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循 第68章

作者:伊人睽睽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轻松 古代言情

  姜循轻声:“阿鹭,我帮你上药,你别乱动,别抗拒。”

  许是?他真的因伤痛而疲惫,他苍白?着脸闭着眼?,神智昏昏,并未如往日那样言辞抗拒。姜循俯下身,本专注扒衣,到底手指渐渐发抖,微有?汗湿。

  她?看到他半靠在床榻上,乌发贴颊,两道血痕从脸颊延伸到颈下。郎君秀颈又藏在层叠衣物下……这贵族郎君的衣物,委实太多了。

  帐内生热,姜循手抖得更厉害。

  他的衣领与衣带松散开,层叠纱布包裹着伤处。他自己收拾得已经齐整,不需要姜循做什么,姜循偏凑过去?,拿新的纱布给他包扎。

  她?眼?睛盯着他那玉石一般的身体。姜循一径低着头,心乱无比时,忽而抬头,撞上他冰玉石一样的眼?睛。姜循以为他发现?了自己的狼子野心,但他只是?静静看着她?,目光迷离。

  江鹭轻声:“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姜循:……好?

  她?低头看自己轻轻贴着他腰的一只手,揉在他颈侧的另一只手。可姜循毕竟皮厚,她?面不改色:“因为你是?我的人啊。”

  醉酒的江鹭竟然?记得些事,他说:“不是?。”

  姜循妥协:“那你是?我想要的人。”

  她?以为自己哄好了他,继续低头觊觎他,谁知片刻后,姜循听到江鹭极低的声音:“你确定,我就是?你想要的人吗?”

  帐外烛火在这时晃了一下,流离的光落到姜循面上。她?失魂般地抬起头,看到那半躺着的江鹭,仍望着她?。

  他如今好像不易受她?的言语蛊惑。

  好像她?说什么,他都不信。

  他质疑着她?,面无表情,神色冷淡,偏语气又是?沉静的,不含责备没有?暗示。他像是?只是?在问她?,又像是?……无意?识地勾着她?。

  姜循手指勾在他松散的衣带上,她?散落的发丝,俯在二人身上。

  她?坐于床榻边,怔怔然?看他,见他就那样没什么神色的,再次问了一遍:“你真的确定吗?”

  他眼?睛幽静。

  在他这样的眼?神下,姜循忽然?侧过头,忽然?觉得狼狈尴尬,说不出谎言。

  她?微微发抖,双肩轻颤,背过身不看他。姜循强笑:“我继续帮你上药。你伤得不轻。”

  他确实伤得不轻,以致意?识低迷,半醉不醉,躺在姜循的床榻上,朦朦胧胧意?识不到不妥。她?躲过他眼?神继续照顾他,他恍惚中,觉得她?好像从来没有?离开,她?温温柔柔地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可他又明确知道她?已经离开了,寄托他情爱的人早已不要他了。

  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妄,不知哪个真哪个假。阿宁明明在身边,为什么他心里那么难过,觉得阿宁已经不要他了。她?柔情蜜意?,哄人的时候什么好听的话都说出来,将?他抚慰得周身舒畅,如睡在日光下——

  “阿鹭,痛不痛,我帮你吹一吹。”

  “阿鹭,别伤心。你已经赢了太子了。”

  “阿鹭,你真厉害,你是?我见过最英勇的郎君。我被你折服啦。”

  “可是?阿鹭,我好心疼你。下次不要那么冲动了好不好?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啊。”

  她?的谎言像毒蛇,困住他。毒汁里带花浆,好是?甜蜜。

  姜循给他上药时,江鹭手搭在她?细腕上。

  姜循低头。

  佳人的衣容皆带着无尽香气,更让人昏沉。他迷迷糊糊,脸颊贴着她?手心,发丝柔软眼?眸安静,轻声问:“你到底爱不爱我?”

