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怂怂的小包
谁知道自己会不会也成为武卫军的目标。
一有不好,可是会家破人亡的啊。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自觉不好的人就不约而同地带着重礼到余家拜访,奢望着余承康能透漏给他们一些消息。
余承康就是余窈的大伯父,在苏州城众多的富商中也算排得上号。主要是余家经营的香料等生意实在有名,苏州城乃至周围的城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余家富贵虽然不假,但地位一向不能与官家相比,这次被刘知府波及到的人之所以第一时间就想到余家,还是因为余家突然放出来的一个消息。
余家有一位从京城而来的贵人,贵不可言到余承康迫不及待地昭告苏州城的人。
据说余家长子也向白鹭书院递了封书信,那封书信直接惊动了书院的山长,更引得众人好奇这位贵人究竟是何身份,和余家又有什么关系。
书院山长却不是个故弄玄虚的人,三言两语说清了贵人与余家的渊源,“昌孝说家中来了贵客,乃是其妹的未婚夫婿,由京城而来。”
从京城而来的姻亲……细心的人立刻就想到了关于余家的一个传闻。
余家在三年前一同遭难的三爷与三夫人早早地为自己的独女定下了一桩羡煞旁人的婚事。余家独女的未婚夫婿正是国朝超品国公如今的镇国公之子,且为嫡已经被请封成了世子。
当时这个传闻很是在苏州城的上层中沸腾了一阵子,只是后来余家三爷与三夫人一同去世,他们的独女守孝,就没人再想到过这桩婚事了。
然而现在镇国公世子竟然到苏州城来了!
传闻竟然是真的!
书院山长的妻子洛夫人一脸惊讶,想到一年前她去余家五姑娘的及笄宴上,汪氏竟还有将侄女嫁给刘知府的意思,喃喃道,“怪不得后来她就不提这桩事了,我记得后来听到说有人从京城而来为五姑娘送了一份及笄礼,是一支名贵的纯金翎雀钗,根本不是苏杭这边流行的式样,莫不就是镇国公府派人送来的。”
“应当不会有错,镇国公府屹立百年,素来为钟鸣鼎食之家,前些年是因为余氏女守孝他们不好表示什么,在余氏女及笄的时候送礼也很低调。而今余氏女已经出了孝,年岁也到了,自然是该将人接回京城完婚了。”书院山长将余昌孝的书信收起来,不禁出言感慨镇国公府重情重义信守承诺。
一个丧父丧母的商户女,镇国公世子还愿意聘为正妻,也算是世所罕见了。
“从前的余三夫人我与她来往过,通身的气度极好,又是太医之女,想必她教养出来的女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洛夫人倒觉得余家五姑娘并非是一无是处,到了京城起码还有一个身为太医的外祖父。
勉勉强强,地位也能往上抬一抬。
山长摇头不语,自古人的身份尊卑有别,哪怕余氏女有一个身为太医的外祖父和镇国公世子也差的太远,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
不过,镇国公府还愿意承认这桩婚事,他身为余昌孝的未来岳父总归是乐见其成的,有这样一门姻亲,余家的未来就是一片坦途。
“可惜,当初应该许配芷娘而不是兰娘。”
芷娘是他和洛夫人的嫡女,兰娘是一个不受宠的妾室所出。
余家虽豪富,余昌孝在书院也知道上进,但山长仍从骨子里抱有一份轻视,不肯将身份更高一些的嫡女许配过去。
而哪怕是一个庶女,也要等到余昌孝中了举人之后才愿意正式过门。
阶级之差别可见一斑。
“无妨,这是兰娘的福气到了。”洛夫人倒不觉得有什么,说实话她对余家那位当家的汪夫人一直不是很喜欢,觉得其人太过红利,女儿不嫁过去才好呢。
