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枕玉
从睡梦中被吵醒,她音色带一点浅浅的鼻音,好似撒娇。
裴璟果然停了手上?动作。
“你还?去了甘泉宫,”裴璟低声问道:“见过郦贵妃?”
虽是问话,裴璟的语调却是笃定的陈述。
“贵妃娘娘觉得我亲近。”
“是么?”
虞栖枝唯恐被裴璟听出端倪,索性一字不提。
“你别问了,”她抬手捂上?裴璟的嘴,“我想睡觉。”
裴璟被她捂住嘴,怔了一瞬。
也只有虞栖枝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她才会同?他这?样?举止亲近地?玩闹。
“回侯府吧,好不好?”裴璟顿了一下,问她。
虞栖枝轻轻摇了下头,她是真的困倦。
侯府与这?里,于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这?里人少?,我还?自在一些。”
裴璟还?欲说些什么,怀中的人却已经?睡着了,呼吸渐渐均匀。
摇曳烛火下,虞栖枝的肤色显得异常白皙。
她的鼻梁骨窄而?挺,安静闭着眼睛,长睫在她眼下投下一片浅淡阴影。看起来很乖巧。
虞栖枝的手还?虚虚搭在他肩膀,指尖红润,是被养得很好的样?子。
裴璟握住她手,将她的手拢在掌心。
算了,随她吧。
反正虞栖枝她人在他身边,她翻不出花样?。
……
日子没过去几日,虞栖枝被贺兰敏请去国公府说话。
这?日回去途中,秋日午后的天气已是有些阴沉。一道暗影悄无声息隐没在巷尾。
刺客奉四皇子之命,不惊动任何人,要在神不知鬼不觉间除掉虞栖枝。
盼着虞栖枝出门落单的,同?样?还?有其他人。
回到宅邸的必经?之路上?,虞栖枝忽的被一名不速之客拦下。
认清了眼前之人,虞栖枝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是前几日那举止唐突的书生。
原来,那书生也渐渐回过味来,他自己当初的确是热血上?头了,也知晓追求女子该循序渐进。
他自认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街坊旁人的言语,书生听不进去。即便?虞栖枝当真已有了男人,那人将她养在如此?偏僻的地?方,那她也定不是情愿的。
他心想自己前程大好,才华横溢,虞栖枝能得他青眼,当半夜偷偷笑醒。
书生坚信虞栖枝会喜欢上?自己,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这?日是去显国公府,虞栖枝身边并未太过夸张地?跟着许多人,只带了一名婢女。
那书生拦住身前人,他缠着虞栖枝身旁的小婢女,硬要将他给虞栖枝准备的礼品塞到婢女手中。
“郎君自重?。”婢女被缠得进退两难,虞栖枝冷声拉过婢女的手,护着人快步先走了。
书生正欲再?追,面前却忽然多了名神色冷厉的男人,男人扬起手中佩刀,仅用刀鞘便?将他轻松拦住。
书生被暗卫身上?的气势吓到,他脚步登时停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方才虞栖枝落单,时机绝佳,却被半路冒出的书生搅了局。
暗处刺客手握毒镖,再?欲下手时,居然见到虞栖枝身边有暗卫现身。原来那暗卫隐匿了气息与踪迹,叫他也没有察觉,武功定在他之上?。
未免引人察觉,刺客心有不甘,却也只得退走。
数息之后,暗卫觉察了刺客待过的暗巷内留下的痕迹。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四皇子派人刺杀虞栖枝的事,很快就被郦贵妃知晓。
“你怎能对你的亲妹动手?!”
甘泉宫内,面对令她失望的长子,郦贵妃的情绪起伏难得极大:
“她可是你的妹妹啊!”
