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草糕
还有……她一边心梗着,一边向卫云章投以怀疑一瞥:“你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也不知道他在上色的时候,有没有察觉蝶翅纹路的不对劲?
卫云章:“确实还有一事。”
崔令宜一凛。
“小襄儿跟我说,她喜欢这只长毛花狸奴,想要你把画送给她。我猜,你连崔公都不愿意送,大约也不是很想送给她。所以我跟她说,先把画放在画室里晾干,晚点再给她答复。现在你怎么想呢?”
原来是为了这个。
“当然不能送她。”崔令宜握住卫云章的手,微笑道,“如今这幅画可不全是我的作品了,是我与三郎共同完成的作品,应当是你我夫妻共同的纪念,怎么能给她?”
卫云章愣了一下,旋即笑了:“我倒是未想到这一层。我还怕四娘你觉得我狗尾续貂,更不想要了呢。”
崔令宜转了一下眼睛,柔声道:“这样吧,三郎,我想了个好主意。这幅画我们自己收着,但也不能让襄儿失望。你晚上要编修《文宗经注》,一个人太寂寞,我便也陪着你,另外给襄儿画一张一模一样的如何?反正她是肯定看不出区别的。”
卫云章:“来得及吗?这是否太辛苦了些?我挑灯夜战,是因为我白日可以补眠,但你……”
“三郎怎知,我白日里就不补眠呢?”崔令宜赧然道,“我在翰林院里,一步都不敢出屋门,又没法替你分忧,除了睡觉,实在不知道还能干什么。再说了,我临摹起来还是挺快的,用不着一整夜。”
卫云章思索了一下:“那也行。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我们大半夜的还各自待在书房和画室,委实奇怪。好在屋里也不是没有桌子,你我各占一张,倒是正好。”
崔令宜计谋得逞,很是欣慰。
晚饭期间,又见到了襄儿,卫云章告诉她,等明天画彻底晾干了,便送给她。襄儿很高兴,引得卫定鸿也不由好奇,问陆从兰发生了何事。陆从兰不好意思道:“我今日出门去赴卢夫人的宴,倒是又累得弟妹陪襄儿玩耍了。”
卫定鸿瞧了一眼正在一旁跟襄儿说话的卫云章,伸出胳膊肘,碰了碰崔令宜:“怎么样,你跟弟妹也生一个?”
崔令宜:“……”
她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不着急吧,小孩子照顾起来也挺麻烦的。”
卫定鸿用手背挡着嘴唇,低声道:“趁着如今事少,早点生了,还能多陪陪孩子。等将来你升任了,天天早出晚归的,那错过的可就多了。”
崔令宜也低声道:“可是四娘她年纪还小呢。”
卫定鸿含笑看了他一眼:“原来是心疼媳妇。那便当我没说过。”
一只手搭上崔令宜的肩,不动声色地将凑近的俩人分开。卫云章不知何时站在了崔令宜身后,轻声道:“你们兄弟俩还聊什么呢?父亲刚进院子了,要准备起菜了。”
……
一餐用罢,便各回各屋。路上,卫云章问崔令宜:“你之前和大哥说什么呢?那么开心。”
崔令宜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小厮丫鬟,悄声道:“他……他看你和襄儿玩那么好,让我跟你早点生个孩子。”
卫云章一个趔趄,险些被平地绊一跤。
“哎哟,夫人,仔细着些!”玉钟赶紧扶道。
夜色中没人看得清卫云章耳根的红意,他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与三郎单独走走。”
崔令宜也对瑞白道:“你也下去吧。晚上没有我们的吩咐,也不必来屋里伺候了。”
终于可以随便说话了,卫云章叹了一口气:“我们现在男不男女不女的,生什么孩子。不知道你在开心什么。”
崔令宜诚恳道:“我没有开心,只是大哥毕竟出于好意,我总得配合着笑笑。”她话锋一转,“三郎,你和大哥感情真好。我以前看话本子,里面总是把高门大户写得像妖魔鬼怪一样,可如今看来,父亲都位极人臣了,家中依旧如此和睦,真是治家有方。”
想挑拨一下关系都不方便。
卫云章道:“若你说的是我们这个小家,自然还算和睦,但你若说的是整个卫氏,上上下下数百号人,是断然不可能和睦一心的。”
崔令宜挑眉:“怎么说?”
