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瓜子和茶
“苏宝珠,不许死,你要是死了,我就杀光你全家!”
“你简直不讲道理。”苏宝珠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逐渐微弱,眼睛也睁不开了,“你说过不欺负我的。”
“我是没?法欺负你,可我能欺负你周围的人。”
“你死了,我真的会杀人……”
“苏宝珠,不许睡!”
“你敢睡觉,我就亲你。”
护在身下?的人始终没?有反应。
“我亲你了,我真的亲你了。”
缓缓抓住她的手,一寸一寸轻轻摩挲着,手指上?的伤早就好了,当初让他踩得?血肉模糊,要用?了多?少好药,费了多?少精力,才能把?这只手养回来。
轻轻吻上?她的手。
很恨他吧,怪不得?怎么也不肯相信他的心意。
如今,总该信了吧。
一阵尘土扑簌簌落下?,上?面传来搬重物的声音。
裴禛一下?子提足了精神,随便捡块瓦砾用?力敲击,不多?时,便听?到有人大声喊:“这里有人,快来!”
喊叫声更清楚了,重物一点点被挪开,许是过了一个时辰,许是过了一天,一丝光亮终于?刺破黑暗,照在裴禛的脸上?。
他闭上?眼睛,轻轻道:“苏宝珠,我们得?救了。”
人们大声吆喝着,那?点光亮原来越大,越来越刺眼。
轰隆,身上?一轻,压在他背后的横梁终于?消失了。
“宝珠!”
又听?见那?个令他又恨又妒的声音,裴禛猛地睁开眼睛,缘觉那?张脸和阳光一起涌进眼帘,刺得?他的眼生疼。
巨大的疼痛迫使裴禛重新闭上?眼睛,却下?意识抱紧了苏宝珠。
“世子?”吴王府的人轻呼,似乎不敢相信裴禛在拼了命地保护一个女人。
缘觉蹲下?身,想要拉开他的手,“现?在你需要医治,她也需要,松手。”
裴禛犹豫了会儿,缓缓放开手。
缘觉道了声谢。
“用?不着你道谢,我又不是为你。”裴禛没?由来觉得?憋闷。
“我知道,但还?是要谢谢你。”缘觉用?斗篷裹住苏宝珠,小心抱了起来。
人群又发出一声轻呼,但旋即有人喝道:“快救人,这个时候还?分什么男女有别,僧俗两?道。”
话虽如此,但这人是佛子殿下?啊,他刚才,还?亲口叫那?姑娘的闺名呢!诧异、探究、审视……形形色色的目光落在缘觉的身上?,有的人已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
缘觉好似没?察觉,径直把?苏宝珠抱到早就候着的马车上?,南妈妈马上?大致检查一番,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挫伤,没?伤到骨头?。”
吉祥抽抽搭搭地给姑娘擦拭脸庞,让车夫招财赶紧驱车回家。
“殿下?别跟来了。”南妈妈掀开车帘,低声叮嘱,“殿下?刚才的一抱,恐怕会引起人们的非议,先?前查案你得?罪不少人,当心他们拿此事攻讦你。熬了一天一夜,殿下?也该好好休息了。”
缘觉看起来很憔悴,眼睛下?面一片青紫,眼窝也有些凹陷,不过两?只眼睛闪着光,显得?精神头?还?不错。
“我能撑得?住。”他说,“宝珠交给妈妈了,过两?天我去看她。”
他又看了眼苏宝珠,回身走向坍塌的废墟。
-
苏宝珠睁开眼时,已是晚上?了。
床头?燃着一盏昏黄的烛台,吉祥坐在床边,闭着眼睛,头?一点一点的。茶炉子烧开了,热气?嗤嗤顶着壶盖。
窗外,不知名的草虫低低鸣叫,远远听?到南妈妈在说话。
她怔怔睁着眼,好一会儿功夫才从恍惚中醒过来,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场景,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亲切。
苏宝珠轻轻抽泣一声。
吉祥立刻惊醒,大喊一声“姑娘”,抱着她又是哭又是笑,又是忙不迭端吃的喝的。
苏宝珠动了动身子,除了几分酸痛,并无不适。
“郎中瞧过了,开了些养心安神的药,叫姑娘多?歇息几天。”吉祥抹着眼泪笑道,“碧琉楼那?块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万幸万幸,姑娘平安无事,赶明儿我要给菩萨多?上?几炷香。”
苏宝珠叹了声,语气?有些复杂,“该谢的是裴禛。”
吉祥一怔,不情不愿道:“行?吧,我也给他上?几炷香。”
听?得?苏宝珠一笑,看看四周,纳闷道:“这是帐篷?”
“嗯,这场地动,长安大多?数房屋都有损坏,咱家宅子也塌了几间,再加上?余震不断,南妈妈便叫人在后园子搭帐篷,先?对付几日?再说。”
“缘觉呢,他怎么样?”
