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妧妧
想起方才骑马,他也是这样护着她,以防马匹颠簸将她颠下去,她耳尖就微微泛红。
堂上跪着三四个人,崔少卿正襟危坐:“堂下何人,一个个报上名来。”
一个年轻妇人率先道:“妾身赵氏,在东三坊卖豆腐为生。被官爷没收的私银,是昨日苟五来我这儿买豆腐时给的。”
苟五佝偻着身子:“大人,小人也是被冤枉的!王婆子来小人的肉摊买肉时给的,可怜小人不仅丢了一两银子,还丢了十斤猪肉哩!”
他说着,恶狠狠瞪向王婆子:“老婆子,把我的肉还给我!”
王婆子倒是淡定得多:“咱们俩人已经银货两讫了,是官府要收你的私银,你怪我这老婆子干什么。”
“你……”苟五一看就是个脾气差的,“老不死的,你就是趁我生意忙,故意塞的!”
啪!
惊堂木猛然一拍,崔少卿喝道:“肃静!王婆子,你这枚私银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王婆子指了指跪在三人前面,正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的中年男人:“他买了我不少胭脂水粉,给了一枚真银,一枚私银。”
贺兰芝认出那中年男人,是京城的一位骏马商,靠着卖马赚了不少,之前还来青丝坊买过成衣。
骏马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冤枉啊!草民也是深受其害,一时蒙蔽心智才干出这事儿。”
崔少卿捋了捋胡子,厉声说道:“还不赶紧从实招来。”
“草民有一处马场,半个月之前,有个外地的商贾来此。说是准备经营马匹生意,找我买了三百多匹马。”
“草民见这人实诚,买的又是马驹居多,他交银子时草民只细细数了前面一箱。这第二箱银子,草民就偷了懒,只用秤称过。”
骏马商苦着一张脸,两头一摊:“谁曾想,这第二箱银子全都是私银,足足有五百两之多!”
贺兰芝心下了然。
朝廷律令,私银是要被没收的,至于商贾所遭受的损失,则由他们自己承担。
崔少卿皱眉:“所以,你就将这些银子全都散了出来?”
“哪能啊。”骏马商急忙替自己辩解,“只偷偷摸摸用了约莫三五个银元宝。”
崔少卿猛地一拍惊堂木:“还不赶紧说实话!”
“大人!”骏马商腿脚一软,“用,用了一百多两银子了,详细的草民也记不清了。”
“哼!”崔少卿冷哼一声,紧接着便在人群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指挥着小吏:“带他下去,仔细盘问买马细节,务必要尽快找到那个买马人。”
“是。”
公堂一散,崔少卿连忙迎了上来:“无痕师傅,您怎么来了?”
“只是来看看,少卿大人办案神速。”谢无痕淡淡道。
“不敢,您折煞我了。”崔少卿得了夸赞,嘴角不由得高高扬起,“这私银案,陛下早在七日前就交给了我,如今也算快查完了。”
贺兰芝秀眉微蹙:“不是还有一个买马的人没找到么,这大海捞针,哪有这么容易找。”
“三百匹骏马并未小数,所到之处必定有人看见。”崔少卿看向谢无痕,“只是……对方既然能制造出数额庞大的私银,这个买马人应该也只是个随从。”
“毕竟,就我们大理寺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这帮人光是在京城就投入了近十万两私银。”
贺兰芝惊讶不已:“十万两?!”
她这辈子都不敢想。
崔少卿点头:“听说贺兰姑娘开了一家成衣坊,近日一定要多加小心。”
贺兰芝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告诉了他。
“少卿大人可知,我铺子里的伙计如今是在哪里受审呢?”
崔少卿连连摇头:“本官今日一直在处理那骏马商的线索,未曾派人出去过。再说无人举报的话,官府又怎知晓你钱库里藏有私银?”
贺兰芝诧异:“可是今日我分明见那些衙役身穿靛蓝色衣裳……”
“陛下七日前,曾将私银案交给了本官和瑞王爷。”崔少卿说着,对谢无痕又拱手道,“最近这几日,陛下身子有些不太好,听闻每晚都要召一两次太医。”
谢无痕剑眉微微一蹙:“我怎么不知,崔少卿什么时候也当上了说客。”
崔少卿摸了摸鼻子,尴尬一笑:“臣还有要事要办,先行告退。”
离开了大理寺,贺兰芝瞧见他眸色阴沉,知道他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被搅乱。
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迎着他目光莞尔一笑:“既是讨厌,那就别去了,任由他们来说几次都不去。”
“嗯。”谢无痕眼底略过一丝笑意,“我还以为你与他们一样。”
贺兰芝缓缓摇头:“不是什么错误都可以原谅的,哪怕那个人是生你养你的人。”
她说着,抬头望天,现在已经是盛夏了,阳光毒辣又刺眼。
“只是可惜这位瑞王我并不认识,还望无痕师父能赏脸再帮帮忙。”
“勉为其难。”谢无痕薄唇微微勾起一丝弧度,搀扶着她上马。
要不怎么说贺兰芝好命呢,前有当今太子替她牵马,今有废太子搀扶她。
两人骑马奔走了半个时辰,才终于看见了瑞王府的匾额。
第73章 放人!