卫云章:“你别看父亲他现在官至尚书左仆射,但当年……”他忽然停住话头,不说了。
“当年怎么了?”崔令宜催促。
卫云章看着她,摇了摇头:“都过去了,不说了。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干正事吧。”
说罢,就往画室走去。
崔令宜在心里嘀咕一声,怎么开了个头就不说了?卫相当年怎么了?和哪个卫氏族人有仇不成?他要是不说,那只能改日从卫定鸿或者陆从兰那里打听了。
二人从画室里抱了些画具出来,回到正房中。房里有一张用来吃饭的圆桌,还有一张用来看书的长案,崔令宜瓶瓶罐罐的东西多,画纸又大,便占了那张长案,卫云章则去了隔间的圆桌,把书放下。
如此一来,两厢烛火辉映,都知道对方还在,却又看不见对方的动作,不会影响彼此。
崔令宜听着隔壁书页翻动的声音,翘了翘嘴角,开始在空白的画纸上,临摹五颜六色的狸奴扑蝶图。
而另一厢,卫云章翻着书页,却迟迟未能落笔。
秋冬之交,长夜寂静。他重新想起白日的那个刺客来——尤其是方才,他在提到父亲当年的事时,看着崔令宜的眼睛,突然一股极其怪异的感觉升起,令他本能地停住了话头。
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他们互换身体的事情。而在互换身体之前,她对外就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名门闺秀,怎么想,都很难觉得,她会和一个刺客产生联系。
那个人为什么要杀她?马车莫名损坏,显然是对方的手笔,就是为了骗他下车,好采取行动。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现在他的身体,也就是崔令宜原本的身体,恐怕已经成了一具冷尸——今天送走襄儿之后,他便取出刺客的一根银针,沾了蜜水,去后花园找了个蚂蚁窝放着,结果没过多久,搬运蜜水的蚂蚁便都死在路上了。
银针上没有任何花纹,除了比常见的绣花针硬
了一点、长了一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下杀人?这不是明摆着在跟卫家和崔家示威吗?难道就没有别的更稳妥的杀人方法了?卫云章百思不得其解。
他很想问问崔令宜,是不是无意中得罪过什么人,撞破过什么秘密,但旋即又有一个更为惊人的猜测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连日来的一系列古怪,从成婚前徘徊在卫府附近的可疑人影,到那只被人截获的信鸽,再到普华寺的意外……这一切,莫非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崔令宜来的?
当初跟太子说的,“唯有按兵不动,等对方自乱阵脚”,莫非就在今日一语成谶?如今想来,崔令宜自从嫁入卫家,一共就出过三次门,除了回门那日,每回都出事,很难用巧合解释。
卫云章拧紧眉头,心情沉重。
一滴墨从笔尖滴落,洇开在手稿上。他回过神来,无奈地摇了摇头,把笔尖的墨撇了撇,打起精神,开始专心对付起眼前的公务来。
第30章 第 30 章
崔令宜画至中途, 装作久坐疲惫的样子,起身活动。路过隔门,瞧见卫云章还在奋笔疾书,便放下心, 回到座位, 掀开临摹了一半的画纸, 露出一张崭新的画纸来——她当时看卫云章忙着清点颜料, 便趁机多抽了一张白纸。
她提笔悬腕, 开始飞快地在上面画画。什么狸奴扑蝶图, 现在哪有时间画这么精细, 崔令宜刷刷几笔,直接铺了一幅水墨山水图, 然后在皴染的山石根部, 仔细勾描了一下荒楼小院的内部结构图,伪装成山石纹路的样子, 然后在落款处用暗语解释了一下,便大功告成。
她搁下笔,轻轻吹了吹这张画, 然后把它折好塞进袖子里。
“咦, 没水了。”她嘀咕了一句,再一次起身, 走向卫云章,看了看他的杯子, “三郎你的杯子也空了,我去外面加点水。”
卫云章“唔”了一声, 并未在意。
崔令宜提着空茶壶出门,正好瑞白听见动静, 从耳房里探出一个头来:“郎君?”
