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珠玑 第71章

作者:玉胡芦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莎曼郡主眼见皇后把花赐给不相干的人,不禁微微露出讶色,但对上沈德妃的暗示,又用欢喜掩盖了起来。

  谢莹选上了花魁,心中满意不已。早先还怕香玉牡丹救不活,结果开放得?软香富丽,叫满园子的人都纷纷侧目,且拿了头名呢。

  至于要在婚前赌一口气什?么的,早已经?没那必要了。

  ……

  斗妍会的花魁评选出之后,便开始了贵女与男郎们的赠花环节。女郎可主动将花赠给心悦的郎君,郎君亦可问爱慕的女郎求要,再?或者本不相识的二个人,蓦然因花而生出情?愫等等。

  谢府退亲一事虽广得?赞誉,谢莹更堪称大?家闺秀。但忌惮着奚府和?老长公主的颜面,暂时却不便对她表露什?么。谢莹略有失落,倒是也?乐得?自在,悠然煽着小团扇,坐在架子旁歇凉。

  那边汉白玉小桥下,奚四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看着谢莹的牡丹花,那般好看,心里颇感后悔。但知她必不肯原谅自己?,只是想把心里话说明?了。

  他先时的确有些勉强亲事,但随着相处增多,却是真心盼与她成亲的。岂料现在……

  奚四踌躇着是否过来对她解释一番,谢莹斜眼瞄见,就不太舒适。正想撇开头去,只见一道宽阔的肩膀,将她与奚淮洛的视线隔挡开来。那魁梧的身?躯,彷如健挺的一束高墙,让她顿时舒了口气。

  谢莹细一看,认出是茗香醉门外见过的那名将官。

  退亲那天汉阳郡主话里话外的设陷阱,她因着莫名想起他而添了几分坚定,心下便觉这个将官憨实又令人放松。

  谢莹难得?主动打了一句招呼:“是你?我记得?你这位军爷,在茗香醉里。今日?你心中的那位姑娘也?在锦卉园中么?”

  骁牧述职与休假时间将要到?期,预备回庭州府了。适才与好友进入园子,本想远远地望一望谢莹,却发现她在漠视奚淮洛的试图靠近,他便大?步踅过来阻隔了视线。

  没想到?谢莹竟然还记得?他。

  武将少见的略显局促答:“她也?在。我将要回边关去了,趁此机会前来看看花展。”

  而后半俯身?,打量起谢莹的牡丹花。他们骁家曾是军武世家,充入大?晋边军役后,祖母仍有养花的习惯。骁牧亦能?分辨出几分花形花香,只觉得?花也?如其?人,润美而温纯。

  而旁边的那盆黑牡丹,或便是三少夫人栽种的了。

  他知道许多事必然与魏妆安排有关,譬如谢莹刚巧在巷子里遇见奚四,以及后来林梓瑶又刚巧在医铺外遇见那私通的两个。但却处理得?甚精妙,并未把她自己?牵涉其?中。

  骁牧对三少夫人却是多了几分佩服的。

  他低沉声道:“这盆牡丹开得?令人目光难舍,形色香气皆为上上乘,若能?早些知道投票的规矩,我该上午进园,多投上几签!”

  说得?也?是,香玉牡丹今岁拔了头筹,说实在有些惊险。毕竟皇上有意拉拢兹国,而那曼拿罗花又颇有异域特色。好在三嫂嫂的花艺堪称行家里手,经?她护养两个月的牡丹新株,胜出应是必然。

  不晓得?是否因为对这将官第?一印象深刻,谢莹莫名的自在,不像先前与那奚四谁谁的,总端着放不开。

  她口才竟也?变活络了,笑答道:“斗妍会意在表达韶华似锦,郎情?妾意,好花常开。是让姐妹们展示精美的花卉,却无?须纠结多添谁的几个签。但军爷你的夸奖,我也?不客气收下了!”

