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人睽睽
杜嫣容蹙眉:“姜循!”
姜循脸色雪白?,朝她眨一下眼,露出执拗又?幽静的神色:“接下来事情,是福是祸,由我一人扛下。好?坏皆是我的,和你?杜娘子无关。只要你?记得我二人的合作?,莫辜负我便是。”
姜循大步扫开柳树叶,朝湖泊走去。
远处玲珑见到娘子如此,愣一下后,连忙追上。
杜嫣容和自?己侍女怔怔立在原地,听到姜循的厉喝:“你?们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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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过后,晴日已无,天幕阴沉,隐有凉意。
柳叶飘飘,春日萧瑟。
杜嫣容长立林中,静静地凝望着姜循的背影、听着姜循与那些卫士的对峙声、救人声。
她想,姜循也许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想,姜循也许拥有十分高贵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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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暮灵竹,正在自?己的宫殿中,挑选着盛典要穿的衣物。
她翘首以盼,希望自?己的好?友杜嫣容快些来陪她。
但是一会儿,一个侍女来遗憾地说了?两句话,暮灵竹怔一怔,失落地坐下:“嫣容有事出宫了?啊……她没事吧?”
好?友不来,暮灵竹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她对过生辰有些不安,有些畏惧。每逢生辰,她都会想起自?己在冷宫中独身取暖的那些日子。今年好?不容易有盛大生辰,为何嫣容却不陪她呢?
杜嫣容的告别,好?像只是第一个讯号。接下来,有宫人煞白?着脸,来告诉了?暮灵竹第二个不好?的消息:“……他们都被拖走了?……”
“什么?!”暮灵竹大惊。
她再也做不出欢喜的模样,无法再留在宫中试衣。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暮灵竹提着裙飞快地跑出宫殿,朝着宫人通报的地方?疾奔——
不、不行!
不可?以!
宫人告诉她,太子哥哥要在宫外建一个“猎狩馆”,让人与野兽作?战,好?战者可?买票围观。赚的钱财,一半充入国库,一半入太子私库。
暮灵竹不懂政事,不知道?这样的事是如何通过如何抉择的。她只知道?,太子哥哥从冷宫中带走罪人,今日在园中圈了?一块地,让冷宫罪人和野兽为战,胜者便能脱罪出宫。
胜者自?然很好?。
可?为了?那个胜,是不是会死更多人?
暮灵竹出自?冷宫,暮灵竹认识许多冷宫中那些终生可?能出不去的罪人后代。她知道?这是他们出宫脱罪的机会,可?她依然害怕他们死在今日——
死在她的生辰这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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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不待见叶白?,叶白?前来请示公务,太子有心折腾,让叶白?多等一等。
太子特意带着贺明回去自?己的地盘,继续商量“猎狩馆”的事。
贺明低声:“东京瓦舍没有这样的游戏,若是出现,必然风光一时。且殿下选的人,都是那些戴罪之人,应该不会得到朝臣们的抗拒。”
太子蹙眉:“但是杯水车薪,这种游戏只能满足猎奇者,无法救国库的账啊。”
无法救国库,以赵铭和为首的大臣必然不支持太子。
贺明垂首微笑:“这些小钱,对于?国库来说,自?然不算什么。殿下想充国库,只能靠赋税之类。猎狩馆对国库无多少充盈,但对殿下来说……”
他没有明说下去,暮逊已微微笑起。
暮逊手轻轻搭在贺明肩上,拍了?两下——
原本?他疑心贺明对姜循的态度,但贺明会帮他赚钱,他便消去那点儿疑心了?。
这几年,太子为了?填补国库,不知想了?多少法子。太子自?己的私账被拖累得尽是赤字,可?惜世间文人皆求学,愿意琢磨敛财者甚少。太子实在需要贺明这样的人才……
太子这方?正欢喜时,外面?有人跌跌撞撞来报。
慌乱跑来的人,是太子派去阿娅身边的那个异族侍女。侍女发着抖,颠三倒四说着异族话,待她见到太子,她才噗通跪地,捂脸哭了?起来:“阿娅、阿娅……”
太子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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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救下了?阿娅。
卫士们见到姜娘子强出头,自?然不可?能像对付一个蝼蚁般对付姜娘子。姜循质问他们在做什么,他们见姜循管定了?闲事,便知道?今日无法得手,他们转头便跑。
玲珑这才忍着惊惧喊人,叫人来救落水之人。
折腾了?两刻,阿娅哆嗦着,裹着被褥,被带入了?一间宫舍中。
宫门关闭,殿中燃炭,姜循屏退左右,独自?行于?殿中,悠悠然走向那裹被缩在床榻角落里的少女。
姜循观察着阿娅。
阿娅被吓傻了?,面?白?如纸,唇瓣发青。她像落汤鸡一样,脖颈手腕都有勒痕,点着血一样的颜色。她失神地躲在这里,表情空白?,连姜循走了?过来,她也没反应。
而姜循俯身凝望她时,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救下了?太子的小黄鹂,她是不是可?以蛊惑这只小黄鹂,为己所用?