  他衣衫凌乱,神色安静,意?识消沉,半身是?伤。可他敞开衣带后愈发俊美,俊美的郎君躺在她?的床榻上,散着发敛着眼?,用清淡的眼?神撩拨她?。

  “轰——”

  子夜梆子声在此时响起,如堂风过廊,如夜火燎原。

  姜循代?表清醒神智的那根弦在一刹那崩塌。心尖发抖,一整夜的罂粟般的蛊惑早让她?身心发软,情难言欲已生。她?经不起这样的诱惑,她?俯下身扣住他下巴。

  江鹭不自禁地抬下脖颈。

  --

  许是?不舒服,许是?帐内逼仄,许是?唇上挠痒痒一样的触觉激起了几分野性。

  烛火灭了,黑暗袭来。姜循倏然?惊醒,发抖着要退开时,她?后脑勺被身下的郎君抱住,被重新压到他怀里。江鹭翻身而起,揉住她?手腕,将?她?反按到了怀里。

  她?急促地呜咽一声,然?后,吞咽。

第40章

  在江鹭年少?时?,他经常做一个梦。

  梦的起源来自现实中的一日,日头沉沉,黄昏将至,江小世?子从母亲院中出来时?,看到阿宁正扶墙而走,穿过连廊。

  彼时?他已对她起意,山洪救灾后那猎户屋中少女蒙眼为他上药的一夜,让他的眸光总是追随着她。

  他见她那样独自一人行走,便好奇跟上?。他一径跟到了侍女居住的院落中,进院后没见到人,他茫然之际,察觉有风自斜后袭来。

  那对江鹭来说称不上?威胁,他在一刹那便拧身躲开?袭击,见阿宁双手举着一个水瓢正?欲砸他。待她看清他是谁,她眼睛瞬间如被?清水擦过一样,生出十分明媚的流光。

  他不敢多看。

  阿宁靠着墙放下?水瓢,整个人松懈下?来,惊讶笑问:“世?子,怎么是你?”

  江鹭自然说不出他跟踪她的话,他面容染红眼眸闪烁,忽见她面色苍白神色恹恹,便自觉做出主?人架势,关心询问:“你怎么了?你又生病了吗?”

  阿宁乌黑的眼珠子轻轻转了一下?。

  她来到南康王府做侍女,来戏耍这天真矜贵的小世?子。但她原本是姜循,是姜家精心养大的世?家女。阴错阳差不是她的错,十指不沾阳春水却早已成为她的习惯。

  就算她凭借美貌入了内宅,去做那服侍主?人的一等侍女,她也依然做不好太多活计。她的活计,一部?分有友人相助,一部?分——靠她装病躲懒。

  她装病久了,竟给小世?子留下?了一个“病弱不堪”“风吹便倒”的印象。阿宁觉得这印象不算糟糕,便继续装下?去。

  而这一日,她得到一个府中大娘子要绣汗巾的活。江鹭那姐姐江飞瑛,一等一的凶悍泼辣惹人讨厌,她自己定了亲,要给郎君绣汗巾,她不绣,自己找借口去军中训练,路上?遇到阿宁,随口把活计压到了阿宁身上?。

  阿宁便打算病上?几日,与那江飞瑛斗斗法,把这个活推出去。

  谁料到阿宁刚开?始装病,便碰到江鹭来关切问她。阿宁眼波一转,当即捂着心口,靠墙坐下?,眼眸含愁。

  江鹭跟着她蹲下?:“你很不舒服吗?要叫大夫吗?”

  阿宁抬起眼,眼眸含水波光粼粼,粉腮胜雪盈盈若玉。江鹭猝不及防之下?,仿佛看到什么私密一般,他脖颈上?的绯红色再也压不住。

  被?她一双泪眸盯着,他的心像被?湿帕子揪住一般,一圈圈地?挤出水,挤得他慌乱至极。

  而阿宁娇娇弱弱开?始哭诉:“大娘子要我帮她在三天内绣好汗巾,我平时?还要服侍夫人,只能夜里绣。但我今日胸口闷痛,恐怕夜里绣不好。一想到此,我便害怕。”

  江鹭松口气,笑着安慰她:“没事的,我一会儿跟她说,让她换个人。你身体不好,她怎么这样?”