  忽而一眨眼:“且看我今日?心情?好,既然你钟意的姑娘也?在园中,这花便送与你一盆罢,未免误会,且说是你从我这买来送给她的。胆略大?些,喜欢就表达出来,你不说怎知道人家是否也?喜欢你。挂在墙上的字条,你以为人人都会注意?或者她不爱奶茶烧烤,那便是永远也?发现不了。”

  譬如谢莹自己?,若非那天魏妆看见茗香醉这间铺子,要下去买来品尝,谢莹也?想不到?的。

  骁牧听得?她这般俏皮舒心之言,心里原本对她退亲的担忧便消散开来。只狭长双目盯着女子苹果般的脸颊,对自己?说话的口吻甚觉有趣,不由悄然噙起嘴角。

  他确实没想过这一点,只以为京中贵女人人都喜食甜点零嘴儿。更不敢奢望过叫她知道。

  三年多前,谢莹给他送手帕的那会儿,应该才十四五岁少女,还没有像此时外露的娇憨霸气。

  骁牧措辞答说:“那真情?话意墙上的便签你也?看到?了?京中还有谁能?与她同名呢……而我以为她会光顾那家铺子。”

  谢莹尚未听完他说话,正打算去搬花给他,却脚下一崴,险些儿滑倒。骁牧顺手一牵,话顿在半途咽住,谢莹指尖扯在了他衣襟上。

  格外硬朗结实的胸膛,忽地一抹风拂过,只见有手绢从他斜襟里飘了出来。

  她忙伸手去捡,约莫四五年前时兴的绣纹了,洗得?干净如新,角落还有一个名字“芃儿”。

  谢莹拽在手里愣了一怔,本是准备捡起来还给骁牧,但瞧着似乎熟悉的样子,却忽然想起来些什?么。

  她从没送过别人帕子,仅很久以前有一回,与朋友出去金乌大?街上,正逢边关凯旋而归的官兵,路人们送水送物,锣鼓喧天。她凑热闹给一个长相英俊的小将,递了条手绢擦汗,没想到?……

  谢莹说:“这条手帕是我的。”心里有点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谢莹是个自小的颜控,譬如对桃花风流的奚淮洛,对洒落不羁的悦悠堂主乌千舟,还譬如当时一眼隽挺的边关郎将。

  可是怎么才三年多过去而已,他……肩膀宽阔变厚了,身?板更硬朗稳健了,而当年那醒目的脸庞上,多出了一道刀痕。像是刀尖从他脸颊划过,之后愈合过程中又在烈日?风沙下暴晒,便留着了一条暗沉的痕。

  难怪她全无?印象呢,只是这么一细看,才把先前的模糊样子浮现上来。

  骁牧攥了攥粗粝的手掌,他这三年多来自然变化许多。亦从正八品的边军役宣威校尉,升至述职后刚提了衔的正六品昭武校尉,都是拼命赚出的军功。

  他兀地将那沙场上的勇气拾掇起来,应道:“是芃儿你的。”叫出谢莹这个久远的乳名,仿佛却半点不生疏。

  然后端起了花盆,执着地说:“这花送我必珍惜,但我即刻要启程去边关,带去路途迢迢。骁家世代镇守边关的将门,早已粗粝习惯,唯恐京都娇养的牡丹去了边疆水土不服。再?来京都述职也?不知何年,更或战死沙场,到?时交还不便,就还是放在你这吧。”

  谢莹望着沉甸甸的花盆,似乎听明?白过来话里的意思……可这话她也?反驳不了。

  听闻庭州府那地儿飞沙走石,男郎们糙野健硕,动不动就要披挂跃马上阵。连浴桶澡池这些怕是都没有,沐个身?子得?去原野上的露天湖里,京都的贵女细皮嫩肉如何消受得?起?

  但是,他这意思是把自己?送给他的花,又送回到?了他“喜欢的女子”手中吗?

  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谢莹懵然了一瞬。

  魏妆才要走回来,瞥见这一幕,就没去吵扰了。毕竟皆是情?窦已开的季节,谁都有点儿各自的秘密。

  只从廊下取了一碟新鲜的桑葚果子,边走边吃着,想去竹林旁休息一会。这边没有花卉盆展的架子,人们往来较少。

  怎才走到?附近树下,却听那亭子梁柱的后头,隐约传出暧昧的低语。她乜斜眺去,竟是怡淳公主倚着一个侍卫在厮磨。

  饴淳公主豢养侍卫,许多人都有耳闻,但也?不至于这么急不可耐,等不及回府去吗。

  魏妆仔细一觑,但见怡淳颧骨上的腮红格外鲜艳,眼神也?迷离,却像是中了媚毒时候的样子。

  啧,总给这个那个下-媚-药,现下竟然轮到?了自己?了……可这京中她董妃母女骄横得?势,谁人胆敢招惹她?

