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枕玉
船只极快地驶离岸边。
卫川小心看护着虞栖枝,好似生怕她要跳船一般。虞栖枝听?到卫川这句话?,她怔了一瞬,忽得笑出了声。
卫川不解,但船只已经驶出河岸很远,没?了虞栖枝跳船的风险,他便也闭上嘴,任由她笑。
……
好似是要嘲讽她的痴人做梦,虞栖枝被带回昨夜那家客栈的房间。
从昨日开始,虞栖枝提心吊胆,几乎都?没?有合眼,现下她心底木然,浑身的疲惫争先恐后地涌上。
虞栖枝和衣倚靠在简陋的床榻,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一会。
不知过去多久,外面天色渐黑,房门开阖声音响起,男人的脚步声走近。
虞栖枝不必睁眼都?能猜到是谁。
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虞栖枝慢慢睁开眼。
“唱的哪一出?”
裴璟好似在与她比拼耐性?一般,见虞栖枝终于不装睡了,他才缓缓冷声开口。
裴璟似是来得匆忙,身上官服尚未换下,面上覆着一层霜冷。
虞栖枝侧过脸别开视线。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回避姿态,再一次点燃了裴璟心里的烦躁。
“也该闹够了吧,我哪里又对不起你?了?”裴璟拧眉。
从前的事,他分?明都?不与她计较了,虞栖枝却还是谋划着想要逃!
“我满长安找你?,你?倒在这里好睡。”
“那里我待腻了!出来散散心,怎么了?”
虞栖枝同样不太客气反问。
虞栖枝终于有了反应,裴璟深吸口气,胸中的怒意莫名稍霁。
他冷笑了声,“散心。”
“你?这叫散心,”他目光落在虞栖枝身上的衣裳,“当婢女当上瘾了,是吧?”
“你?关着我,我分?明与你?说过,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也不想有孕。”
听?了裴璟的嘲讽言语,虞栖枝看向裴璟,索性?也这么直说了:
“是你?自己?非要一厢情愿。”
裴璟冷冷看她,半晌,忽然笑了一声。
他挑了下眉峰,冷道:“每次夜里,你?不也都?爽快到了吗?现在又装什?么?”
“说我一厢情愿,把我当替身的难道不是你?么?虞栖枝,跟我成婚,难道你?就没?有得益吗?”
裴璟原本?不想将话?说得这么难听?,但虞栖枝实在不识抬举到让他恼火。
直白的言语。两?人前几日虚幻且流于表面的和睦又再一次明晃晃地被撕破。
他缓缓向她走近。
虞栖枝看清了被他紧捏在手?心的那一对红玛瑙耳坠。
“你?把画扇怎么了?”
裴璟顿了顿。
他嗓音又沉又冷:
“原来在你?心里,我是那种残暴的人?”
“我当然没?有把她怎么了,要不是她,我怎么能知道虞家的二娘子?这么会阳奉阴违,心里的主意这么大呢?”
看着虞栖枝明显为人担忧的神色,裴璟讥讽开口:
“如果她是个?男人,你?是不是又要把人往床上勾?”
城郊宅邸里的仆从看轻虞栖枝,伺候她的态度,也不算太好。这些裴璟都?清楚,甚至乐意见到。
她孤立无援,只能依赖他。
但虞栖枝似乎天生一种能够让人心生亲近,哄骗别人的好本?事。他从前还是太小瞧她了。
见他逼近,虞栖枝下意识往床榻里面缩。
一副抗拒的神色。
“我不碰你?,少自作多情了。”他冷冷勾唇。
裴璟向她扬了扬手?中的耳坠,低而缓的音色在她耳旁响起:“我给你?的东西,你?给别人。”
“倒是会做人情。”
“裴璟,你?别…”虞栖枝像是猜到裴璟要做什?么,只是话?还没?说完,她余下的话?下一刻化作一声痛呼。
裴璟反剪了她的双手?,将人按在榻上,单手?将红玛瑙耳坠按上虞栖枝平滑的耳垂,银耳针不容她拒绝地刺破皮肤,穿过血肉。
虞栖枝痛的颤抖。
裴璟看着虞栖枝戴上耳坠的样子?,两?只殷红耳坠在她漂亮的耳垂上对称极了。
红玛瑙坠饰随着榻上的人身体微微的颤抖,摇晃,摇晃着。
他给她的东西,她就应当戴着。
虞栖枝痛到无言说不出话?。
裴璟与虞栖枝和衣一同躺在床榻,他亲了亲她单薄的肩头,“喜欢散心,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虞栖枝本?能觉得裴璟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看向他摇头,语气下意识带上哀求:“我不要去。”
裴璟不答。
他想起前几日,他对封青凌说,虞栖枝的胸口有一颗红痣。
封青凌没?有反驳。
裴璟莫名松了一口气。
虞栖枝领口随着方才的动作微微松散,显露白净的胸口,没?有一点瑕疵,白的刺痛他眼。
既然虞栖枝与封青凌没?有过肌肤之亲,为什?么,她还是忘不掉封青凌?
裴璟自觉每方面都?胜过封青凌,却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快意。
为什?么?
只是身体上的占有,还不够。
远远不够。
裴璟想要她从身到心都?是他的。这一次,他有足够的耐心,跟虞栖枝慢慢磨。
……
翌日,长安西市东北角,人头攒动。
虞栖枝被裴璟扯下马车,视线本?能落向远处被人群包围着的地方。
虞栖枝看不清被众人围拢在中心的是什?么。但见到裴璟淡漠的神色,她心头已经涌起寒意与惊惧。
“你?没?猜错,这里就是封青凌的刑场啊。”
裴璟看着她笑。
第37章
“去看看凌哥哥吧。”
裴璟松开了她的手。
裴璟俊逸唇角扬着淡笑,虞栖枝呆望他一眼,她压根没听清裴璟又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手腕上的禁锢松开了。
虞栖枝的神情一瞬变得?有些呆滞,耳边是隆隆的响声。
不远处,问斩声令下。
“这次处决真算迅速的。”周围人群议论纷纷。
“连在天街游街示众都不曾,直接拉来此处斩首了。”
身边众人议论的那些有关“江湖门派”“杀孽”“勾结皇子”的零碎只言片语,尽数化作嗡嗡声,传入虞栖枝耳中。
虞栖枝却是浑身僵硬,定在了原地。
她手脚发凉,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周围人与她的距离无限拉远,这世间好似变得?只剩下她一人。
又有暗红的黏稠的血从前方蔓延到她脚边一般,明明知?晓这是幻觉,虞栖枝还是本能地后退了几步。
想到封青凌,虞栖枝又拨开人群往前挤,往前挤。
直到再也?前进不得?,刑场的官兵拦住了她。
只见?不远处行?刑台上,有一具无首尸身。
有人托住了她的腰背,虞栖枝才发觉自己已经有些站立不稳。
“他已经死了。”
裴璟的嗓音朦胧又残忍地传到她耳边。
“不可能……”
虞栖枝不住摇头,眼泪落下,才发觉眼前也?朦胧了。
“我?不相信。”她听见?自己低声道。
“信不信由你。”裴璟向她冷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