“但这封书信恐怕还有别的意思吧。”
“嗯,你想的不错,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出去吧。余家想炫耀一番,对书院也没有坏处。”
白鹭书院在苏杭有些盛名不假,可到了京城学子们想要出头还是难于登天,镇国公世子是一个好机会。
若是能得到他的青睐与推崇,书院学子将来的路也能好走一些。
洛夫人点头应是,于是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白鹭书院。
而有能力在白鹭书院中就读的学子家中基本都有底子,有些更不乏出身于宦官和书香世家,和余昌孝一样家中豪富的也不在少数。
都知道机会难得,一个个学子也都不是傻子,匆忙将这个消息告知给了家中的父母。
也因此,不到一天的时间,苏州城中只要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余家五姑娘的未婚夫婿镇国公世子如今就在苏州城,他们的跟前。
蠢蠢欲动想要攀附的人恨不得立刻就到余家求见,但没人愿意做第一个出头的椽子,万一镇国公世子不喜欢呢。
而就在他们观望的时候,刘知府出事了,还是赫赫威名的武卫军亲自抓的人。
这下人心惶惶,也不顾琢磨镇国公世子的喜好了,带上重礼就直奔余家而去。
余窈的大伯父得知刘知府被抓走,心里也慌着呢,听下人通传一个又一个他从前尽力维持关系的大人物屈尊前来,其中包括李同知,尤通判等人,他咬咬牙将人晾在了一旁,自己带着长子来到了城东的宅子。
无论如何,有镇国公世子在,他的底气是足的。但这些人找上门他可应付不了,还是得和世子通通气才好。
奈何,他和长子看着熟悉的府门,足足站了一个时辰,才得以往里去。
“世子果真不凡,儿子瞧着这些护卫比府衙的官兵还要有气势。”余昌孝长那么大因为自身学识还可以,手中又有银钱,到哪里都被以礼相待,今日是第一次被无视了那么久。
对,就是无视,无论他和父亲说什么,守着府门的那些人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即便这处宅院名义上还是余家的。
他低声说道,余老爷闻言,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区区苏州城府衙怎么能与镇国公府比!”
“那武卫军实在凶残,父亲,您说世子是否会帮我们?”余昌孝有些迟疑,武卫军有了名的专干一些扒皮抽骨抄家灭族的事,据说朝中官员皆闻之色变,镇国公世子会为了他们和武卫军交涉吗?
他不敢确定。
旁边领他们去见“世子”的“护卫”听到他说武卫军凶残,轻飘飘地打量了余昌孝一眼,呵,没想到在苏州,他们的名声也那么“好”……
“慎言!”余老爷隐约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呵斥了长子一句,接着又道,“对世子而言,我们求的兴许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要担心漏了怯。”
余昌孝听了这话便不再开口。
半刻钟后,他们被带着去了一处庭院。
六月的苏州,天气晴的正好,不冷亦不热。
余窈正专心致志地坐在院中的石桌前面,摆弄一堆香料,只见她一会儿拿起豆蔻嗅嗅一会儿又观察起了那一小块沉香,模样认真的不得了。
只因用完了早膳后,未婚夫突然问起了她身上用的什么香。
少女羞答答地解下了身上的香囊递给了男人,告诉他只是寻常的百花香,里面放了些许的沉香。
可是未婚夫在细细嗅过了香囊的气味后,俊美的面容蓦然变得冷沉,阴着脸就将那香囊给扔了。
“不是这种气味,才对你好点你就学会骗人了?”