  招惹她又有甚么好处。

  魏妆咬起下唇,脑海里浮现出了某人凛冷艳绝的脸庞。不无?意外。

  那就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她往外头走去,诧然看见两名御史丞经?过,又是御史丞,好嚒,都使?顺手了。

  魏妆便佯作对旁的贵女提醒道:“这附近野猫叫得?格外响亮,姐妹们仔细些,免得?惊扰到?了。”

  御史丞耳尖目明?,果然听进去了。今日?锦卉园里斗妍会,后宫主位娘娘都来参加的场合,少府监那群人却连野猫都没驱走,是工作失职啊。

  连忙便踅过去看,奏本上又有新佐料可添了!

  “扑通——”

  魏妆才走回到?廊下,御膳房的菜品果然叫人胃口好,才拿了一片水晶肘花冻,吃完又想继续去取了。

  还未待站起身?,便听说饴淳公主落了水。御史丞前去抓野猫,哪知竟看见饴淳公主慌忙扑进水中,旁边有侍卫准备拉扯,来不及也?跌落了进去。

第92章

  自?从奚林谬三?家的闹剧之后?, 皇帝对?宗亲世家的德风抓得更严厉了。

  饴淳公主?也是无奈,不晓得出了哪门岔子,竟忽然被皇帝抓着了她私养侍卫一事。把她跟前的侍卫全部都清走, 还勒令再被发现一次,便将她打发去江南织造局学采桑女红两年。

  若说要把她嫁人, 饴淳公主?还没那?么怕的。这京中就没有哪个男人能打动到她,只?除了谢侯府的三?公子谢敬彦, 送汤绣帕送字帖她都愿意为他屈尊。奈何嫁不成,其他嫁谁她都能趾高气扬, 我行我素。但若被罚去采桑吃苦, 却是真真吓她。

  饴淳公主?收敛了几天?,今日却瞧见园子里一名面生的侍卫,身躯修长, 宽肩窄腰的, 看得她又生出猎捕之心?。

  饴淳百般按捺之下忍不住, 遂故技重施,下点儿调-情-药,准备好生愉悦一番。岂料自?己却把那?药酒误喝了下去, 不及片刻的功夫, 身心?就烧灼得难耐,衣裳都快要挂不住了, 偏那?侍卫却仍是无动于衷。

  她焦渴无以纾解,正想?豁出去强势上攻, 却忽然御史丞来了。这些御史丞的眼睛鼻子, 简直就不是正常人能长的啊, 惊得她慌不择路藏进了水里,用以遮掩自?己的狼狈。本来要把那?侍卫推开, 以免留下现场证据,岂料侍卫竟也跌落了湖中,叫她气恼不已。

  饴淳被媚-药烧得迷离糊涂,下了水才记起自?己是个旱鸭子,连吞了几口?水呼救。这当口?,只?见?一名蓝裳男子迅速跳下湖来,托住了她的腰和肩。她只?觉得此时的男人皆是解药,竟没忍住就吻上了他的脸。

  咿,把在岸上高声呼救的贵女们看得,登时都哑巴了。

  饴淳公主?衣衫不整的,谁救她意味着什么大伙儿都清楚,更何况她主?动挂着人家脖子这般这般了。

  却孰不知,救她上来的那?个男郎乃是叫高钩。高钩家中与皇室同姓,但算不上宗亲。祖辈被派去僻远的翔州府做了府郡,赐封五品子爵。代代单传,到了高钩便成了斗鸡遛鸟的纨绔子弟,这次进京来打牙祭,只?见?着水中女子脸腮绯红,衣袂非比一般华丽,也不管是谁就踊跃跳了下去。

  待救上来才知道是个公主?,也别管是否什么正根正脉的公主?了,正根正脉的公主?他高钩没资格娶,毕竟也姓高。但知董妃母女在宫中颇为红火,这就已经足够了,娶回翔州府去便是风光家门啊!

