样,面色平静地到了芳语阁,刚进门,便望见陆清旭端端正正坐在堂厅右侧,婆母则上座,身边跟着刘妈妈。
“秋漓请母亲安,夫君。”
“坐吧。”
宋白晴不冷不热地睥睨了她一眼,瞧见她身后随身跟着一个黑黑笨笨的婢子,嘴角扯出半抹讥笑,这昭阳院到如此地步了吗,好歹也是侯府长媳,竟弄出这般派头。
陆清旭倒是没什么表情,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刚坐下,府医便跟随婢子从里屋出来。
“陈大夫,如何?”宋白晴先开口。
府医拱手作揖:“大夫人,曾姨娘乃喜脉,已有月余。”
“你下去吧。”
“是。”
宋白晴抻了抻对襟衣袖:“曾氏是我半年前送进你院里的,但母亲我不得不说你一句,你与曾氏再怎么恩爱,你再怎么欢喜她,事后也得服用避子汤,这嫡子未出,哪能庶子先出?”
此话,一语双关。
暗戳戳敲了陆清旭的脊梁骨。
叶秋漓担忧地望了一眼他,可他面色冷漠,毫无波澜,侧脸线条冷俊至极,似若刀锋。
“母亲所言极是。”他坐在原位,冷不丁来了一句。
“那这孩子,你作何打算?”
“又不是我的孩子,我为何要作打算?”
宋白晴皱紧眉头,脸色瞬间铁青。
叶秋漓面露几分惊讶,侧眸望向他,这是何意?
这边话音刚落,明月扶着曾巧玉刚好出来,她头上珠钗泛着光,一身锦缎衫裙,穿得比叶秋漓这个嫡妻还有艳丽名贵。
听闻这话,曾氏皱紧眉头,委屈不已地望着陆清旭:“大郎这是何意?怎的平白无故毁妾身清白?”
大郎二字,让面无波澜陆清旭紧锁眉头,目光猛地刺向曾巧玉。
什么狗屁大郎!
看曾巧玉那下巴尖得跟锥子似的,陆清旭心烦地收回目光,结果又看见叶秋漓垂着眸子,端正捏紧手中帕子,可那微抿的唇角,分明在忍笑。
他眸子沉了又沉,腹黑涌上心头。
只听见他声音冰冷,一字一句,宛若拿着刀在割叶秋漓的肉:“不知我家夫人,对此事,又作何看法?”
第13章 杖责
宋白晴也跟着附和:“对啊,大儿媳觉得,这孩子是留得,还是留不得?”
叶秋漓起身,目光沉稳,行礼后才回话:“母亲,儿媳刚刚听夫君之言,其中似有隐情,不若让夫君解释清楚,莫不要平白毁了曾姨娘清白才是,至于留与不留,儿媳但听母亲与夫君定夺。”
陆清旭黑眸微沉,没心肝的玩意,倒挺会替自己筹谋打算,三言两语,谁都不得罪,又免了费功夫。
宋白晴硬着头皮:“旭儿,你刚刚那番话,是何意?”
“孩子不是儿子的。”陆清旭没有任何好脸色,“这七个字,母亲将门贵女,很难理解?”
宋白晴面色瞬白:“旭儿,我在替你解决事端,你怎的如此跟我说话,这事若传到你父亲耳朵里,非扒了你一层皮不可。”
“曾氏虽是通房,孩子去留,亦可商量,你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并非好男儿行事之风,咱们侯府铁骨铮铮,怎能丢了将门风骨?”
陆清旭甚是无语。
这老斑鸠每次说话,避重就轻,添油加醋!
“曾巧玉,你可曾想过,撒谎的后果!?”陆清旭幽深如古潭的眼眸忽然狠戾起来,深邃的墨色眸子里,淌出吞噬般的森寒之气,目光狠狠刺向曾氏。
曾姨娘握紧手心,背脊发颤,下意识看向宋白晴想要求救,谁知后者根本不看她,故意别开了眼神。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唇角颤抖,哽咽着:“大公子,月前您去烟雨楼吃醉了酒,夜里回来,是妾身伺候您更的衣,那晚,您忘了吗?”
陆清旭黑眸微眯,邪肆桀骜,冷冷一笑:“似乎,是有点记忆,那夜,你我在烛火下摇曳了许久,是吗?”
这话说得在场女眷都羞红了脸,偏他陆清旭毫不在意,咬字还甚是清晰。
曾姨娘连忙点头,委屈道:“对呀,公子您分明都记得。”
“那我胸口刀疤大约有几寸,你可记得?”
曾姨娘眉头微拧:“大约一寸多,多一点。”
“放屁!”
“我胸口从未有什么刀疤!”
陆清旭怒吼,声音凛冽至极,“你如今是我陆清旭的妾室,还未曾碰你,你却怀了别人的种!”
“此事,非同小可啊,我这刚纳进门,曾!姨!娘!”
他站起身子,怒目阴鸷无比,一字一句道:“通奸之罪,可就地处死。”
他转眸望向宋白晴,幽深如古潭的眼眸杀意四散:“母亲,此事已然明了,她原是母亲院里的人,如今,这处死之刑,烦请母亲下令。”
“不,不.......”曾氏已然吓得面色煞白,她连忙看向宋白晴,“大夫人,不是这样的,大夫人,您救救我!”
宋白晴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原以为会是一场好戏,结果弄成这样!
“旭儿,你先别激动,这事情还没有问清楚呢。”宋氏面上浮出一抹端庄的笑,“曾氏对你一片情深,怎么可能做出通奸此等龌龊之行?”
“母亲这话,是要给曾氏做担保?”
宋白晴脸上端庄的笑意差点没稳住:“我何曾说要.......”
“若母亲愿意做这担保,那留曾氏九个月,待胎儿落地,再寻大夫验亲,亦是可以的。”
宋白晴放在身前的手死死握紧,嘴角更是几不可查地抽搐了好几下,可架子还能撑着,侧眸看了身边的人,刘妈妈眸光轻轻晃动。
“来人!将这有辱家门的东西拖出去,杖九十!”
曾巧玉瞪大双眼,九十......
宋白晴是铁了心要她的命啊!
望着宋白晴毫无怜悯的冷眸。
曾巧玉脑海中忽然闪过半年前接近三公子,被她打得半身不遂的丫鬟禾心,还有大半年前,与三公子暗中苟且的竹兰,亦是死的不明不白,白布一盖,夜里从后门抬了出去,尸首丢在何处都不知道。
糊涂半生,清醒一瞬。
莫不是人生最痛之事。
念头一闪,曾巧玉忽然起身,猛地冲了出去。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已冲至芳语阁外,疯狂朝着兰亭院奔去。
“来人,给我拦住她!”刘妈妈急忙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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