崔令宜晃了晃手里的空茶壶。
“小的这就去接热水。”瑞白出来道,“这么晚了,郎君还要喝茶吗?”
崔令宜点了点头:“之前没去上值,耽误的公务太多了。碧螺她们都睡了?”
“睡了,今夜是小的当值。”瑞白道,“郎君怎么不去书房,这样也不会影响夫人。”
崔令宜老神在在地一抄袖子:“红袖添香,你懂什么!”
瑞白:“……小的懂了,小的这就去添茶。”
瑞白一走,崔令宜见四下无人,便迅速闪进了画室。她点了一盏油灯,翻出自己的画箱,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形态各异的狸奴扑蝶图。有些藏有卫府地图,有些则只是单纯的画卷。她把那些暗藏玄机的画统统折了起来,一起塞了袖子中。
随后,她吹灭油灯,出了画室。
月朗星疏,夜风寒面,崔令宜站在庭院中,望着天穹,心中只余戚戚悲号。拂衣楼催这么紧,她是没法再拖延了,只好能混一时是一时了。
瑞白灌了热茶回来,崔令宜问他:“听说今天早上,送夫人的马车坏了?”
“是啊,坏得莫名其妙的,不过郎君你放心,没出什么事。”
“真没事?”
瑞白不明所以地挠头:“能有什么事儿啊?”
“你不是去租车了?你不在的时候,夫人在干什么?”
“夫人在等着啊。”瑞白奇怪地问,“郎君你是怕夫人路上遇到什么事吗?可我们带了好几个护院呢,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崔令宜道:“行,明天去上值的时候,还是让这几个护院护送我。”
“是。”
崔令宜摆摆手,让他下去了,自己则提着茶壶回了房间。
她给卫云章把茶满上,瞥了眼他的字,就她出去这会儿,他又写了一页,看来他确实是在认真工作。
“三郎别太劳累了,也不急这几个时辰。”她柔声关怀。
他抬起头,冲她笑笑:“没事,你累了就先睡吧。”
“好,我画完了便睡。”
她回到座位,气定神闲地继续临摹。
子时将尽之时,崔令宜终于完工。她打了个哈欠,下意识想伸个懒腰,结果袖子里藏着的画纸一下子就滑到了胳肢窝处,她赶紧止住动作,重新理了一下衣服,这才起身走到卫云章身边,道:“三郎。”
卫云章停笔:“你画完了?那便去睡吧。”
崔令宜点了点头:“我把那边桌子收拾好了,那边光线更好些,你去那边吧。”
“好。”
崔令宜看着他毫无所觉的样子,抱着文稿又转去了外间,继续打了个哈欠,往卧房里走去。
他今晚必然不会回来睡觉了,她一个人独占大床,挺好挺好。她吹了灯,躺倒在床上。
外面透出来些微暖黄的灯光,她翻了个身,闭上了眼。
-
早晨,崔令宜按时醒来。
她穿好了衣,摸了摸厚厚的袖口中藏着的画纸,而后走出卧房,看见卫云章正伏案歇息。油灯不知是什么时候燃尽的,他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歇的,手里还握着毛笔,似乎只是想小憩一会儿,却不慎睡了过去。
“三郎,三郎。”她轻轻地推了推他。
卫云章惊醒过来,直起身子时却牵扯到了僵化麻木的脖颈,不由一阵皱眉。
“怎么睡过去了。”他有些懊恼地扶了一下额头,眼中还带有浓重的困倦,“第三卷 还差半章就理完了……”
“没理完就没理完吧,我把已经写好的带走。”崔令宜道。
二人简单交接了一下,许是听见了里面的动静,瑞白在外面喊道:“郎君,要洗漱了吗?”
崔令宜揉了揉卫云章的肩,道:“我去上值了,你也快回去睡吧,晚上还得接着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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