“姑娘真是一睁眼就想他。”吉祥笑道,“放心吧,官府的衙门建得?比谁都牢固,殿下?完好无损,还?是他带人把?姑娘挖出来的呢!”
苏宝珠松口气?,又问:“家里还?好吧,有人受伤吗?”
“家里还?好,就是碧琉楼不大好,那?里聚集的人太多?了,又紧靠河岸,地基松软……”吉祥叹息一声,“死了四个,伤了十来个,进宝倒是没?事,当时他在三楼,最先?救出的就是他。”
一听?这么多?人死伤,苏宝珠的心沉了沉,“他们的白事都由苏家操办,他们的爹娘、老婆孩子,也都由苏家养着,往后逢年过节,拿的红封要比别人多?一倍。”
南妈妈恰好进来,闻言道:“姑娘真是长大了,办事越来越周全。”
“妈妈!”一见南妈妈,苏宝珠一直压制着的恐慌、委屈瞬间爆发,扑到南妈妈怀里哭道,“我还?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你们了。”
“大难不死,否极泰来,姑娘的运道在后头?。”南妈妈一下?下?抚着苏宝珠的头?,又笑又拭泪,颤抖的声音满是不安和激动。
三人抱着哭了一阵,总是将这些天的情绪发泄出来了,人也觉得?轻松不少。
歇了几天,苏宝珠已无大碍了。
很快,朝廷发了赈济粮,自然,苏家随长安的大户们捐了大笔的善款,如此又过了一个月,地动带来的余波逐渐平息了。
苏家的宅子也修葺完毕,苏宝珠搬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始终没?有见到缘觉,
本以为缘觉会来找他,可一直没?有等到他的人,想着长安城现?在乱糟糟的,他忙着救灾赈济灾民,许是腾不出空子。
倒是裴禛,隔三差五着人给她送些东西。
他救了自己的命,苏宝珠不好不收,收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最后还?是南妈妈出面,带着一车的谢礼去了趟吴王别院,此后裴禛倒是没?有再送东西过来。
事情看似解决了,可苏宝珠知道,他拼死护着自己那?一幕,恐怕又要刺激到安阳公主,或许连皇上?都能听?到点风声。
还?有缘觉,听?吉祥说,他抱着自己踏出废墟,许多?人都瞧见了。
虽然她们谁都不说外面的消息,苏宝珠也能猜到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肯定不少。
越是这样,她越想见缘觉。
银杏树的叶子开始落了,红绸布都挂了一树,他怎么还?不来?
手从红绸布上?掠过,望着夜空中钩子似的月亮,耐不住大喊一声,“李蕴玉,你这个……”
“大笨蛋?”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宝珠一回神,果然看到缘觉站在游廊拐角,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缘觉!”她欢呼着张开双臂,一路跑着奔向他,抱住日?思夜想的他。
已是天交十月,天气?已经很冷了,他的僧衣居然冒着潮气?,再一看,额头?上?也泌出细细的汗珠。
“你跑着来的?”苏宝珠愕然,“出什么事了?”
“没?有,什么都没?发生。”缘觉笑着,“我看到你挂的红绸布。”
那?一树的红绸布啊,扑簌簌迎风招展,就像少女那?颗火热、跃动的心,明明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他怎么直到现?在才发现??
一见到他就跑过来的宝珠,一见到他就笑的宝珠,他差一点,就永远的失去宝珠了。
天知道,当他得?知宝珠埋在废墟下?的心情。
说死也不为过了。
只有抱紧她,再用?力抱紧,感知她的温度,感知她的声音,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宝珠,”他轻轻道,“不要再叫我缘觉了。”
第45章
苏宝珠没?明?白他的?意思,反问道:“不叫你缘觉叫什么?叫殿下?好别扭哦,好像回到刚认识你的?时候。”
缘觉轻轻笑道:“你刚才不是已经叫出口了?”
苏宝珠怔楞了下,小?手掩住嘴,低低惊呼一声,“李蕴玉?”
“嗯,我在。”李蕴玉微微偏头?,“头?一次觉得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我和这个名字关系还不熟,你多喊几声,让我适应适应。”
“李蕴玉!李蕴玉!李蕴玉!”苏宝珠搂着他的?脖子,跳着、闹着,喊个不停。
李蕴玉笑着,手扶住苏宝珠的?后颈,低头?吻了下来。
细细的?吻,绵长、悠远,让怀中?的?人忍不住发出断断续续的?嘤咛。
他慢慢抬起头?,喘息好一阵才平静下来,“明?天?我要进宫,又要有些日子不能见?面了。”
苏宝珠惊诧不已,“有段时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小?事,无妨的?。”李蕴玉道,“也许下次见?面,我就不是那位转世?佛陀了。”
“你要还俗?”
“嗯。”
“决定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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