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模范夫妻互穿后 第119章

作者:青草糕 标签: 灵魂转换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她自己心里想着事情,手下的动作便有些放松。

  崔令宜问她:“帕子是不是凉了?”

  “啊?哦,哦,是的。”尹娘子回神,“我再去重新泡一次,给师姐洗色。”

  “回来!”崔令宜喝住她,“我身上的颜色,褪了没有?”

  尹娘子定睛一看,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看,好半天,才迟疑着道:“我怎么觉得……好像没有呢?”

  崔令宜猛地抬起头,双眼锐利如剑,直直刺向了她。

  尹娘子慌乱道:“可能、可能是我手法不对,对不住师姐,浪费了你这么久时间,我再试一次……”

  崔令宜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抿住了唇。

  尹娘子重新倒了药水,把帕子烫了一遍,又给崔令宜揉压起来。

  这次她不敢再分心了,仔仔细细、用尽全力地揉压着,可是,她越揉越慌乱,每揉几下,就要停一下,看看手底下那块胎记的颜色。

  崔令宜:“怎么了?”

  尹娘子如坐针毡:“师姐……要不,要不你再教我一下吧,我怎么、怎么揉,这个颜色,它都没有变化呢……”

  “胡说,这怎么可能!”崔令宜蓦地坐了起来,从她手里夺下帕子,“我自己来!”

  她连鞋子也未穿,赤脚走到茶案边,把帕子往茶缸里一丢,拎起还在小炉上微微沸腾的水壶,就往里面倒水——

  “师姐!”尹娘子尖叫一声。

  水壶翻倒在地,滚烫的药水泼溅在二人裙角,崔令宜猛地缩回了手,被烫过的手指迅速变红。

  一直被关在门外的卫云章听到动静,直接踹断了门闩,闯了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他冲到崔令宜面前,捧过她的手指,“发生什么事了?”

  她上半身没有穿外袍,只穿了一件诃子,暴露的肩颈和双臂在初春的空气里颤得厉害。

  尹娘子磕磕绊绊地说道:“师姐她……调制了能洗掉胎记的药水,让我给她用,但是,但是我可能手法不对,洗不掉她身上的胎记,师姐她就要自己来……但这个药水是热的才有用,师姐她把帕子放在茶缸里,不知怎么的手没拿出来,就这么把开水倒了进去……”

  卫云章急道:“还不去找冷水!”

  尹娘子如梦初醒,赶紧把放在地上的铜盆端了过来——幸亏一开始烧水的时候,崔令宜说多备点水,免得烧着烧着水干了,她才用铜盆接了这么多清水放着。

  卫云章舀起盆里的凉水,不断地冲洗着崔令宜的手指。好在那水壶壶口较小,只烫着了几根手指,其他地方都无大碍。

  崔令宜的双眼缓缓聚焦,停留在卫云章身上片刻,然后忽然挣扎起来:“放开我,我要去把胎记洗了!”

  “洗什么洗!差这一时半会吗!”卫云章低斥道,“再说了,药水现在都没了!”

  他看向旁边不知所措的尹娘子:“去问问四夷馆的人,有没有治烫伤的药膏。”

  尹娘子点头:“我这就去!”

  她跑了出去,而崔令宜却看着一地流淌的药水失神。

  卫云章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许是觉得自己方才说话重了些,又放柔了声音:“这药水很难调制吗?”

  崔令宜摇了摇头,喃喃道:“不难……”

  “那就再问纪空明去要。”卫云章说,“反正他会给你的,不是吗?”

  崔令宜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尹娘子很快拿回来了烫伤药膏。四夷馆接待贵客,总会备一些常用的药物。

  她关上门,站在一旁,看着卫云章把崔令宜的那只手从水里捞出来,用干巾擦了擦,然后给她细细地抹上药膏。

  尹娘子忽然有些难过。

  在接近卫云章之前,她也曾周旋于许多男人之间,迎来送往,从他们身上获取她想要的消息。也有男人喜欢她,乐意哄着她捧着她,却没有哪个男人会这样细致地对待她。

  师姐不是都嫁给他了吗?就算身份是假的,可人眼中的情意却是真的,怎么就叫缘分尽了呢?