  阿宁心想:自然是因为江飞瑛觉得她装病,觉得她根本没病了。但江飞瑛傲慢,懒得和旁人多说。

  江飞瑛和阿宁的斗法格外隐晦,江鹭这样光风霁月的小世?子,当然不知道了。

  眼下?,阿宁只是摇头说不好,泪光粼粼,可哪里不好,她又不说。江鹭跟着她着急,不知该如何安抚。而阿宁这样低头逗着他玩时?,忽然听到了院外脚步声。

  江鹭一下?子便站起:“你、你歇一歇,我去找姐姐。”

  阿宁拽住他衣袖,仰着头看他,蹙着眉伤心问:“世?子,我招你厌烦了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江鹭越发坚定要走。但阿宁那样柔弱,他左右踟蹰,低声哄她:“不、不是……我、我不能被?看到,会损害你闺誉……”

  阿宁惊愕:一个侍女,有资格讲闺誉?

  而她仰头看到他害羞的模样,心中倏然一动。她生了一个更大胆的逗他的念头,便拽着他衣袖不放他走:“我知道他们?是谁了,他们?是大娘子派来抓我的。世?子,怎么办啊?”

  江鹭哪里知道怎么办,但阿宁分明是知道的。

  在江鹭手足无措时?,他被?阿宁牵着手,躲入了房中。他震惊连连,被?她推入一道帘后的衣柜中。他以为这已经十分勉强,阿宁冲他一笑,整个人在脚步声进屋时?,追着他一同钻进了衣柜,轻轻合上?了木门。

  狭窄空间,外面进来的人果真奇怪阿宁去哪里了;衣柜中的江鹭面红耳赤,手脚无地?自容。他尽量坐得端正?,却架不住地?方狭窄,少?女柔软的身体依偎着他的手臂,浅浅的呼吸拂在他颈间。

  她的呼吸起伏间,他颈间的汗渍便淋淋生起,整个后背僵得发麻。

  这样的煎熬,仍未到极致。

  阿宁身体柔弱,她好像要咳嗽。江鹭怕她惊动外人,仓促伸手欲轻捂她口鼻。恰逢阿宁也想掩饰咳意,将脸转向他,大约是想埋入他衣料间。

  江鹭低头时?,少?女的唇,在他脸上?,极轻地?“啵”了一下?。

  江鹭霎时?大脑空白,全?身僵硬,如坠梦幻。

  --

  江鹭少?年时?总是反复做这个梦——

  四周漆黑,烟雾弥漫。

  他反反复复地?回到这个衣柜中,坐在黑暗中,看着阿宁青稚的面容微微发着光。她贴着他手臂,仰着脸,张着红唇,满目迷离而羞涩地?期待他。

  他大气不敢出,汗珠落了一滴又一滴。

  他窥探到自己隐秘的渴望,他闭着眼不敢看不敢发泄。他没有和她成亲,他怎能唐突她?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念头,他重复地?回到衣柜中,心跳砰砰,看少?女握住他的手,让他托住她腮帮。

  --

  “轰——”

  烛火摇曳,如廊风扫叶,如春雨飘窗。

  时?隔多年,江鹭模糊中,再一次回到了那个梦境中——

  他又一次浑身虚汗,僵硬炙热,坐在黑暗中,低头俯视那贴着自己手臂的少?女。少?女轻轻掀起眼,眼眸起初青涩含羞,紧接着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有风情……

  什么凉城,什么大火,什么责任什么愧疚,什么南康王严厉的眼神什么段枫失落的背影,全?都在她这双钩子一般的眼睛里燃烧为灰烬。

  好荒谬。

  好可笑。

  但梦中少?女贴着他的脸,捧住他的颊,闭上?眼微笑:“阿鹭,你也可以拥有我。”

  江鹭终于在巨大的压力紧张下?失控,他低下?头,扣住少?女的后脑勺,将她按在衣柜壁上?,顺应自己心中那快要扭曲的渴望,颤抖着亲吻上?她的唇。

  --

  “阿鹭呀。”

  姜循的呼唤如酒如罂粟,此夜江鹭注定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