未婚夫生起气来,周围的人都大气不敢喘,余窈深深吸一口气才没让自己往后退,而是柔声细语地为自己解释。
“可能是香囊沾染了别的气息,郎君想要什么气味我给郎君配好不好?”她悄悄地靠近弯下腰,将被丢的香囊捡起来,承诺为未婚夫配出他想要的香气。
未婚夫冷哼一声,看着她端来了一大堆的香料,神色慢慢地转阴为晴。
“不要偷懒,否则,我就让武卫军将你也给抓去审一审。”男人懒散地躺在廊下的一方长塌上,以手支颐悠哉悠哉地看她忙活。
“知道了,知道了,郎君放心吧。”余窈清楚未婚夫这是又恐吓自己了,也不紧张,耐心地处理起香料来。
她身上的香囊就是她自己配的,按照之前的步骤再配一个就是了。
反正她觉得气味都是一样的,也许郎君是嫌弃她身上的那个香囊旧了呢。
她自顾自地忙活,柔白的细指在石桌上灵活地摆弄,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大伯父和堂兄走了进来。
余窈的大伯父却一眼就看到了院中的侄女,再看让他心生畏惧的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正看着侄女,他心一定,步履也从容了许多。
“窈娘这是在做什么?贤侄好雅趣。”余老爷面带慈祥的笑,先和余窈问了一句话,之后又转向萧焱。
余窈手一顿站起身,安静地向大伯父和堂兄行了一礼,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都似乎收敛了起来。
她唇角含着的淡淡笑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垂下颈子一副乖巧听话逆来顺受的模样。
在大伯父家里寄居的三年时间,她早就学会了如何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不被人注意就不会被人欺负。
余窈大伯父哪里会注意到这种轻微的变化,他只觉得侄女还是那么的懂事,满意地笑笑。
倒是余窈的堂兄敏锐地察觉到一分不对劲,轻轻皱了下眉,世子看到这一幕若是误会他们怠慢了堂妹怎么办?
在家里看惯了女子这般低眉顺眼,他不觉得如何,反而偶尔还会因为幼妹蓉娘的骄纵而出言呵斥,可当剥离出了余家那个环境,他站在日后将成为镇国公世子夫人的堂妹面前,浑身不自在。
“五妹妹这是在辨认香料吧?是父亲和为兄打扰了你。”他语气温和地向余窈致歉,还装模作样地作揖赔罪。
刹那间,余窈的脸色就变了,心里滋味古怪,大堂兄往日基本眼中都没她这个人,如今竟然会因为这一件小事会向她赔罪了?
是…因为未婚夫吗?
她默默地往未婚夫那里看了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瞳映出未婚夫脸上的漫不经心,余窈收回了视线。
“兄长客气了,不碍事。”她慢吞吞地开口,软绵的语气听起来就没有脾气。
似乎人尽可欺。
萧焱周身的气势一变,面无表情地从长榻上起了身,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余家父子的面前,然后侧身问常平,“他们是谁?谁让他们进来的?”
一听这话,余昌孝父子浑身僵住。
世子竟然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吗?
“回禀主子,这是余娘子的伯父和堂兄,说是想要求见您一面。”常平恭声回答,语调平缓。
“哦?原来是伯父……和堂兄。”他咬重了字眼,似笑非笑地俯视这对父子,冷幽的目光看的他们后背发寒。
“世子……”余窈的大伯父有些着急,他不知道自己在何处惹到了人。
萧焱朝着他摇头,神色很是无辜,“错了,错了,您是长辈,本世子该朝着您行礼问安。”
“还有,堂兄也说何打扰,是我没有看到堂兄前来,主动迎候。”
他有意无意地弄出了一副和少女一般无二的做派,脸上带着笑,可眼底全是冷漠凉薄。
余家父子愣了一下,慌忙地跪到了地上。
他们哪里还不知,世子是故意的,一时骇然。
第10章
“余窈,今,年十六,苏州余承安与林氏之女,三年前丧父丧母,以奉一半家财寄居其伯父府上。”
“林氏父太医林致运,颇善医术,回京省亲时路遇镇国公夫人突发疾病,救其一命,为此镇国公夫人许诺娶林氏独女为媳,定下婚约。”
“然,至余承安与林氏双双而亡一直三年的时间,上个月镇国公府第一次派人传了书信到苏州。”
………
萧焱回想着昨日常平禀报给他的话,再看惶恐跪倒在他面前的一对父子,轻轻叹了口气。
可不就是人尽可欺的小可怜吗?丧父丧母,孤身一人,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就连家财都保不住,怪不得看到他就跟发现了救星一般,真可怜!
他不再看那对让他烦躁的父子,转而朝身边的少女投去了怜悯的眼神,修长的手指将她耷拉的下巴抬了起来。
“还记得我方才说了什么吗?”男人的语气极尽温柔,目光也似乎含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