  “你们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就是在洗胎记吗?”卫云章一边给崔令宜抹药膏,一边问尹娘子。

  尹娘子点头:“师姐说这个方子可以试试,就先给我洗色,她见有效,便让我也给她用。”

  卫云章手下动作一顿,扭头盯住了尹娘子:“这方子在你身上有效?”

  尹娘子踌躇道:“师姐说……确实褪了点颜色,不过要想彻底洗掉,可能还要多来几遍。”

  卫云章:“你过来,我看一眼。”

  这种时候就没必要再讲什么男女有别了,尹娘子走上前来,略略拉了下后面的领子,给他看了一眼。

  卫云章没有说话,又转头看了一眼崔令宜的后颈。

  他还记得在营州那天夜里,看见尹娘子后颈胎记时的震惊。那时光线虽昏暗,但确实很明显地看到了那块颜色。今日白天再看,不仅颜色淡了许多,甚至连边缘都模糊了,若是粗粗一眼扫过去,几乎以为只是块泛红的皮肤。

  不像崔令宜身上这块,还是如此清晰,与她之前,并无半点分别。

  卫云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稳住了自己的情绪,问尹娘子:“你洗了几遍,她洗了几遍?”

  尹娘子很愧疚:“师姐给我洗了一遍,我给师姐洗了两遍……但应该是我手法的问题吧,明明很努力了,但是……师姐这个颜色,怎么一点儿都不褪呢……”

  “不是的,不是的。”崔令宜缩在卫云章的外袍里,颤抖得愈发厉害,“我的胎记是能洗掉的,我要自己洗,我要给自己洗。”

  卫云章咬了咬牙,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掰过她的脸,逼她直视着自己:“倘若就是洗不掉呢?”

第104章 第 104 章

  崔令宜怔怔地看着他。

  卫云章又对尹娘子道:“当初是谁给你画的胎记, 如何画的,一一道来!”

  尹娘子有些茫然,但还是回答:“当初,是另一个师姐给我画的胎记, 她给我看了胎记图案, 跟我比划了大小, 然后让我趴下, 大约花了半个时辰反复上色, 上完色还跟我说, 三天内不要碰水, 否则颜色还没完全吸收,就容易被洗掉。”

  卫云章又问崔令宜:“那你呢?”

  崔令宜面露惶然:“给我画胎记的师姐, 并未提前给我看过图案……画完了我才知道长什么样, 而且、而且很快就画完了,也许只有一盏茶的工夫……”

  卫云章:“有没有跟你说不要碰水?”

  “说是说了, 但是……但是有一日正好下了雨,我出门没带伞,淋了雨, 害怕胎记受影响, 便去找那师姐,师姐看了一下, 跟我说没关系,我的胎记还好好的……”

  一旁听了半天的尹娘子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啊——难道,难道师姐这个胎记, 不是假的吗?!”

  卫云章拧眉,继续问崔令宜:“你确定在画胎记之前, 你的这里是干干净净的吗?你亲眼见过吗?”

  崔令宜低着头,死死地

  攥住了裙面。

  她不确定。她没见过。

  小时候,一群参与拂衣楼选拔的小孩吃喝拉撒都住在一起,无论长相美丑,因为习武厮杀的缘故,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伤疤,大家对彼此偶尔露出的皮肤上的痕迹都不以为意,不会像外面吃饱了撑的闲汉那样,对别人的身体评头论足。

  在这里,值得被注意的只有武力。

  后来,她赢到了最后,成为了拂衣楼的正式一员。她有了独立的房间,还拥有了一些私人物品。她有一面巴掌大的普通小圆镜,常用它来打理自己的外表,但她从来没有想过用镜子去照自己的背面长什么样——谁没事会干这个呢?