昔年?,郦家兄长唆使四皇子将襁褓中的小公主偷抱出来,下人趁着乱局将小公主抱到行宫外。
下人原本奉命,要将其溺毙不留痕迹。临了,终是良心不忍,只将小公主弃之野地?,放任她冻死,或是被野兽叼走的命运。
郦贵妃每每想到元公主的遭遇,都是钻心刺痛。
上?天庇佑,她的宝儿没有死。
“妹妹又怎么样?。”四皇子冷声如此?道。
郦贵妃讶异于长子理直气壮的狠戾与冷血,“没有你妹妹,焉能有你的今天?”
当年?行宫变故之时,四皇子年?纪尚小,郦贵妃只当是自己的长子听信了她兄长的教唆,才会做出放弃元公主的事。
这?些年?,四皇子对襄乐极度纵容宠溺,好似要补偿那般。也因此?,郦贵妃以为?四皇子心中对妹妹元公主,至少?是有愧疚的。
“所以,虞栖枝她更不能活!”
四皇子眼尾眯起,“成大事者至亲可杀的道理,母妃难道不懂吗?”
“母妃仅为?一己之欲,就要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恢复元公主的身份,将郦家这?些年?来的经?营弃之不顾。”
“舅舅与外祖若是得知母后此?举,他们该有多寒心?”
听四皇子毫不留情地?讲出这?句话,郦贵妃愣在原地?。
她像是第?一次真切认识到长子的真实面目。
……
暗卫察觉刺客踪迹后的第?二日,虞栖枝推开屋门,便?见到守在外头的卫川。
虞栖枝有些诧异。
上?一次见到卫川,还?是在她逃往蜀中的渡口,卫川亲自将她从渡船押回客栈。
“夫人,近几日先不要出门了。”
卫川见她醒了,先一步开口,语气公事公办道。
虞栖枝敛下惊讶,笑了下:“卫川,你来这?里,实在屈才了。”
卫川作为?裴璟的亲信随从,在羽林军中担任要职。
裴璟竟让卫川来这?座宅邸,只为?看着她?
卫川好似从虞栖枝的言语中听出一丝讽刺,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
卫川不知以何种?心态来面对虞栖枝。
从前,眼前的这?个女人总是作出一副爱慕世子的样?子,欺骗了世子与他,但,也如虞栖枝之前所说,他与她无冤无仇。
“这?是世子的意思。”
最终,卫川只是如此?回道。
虞栖枝退回屋内,在桌边坐下。这?几日,她似乎比往日疲惫困倦一些。
她随手捋了下耳旁碎发,红玛瑙耳坠随着她动作微微晃动。
“你就这?么听他的话?”虞栖枝问。
卫川闻言,有些意外。
很快,他点了下头,认真道:“我能有今日,皆为?世子所赐。”
“为?何?”
卫川下意识地?将话说下去了:
“从前……我还?有个兄长,兄长贪嘴,喝了大公子送来给世子的甜汤,当夜毒发身亡。”
“世子却因我兄长的死,被孟夫人狠狠地?拿鞭子抽了。”卫川声音有些低:
“世子非但没有记恨我的兄长,这?些年?,反倒对我多加关照提拔。”
虞栖枝没想到卫川竟是说出这?样?一段往事。
她无意引出卫川的伤心事,只有些不解:
“可你的兄长…本就是因世子而?死。”
卫川并不赞同?。却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对虞栖枝说的太多了些。
“夫人,其实世子他对你真的很好。”他道。
虞栖枝良久没有言语。
屋内陷入令人尴尬的凝滞氛围。
想到前些日子在甘泉宫,宫内的人对她说出的计划,虞栖枝忽然向卫川开口:
“我这?几日,有些不舒服,你去替我请医师过来吧。”
虞栖枝的面色确实是过于苍白了点,卫川并没有生疑。虞栖枝双眼澄净,好像能望得见底。
卫川闻言却莫名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请大夫。
……
往日常来这?座府邸,给虞栖枝诊脉的那名医师也是御前的。今日十分凑巧,恰好不在。
虞栖枝见今日来的人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