  高钩先将饴淳公主?抱去厢房休息,因着求娶心?切,管不得饴淳公主?怎么抓着他不肯放,还是一掌把她后?颈劈晕了。先跑去前头的金顶亭殿里,挂着满衣裳满脖子的胭脂口?脂,跪倒在太后?的跟前求赐婚。

  把个董妃气得快要吐血,却奈何说不出话。

  绥太后?早看着董妃这对?母女作妖生事,能拆一个算一个,再说饴淳公主?不检点,早早嫁了才能放心?,便轻巧成全了一桩婚。

  不晓得等饴淳公主?醒来后?,听到自?己从此要被嫁去那?僻远州府,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了。

  魏妆坐在回廊上,瞧得不免好笑?。这招用的,真够绝。

  人都道谢三?郎自?带清灵之气,其实则正邪融汇一身,正与邪皆在他掌中运筹帷幄,并?无分界。说什么他礼义忠孝,皆须在没触及利益的前提下。但凡对?待冒犯之人,那?用起手段来从不心?软。

  如此一来,却是把饴淳远远打发走了。日后?他上了位,再不必被个公主?眼巴巴觊觎数年。且把董妃卸掉了一膀,相当于杜贵妃身边能说会来事的助力?也少?了。

  行事爽利,眼不见?为净。两世为人,魏妆并?没甚多余的同情心?,谢敬彦此举还算颇合她心?意!

  盛安京的夏日偏长,从端午一过,天?气便逐渐炎热起来。

  午后?阳光绰绰,催人思倦,一场斗妍会便开始散场了。

  谢莹把两盆香玉牡丹都送给了魏妆,若没有嫂嫂的养植,只?怕她今年难能风光拔头筹呢。

  魏妆站在廊下收拾着花卉,加上皇后?赏赐的曼拿罗一共七盆了,准备都运回簇锦堂去。择日再挑几盆肥土,把花籽儿也栽种?上。

  曼拿罗花朵呈浅魅的紫色,还有一抹奇妙的幽香,的确闻着令人心?旷神怡。她还挺喜欢的,或挑上一盆放去云麒院的花房里也不错。

  一名小太监恭敬地走过来,说道:“禀告三?少?夫人,谢修撰等在园子外头,说是顺道路过前来接你?回去。”

  锦卉园与他的翰林院衙房根本不在同个方向,这是哪门子的顺路啊?

  听得谢莹谢蕊在旁边哧哧笑?起,三?哥对?三?嫂嫂的用心?真是显露无疑了。

  印象中的三?哥不苟言笑?,居住的院落也在僻静处,时有翡韵轩中琴音清凛抚起,仿佛冷傲寡合,俗尘不沾。岂料成亲之后?,竟比京中的绝大多数男郎都要体贴妻子。

  谢莹捂嘴笑?道:“嫂嫂还是快些出去吧,三?哥做事向来提早,只?怕等了不止这一会儿。你?可知道斗妍会有个规矩,凡已成婚的郎君不得入园内,妇人却不拘。他这分明就是怕满园子的男人,仔细一个不小心?,把咱们花容月貌的嫂嫂叼走了!”

  魏妆听得脸颊发烫,她今日其实并?不乐见?谢敬彦来着。

  昨儿彼此在书房里缠-绵了一个多时辰,先是在书案上,后?来俯去地垫,谢敬彦换着花样形势的把她各种?爱宠。魏妆总觉得这个男人似乎哪儿不同了,可又说不上来,兴许她自?己也变了吧?

  毕竟从前那?些寥寥可数的情-事中,谢三?郎也是处于掌控之势的。可却分明感知他如今的肆野与纵情,像是对?她并?不收敛,倾尽满足,半分的间隙都不容与她分神。

  在那?连续快速长久的深宠中,她的颤音停不下来,彼此信靠的心?贴在一起,总是更容易遁入合一。魏妆被谢敬彦架起的过程中,起先以为怕是把墨汁打翻了,后?来才晓得他早已把砚台挪至地上,而那?些所谓墨汁的错觉,乃是自?己经他宠爱后?盈出的回应。

  十三?年来,身为贤惠淑德、操持谨敛的高门贵妻,她便是曾有过失控,也从未如当夜那?般媚艳。只?叫她不敢四目对?视,浑身倦软得被谢敬彦揽回卧房,便作势入睡过去。

  晨间醒来后?还没见?到他呢,各忙各的了。

  出门前,魏妆特意在胸前拍了妆粉,奈何天?热,妆粉早就都掉得七七八八矣。只?好系着衣襟,生怕再被人瞧去余痕。他吃饱餍足了还不够,又跑到这儿秀恩爱来了,真是有够闲工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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