不然……她凭什么救下一个敌人!
她可?是姜循!
她可?是恶贯满盈的坏蛋,怎会做好?事不求报,施恩后装好?人?
阿娅若不能带给?她什么,她觉得自?己得罪皇帝,得罪得太亏。
姜循手指勾住阿娅下巴,让阿娅抬起头。
阿娅剧烈发抖,姜循冰凉的指甲在脸上划过,让她想起那些卫士冰冷的铠甲。她逃不过那些欺压,正如她现在被姜循扣住下巴,便迷迷瞪瞪地仰起脸。
泪水凝在阿娅漂亮的眼睛中,却悬而不落。
姜循俯视阿娅半晌,终于?在她身上看出了?几分不应属于?玩物的倔强。
姜循弯唇笑。
姜循贴着阿娅的耳:“这里所有人都讨厌你?,都希望你?死,你?知道?吧?”
阿娅愣愣看她。
阿娅仰着脸,怔然看这个刚救了?自?己的贵女:“你?也是吗?”
姜循摇头。
她好?坏。
她好?会诱惑人。
她做出怜悯的模样,坐在榻边搂住僵硬的阿娅,叹息着告诉阿娅:“阿娅,你?不属于?这里,你?知道?吗?你?本?应是天上自?由飞翔的鹰,却被太子打?断翅膀,被逼着做他的小黄鹂。
“可?你?本?不应是这样。我其实同?情你?——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不厌恶你?,我很怜爱你?吧?”
阿娅目光迷离地看着她。
她看不出来,她为贵女的复杂而迷惑。她曾以为姜循待自?己很好?,但姜循挥鞭打?她;她以为姜循视自?己为仇人,姜循又?在刚才救了?她。
她已经分不清了?。
姜循轻声:“我那时不想打?你?,可?太子要我那么做……我若不与你?为敌,你?无法依靠他,他无法继续把你?困住。他要你?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打?断你?的翅膀,只想你?属于?他。
“我也曾怨恨你?抢走我的未来夫君……可?我又?想,你?有什么错呢?你?主动想离开,是我的未来夫君不放你?走啊。你?看,其实在你?我之间,恶人一直是太子,太子却让我们当?敌人,让我怨你?,让你?恨我。他坐享其成左拥右抱,既有贤惠的太子妃,又?有解闷的黄鹂鸟,他可?真快乐。”
姜循露出忧郁神色,轻轻握住阿娅冰凉手指:“可?我很不快乐。我觉得你?也不快乐,对不对?你?看今日都有人要杀你?——说明太子根本?护不住你?。
“阿娅,为什么不和我合作?呢?我们原本?可?以不是敌人,而是当?朋友啊。”
阿娅呆呆看着姜循美丽的面?孔,阿娅向往眷恋那种高贵,又?对当?今局势而惶然。
姜循贴着她的耳,给?出致命一击:“我告诉你?,我一直在查你?的身份。你?根本?不是无名无分的东京歌女,你?是阿鲁国未亡的小公主。你?全家人被一把火烧死在凉城中,如今的阿鲁国国王和你?全然无关。东京这些贵人,都是你?的仇人。
“阿娅,报仇吧。你?不是无名无姓,不是没有来处没有归处。你?有名字有身份,你?应当?为复仇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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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鹭与段枫说起阿鲁国公主。
段枫喃喃自?语:“当?年我带兵拔营,离开凉城,临走前,我只见过她一面?——”
那位娇俏的异族少女坐在马上,听他说起夜里阿鲁国国王入凉城联姻之事,少女脸刷地一红,如同?沙漠中最?明灿的玫瑰。
少女拍马而走,娇斥:“胡说什么,我才不嫁给?你?——”
后来她真的没嫁给?他。
一场大火吞没凉城。
段枫深陷战乱生死难堪,阿鲁国公主消失于?沙漠中。
孔益死前说,“阿鲁国公主”……段枫日日想,夜夜想:他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安娅到底留了?什么秘密给?他们?
阿鲁国公主是不是、是不是……还活着……
阴云天下,段枫“噗”地一口血喷出,趔趄倒地。
江鹭立即弯腰:“段三哥!”
他快速点住段枫的几处大穴,又?传输内力给?段枫。江鹭轻声:“别想了?……段三哥,你?如今要务是好?好?读书……这些事都交给?我……”
江鹭心中生出后悔。
他不应用阿鲁国公主去试探段枫,段枫如今身体能强撑到现在已经艰难,再有任何意外,恐怕都在消磨段枫的性命。
江鹭扶住段枫,摸到青年瘦骨嶙峋的后背,手指不禁微微颤抖:当?年威风凛凛的小段将军,战无不胜的小段将军,在战乱中、在灭门中……被折磨成了?今日模样。
他怎能不管?
他怎能不握住求助者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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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不肯接见叶白?,叶白?屏退左右,独身在宫中漫行,等着太子接待。
这不过是表面?功夫。他也懒得应付那位疑心病重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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