瑞王府。
家丁通报后,将他们引到了一处水榭。
瑞王谢荣尉正坐在主位上,左右正拥着两个娇俏美人儿,筝筝乐声伴随着欢笑。
除了瑞王,在场的还有好些个城中商铺的老板,以及贺兰渊。
“无痕师父怎么有空来本王寒舍?”谢荣尉抬了抬眼皮子问。
谢无痕冷冷道:“听闻王爷近日很得皇帝宠幸,与大理寺联手调查一桩私银案。”
美人儿往谢荣尉嘴里剥了一颗葡萄,他囫囵吞下后还不满足,甚至还舔了舔唇:“我道这日头打西边儿出来了,原来是为了这事。”
贺兰芝被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听闻瑞王和当今圣上乃是一母同胞,为何谢无痕相貌堂堂,这位亲叔叔却长得……不尽人意。
她拱了拱手:“妾身贺兰氏见过王爷,许是我铺子中那几个伙计忙昏了头,不慎收了一锭私银,竟被王爷的属下带走了。”
“不知王爷这边,可有查出些许蛛丝马迹?也怪我成日太忙了,实在是忘了要好好注意。”
贺兰芝淡淡一笑,也不提朝廷律例,给足了瑞王面子。
谢荣尉瞥了眼贺兰渊,后者立刻起身:“贺兰芝,这儿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我怎么就不该来了?”贺兰芝眸中满含怒气。
要不是贺兰渊从中作梗,瑞王的人怎么可能把她铺子里的人全都带走。
此时距离一月赌约只有七日了,这个时候故意抓走她店里的伙计,摆明了是想让她输!
谢荣尉清了清嗓子:“这位姑娘,可是青丝坊的东家?”
“正是。”贺兰芝说。
“来得正好。”谢荣尉拍了拍手,让下人往席间安了两个位置,“早就听闻青丝坊的东家,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姑娘,今日总算得见。贺兰姑娘,本王敬你一杯。”
贺兰芝眉头微拧,她刚想开口拒绝,却听见谢无痕压低声音道:“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话到嘴边,她又吞了回去,有些不情愿的端起酒杯,“王爷谬赞了,妾身只是继承我夫君遗物罢了。”
“谦虚了,哈哈。这满座的男人,哪个不是在外经商。”谢荣尉笑道,“不过能在短短一两个月之内就将生意做好的,姑娘是头一位。”
贺兰芝抿唇,听他继续说,“可女子独自撑起一家铺子,始终不易。正巧,本王麾下有一个金鹏商会,正在招才纳贤。贺兰姑娘可否愿意试一试?”
一听这话,贺兰渊当场就急了:“王爷!舍妹不懂事闹着玩儿的,那些小家子的事情哪里能入得了您的眼睛。”
贺兰芝抿了一口薄酒,原来瑞王是想要逼她进商会,所以才纵容贺兰渊去她店铺里闹事。
曾经在江南府,也有好几个商会。
明里暗里地争斗,贺兰家的铺子多数都是倒在了商会这里。
贺兰渊气得暗暗咬牙,就在他以为贺兰芝会答应的时候,却见她莞尔一笑:“吾兄所言极是。”
他愣住了,紧接着便收到了谢荣尉的一记眼刀。
“王爷。”谢无痕打断了三人之间的对峙,“若是问完了话,人也该放出来了。如果没有问完,我们二人大可在此旁听。”
这是摆明了想留在瑞王府,直到人被放出来为止。
贺兰渊以为自己表忠心的机会来了,厉声呵斥:“哪儿来的小子,王爷查案用得着你置喙?”
谢荣尉吃着东西,不说话。可不善的目光却在谢无痕和贺兰渊身上流转。
“呵。”谢无痕没有理会贺兰渊,“听闻此案已经交给王爷七日,王爷不去查案,却还在此处饮酒作乐,就不怕皇帝寒心?”
谢荣尉自刚才起就一直悠然自得的笑意,顿时僵了:“本王,只是与友人小酌几杯而已。”
“那要是陛下知道您无故扣下百姓……”贺兰芝补了一句,又拱手一笑,“当然,妾身只是说说而已,谁不知道王爷您为官清廉正直。”
“虽然不是王爷亲自下令,但带头的却是王爷的人,若是叫陛下发现了,还以为是您亲自下的命令呢。”
谢荣尉举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贺兰渊担心他被威胁:“王爷!这女人居心叵测,案子还没调查清楚,怎能将那些人放回去?!”
“这儿还轮不到你说话。”谢荣尉冷着一张脸,“这都是你哥哥做的,与本王无关。”
“王爷,你……”贺兰渊被吓傻了,他刚从位置上走下来,却被瑞王府的护院扣下。
贺兰芝淡淡一笑:“这是自然,毕竟王爷好心留他在王府中做客,我哥哥恩将仇报故意将您的令牌盗走……本就是他的错。”
“贺兰芝,你颠倒黑白!”
贺兰渊气得破口大骂,然而谢荣尉却点头:“实在是本王识人不清。带下去吧,再即刻将青丝坊的掌柜伙计全都放了。”
谢无痕冷不丁冒出一句:“等一下。”
“此人之前故意破坏了平南王之女的嫁衣,王妃曾去大理寺报官。只因平南王府和大理寺一向事务繁忙,未来得及处理这小贼,故此一直拖着。”
“如今二罪并罚,理应将他押到大理寺去。皇叔,你说对吗?”
这一声皇叔,无异于在提醒瑞王,他还是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