  直到那次画完胎记,师姐递给她一张纸,说:“你看,这就是崔氏女胎记的样子,淳安侯府老夫人得靠这个认人的。”师姐又带着她站到一面和人一样高的落地镜前,她努力扭着脖子,才能勉强看到一点所谓的胎记颜色。

  见她沉默不语,卫云章便知道了答案。

  他喉头微动,问尹娘子:“你呢,在画胎记之前,你确定你的后颈上什么都没有吗?”

  尹娘子咬了下嘴唇,道:“我没有用镜子照过那里,也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但是像我们这些拂衣楼的暗子,不会武功,只靠美□□人,所以对身体的要求会严格一些,我自己肯定是没有胎记的。”

  崔令宜面色惨白。

  她忽然把卫云章给她披上的外袍丢开,弯腰去捡地上的水壶。那水壶里还剩了一点药水没洒干净,她哆嗦着手提起水壶,把它重新放到了围炉之上,自言自语道:“不可能洗不掉的,也许只是每个人体质不同,我再试一试,再试一试……”

  卫云章抓住她的手腕,想要阻止她,然而当她转过脸来望着他时,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哀求,他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终究是松开了她。

  水壶里的药水所剩无几,很快就再次沸腾。

  崔令宜抿紧嘴唇,把药水倒入茶缸,再一次将帕子浸透。

  她说:“我要两面镜子。”

  屋子里只有一面镜子,尹娘子只好再去隔壁空房间拿了面镜子过来。

  她和卫云章两个人,一前一后,各举着一面镜子,让崔令宜刚好可以从面前的镜子中,看到身后的镜子里倒映出的颈背。

  崔令宜拿起湿透的、充满了刺鼻药味的帕子,再一次覆盖在了自己的后颈之上。

  细细的水珠顺着脊骨滑落,在诃子面料上染出一道道深色的水痕。

  她反手抓住药帕,盯紧了面前的镜子,开始反复揉压后颈的皮肉。

  药水本就刺痛,她亲自动手,更是痛上加痛。尹娘子看在眼里,几次想要出声劝阻,最后又还是咽了回去。

  在药水的多次刺激下,那块皮肤已经肉眼可见地变得红肿,然而,在泛红皮肤的衬托下,那块胎记的颜色,不淡反深,更加鲜明了。

  她不信邪,几乎是像要揪掉那块肉一样,隔着药帕,狠狠地掐了下去。

  棕黑色的药水从她五指间流下,帕子因为失去水分,逐渐变得粗糙,激起她脖颈上点点红粒。

  “够了!”卫云章从她手里夺下帕子,丢到一边,“已经凉了!没用了!”

  崔令宜却依旧伸出手,用指甲恶狠狠地刮过自己的皮肤,像是这样就能把那块颜色抠下来一般。

  她平时不蓄甲,但这次出门在外,没有剪甲的工具,她的指甲已经长得很长。她这么用力一刮,后颈顿时出现五道鲜艳的血痕。

  铜镜哐当一声跌落在地,卫云章将她的双臂反锁在身后,急道:“就当是我求你,不要再试了,不要再这么对自己了,好不好?”

  崔令宜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镜子,可镜子里的景物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直到她眨了一下眼睛,世界重新清晰,可她也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下巴上缀满了滚烫的泪滴。

  尹娘子慌乱地收起镜子,道:“我……我去把镜子还一下。”

  她匆匆忙忙地跑出房间,替他们把门关上。

  崔令宜闭上眼睛,咸涩的泪水渗进她的唇角,像丝线一样爬进深处,锁住她的口腔,锁住她的咽喉,令她几乎喘不上气,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应该是梦吧,肯定是梦。不然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呢?

  她想挣开卫云章,却发现自己手脚无力,若不是有卫云章从后面撑着她,她现在恐怕能像一滩软泥一样滑下床去。

  不,不行,她要离开这个梦,好可怕的梦,这个梦里连卫云章都在禁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