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草糕
瞧见她,他关上窗,淡淡地问了一句:“这两日讲学怎么样?”
“那自然是非常顺利。”崔令宜笑道,“学生们都夸我讲学深入浅出、浅显易懂,为人还幽默风趣、平易近人。”
卫云章:“……”
“哦,对了,有些学生仰慕你的才华,让我给他们改改文章,能改的我都自己给他们改了,还有几篇写得不错的,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改,你给看看,下次我再给他们带回去。”
卫云章接过她手里的文稿,看了几眼,搁到一边,似笑非笑道:“你就这么确定,下次去的还是你?”
“你什么意思?”崔令宜警觉,“你是觉得你现在这具身体没毒了,想跟我换回来了?”
“你猜呢。”卫云章不介意跟她打嘴仗,扰乱她的心神。
崔令宜哼了一声,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知道卫云章不会这么做,至少是这个时候。
瑞白见崔令宜迟迟不说要紧的事,立刻上前跟卫云章告状:“郎君,我们刚刚在城外受了拂衣楼的袭击!”
“什么?”卫云章一顿,“怎么回事?”
崔令宜咳了一声,解释:“我与瑞白在回城路上,突然遇到一个蒙面刺客,他先打晕了瑞白,又直取我命门,但我忍住了没有动手,他便没有再继续伤我。后来我把荷包丢给了他,他拿了荷包就走了,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不过他虽然蒙了面,但我还认得他的眼睛,他叫寅十四,也是拂衣楼的人。我想,他们大约是在试探‘卫云章’到底会不会武功。”
“还不是你干出来的好事?”卫云章扯了扯嘴角,“他们一击不成,说不定以后还会继续试探你。”
崔令宜:“就当是我对不住你,这件事上我可以听你的。若他们下次再来,你是希望我出手,还是不出手?”
卫云章:“自然是不出手。”
“行,那就不出手。”崔令宜道,“其实呢,这件事也没那么严重。你会武功这个消息太特殊了,我又拿不出实际的证据,他们自然得核实一下。但核实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抓到你的把柄——哎我说,卫云章,你表面上风光无两,但这人缘可实在堪忧啊。”
卫云章瞅了她片刻,忽地一笑。
崔令宜竖眉:“你笑什么?”
“瑞白,你先退下吧。”卫云章道。
待瑞白走后,他才慢条斯理地问崔令宜:“你该不会只是收钱办事,实际上也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吧?”
被他说中,崔令宜一阵心虚,却面不改色地哈了一声:“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宽慰一些,那你这么想也可以。只不过呢,你可要想清楚,我俩现在这个情况,明显我在劣势,又得不到你们的信任,又容易被拂衣楼抛弃。但拂衣楼手上又没我的把柄,那我为什么不直接投靠你们呢?还不是因为,这幕后的主顾我得罪不起嘛。我可以叛出拂衣楼,但我可不觉得你们能在那位面前保住我。”
卫云章皱眉:“不是说合作?你到底还有多少消息没说,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卫三郎,我也不想为难你,毕竟为难你,还容易牵连我。我的要求很简单,我需要一个功成身退的机会,只要在主顾和拂衣楼那里完成了任务,我就不会有任何事。”
卫云章冷笑:“你功成身退之时,恐怕就是我们卫家丧命之日。”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嘛,我和你们家无冤无仇,你们和那位主顾的恩怨情仇我也不想再干涉,只要能想出一个办法,让‘崔令宜’这个身份无法再继续待在你身边,那我的任务不就结束了?作为回报,我愿意给你当内应,看看拂衣楼接下去还会有什么动作。但也就仅此而已,至于后面你们谁输谁赢,那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
卫云章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她所言真假。
“你好好考虑一下。”崔令宜拍了拍他的肩,“怎么才能让我合理地离开,确实有点难办——诶,你觉得你移情别恋、我俩和离这个方法怎么样?”
卫云章磨了磨牙,吐出一个字:“呵。”
“哎呀,你要是觉得有损你的形象,也可以换成是我移情别恋。”崔令宜摸着下巴,“不过我认识的男的可不多,找谁还得仔细想想。”
卫云章被她气笑了:“卫崔两家,绝无可能和离!我宁愿当个鳏夫,我都不会和离的!”
第52章 第 52 章
崔令宜:“……别这么笃定, 我又不可能给你当一辈子媳妇。万一你将来喜欢上别人了,会后悔你今天说的话的。”
卫云章:“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卫云章烦躁地点了点桌子,忽地灵光一闪,看向崔令宜:“我是不介意当鳏夫, 那你可有考虑过假死?只要你‘死’了, 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我们家, 而我们和崔家的联姻也还作数。最重要的是, 你可以直接从拂衣楼里脱身了, 不必再来搅这趟浑水。”
崔令宜笑了一下:“多谢你还为我考虑这个。只不过按照拂衣楼的规矩,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若是真死在你们家了,拂衣楼也一定会把坟挖开来确认的。到时候就算我跑到天涯海角, 也得遭人追杀。”
卫云章:“我还当你很厉害。”
“再厉害也受不住一直被人追杀啊。”崔令宜道, “卫三郎,咱俩也算共患难过, 我跟你说句肺腑之言,不是我非要跟你作对,也不是我对拂衣楼有多么忠贞不二, 而是如果我不这么做, 我就会死得很惨。以前楼里有人叛逃过,还是个很厉害的杀手, 结果爱上了目标的女儿,假装死于目标手下, 最后带着人家女儿跑去隐居了。结果被楼里识破,追杀了他整整两年。”
那时崔令宜还小, 只有十岁左右,都是从其他人嘴里听来的故事, 听说追杀那位前辈的杀手有很多,前辈也宝刀未老,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但是他能受得住,他妻子可受不住,因长期疲于奔命,身体越来越差。后来那前辈把妻子单独留在了一个小镇,自己孤身离开转移视线,结果大半年后,拂衣楼的杀手找到了他,告诉他,他走后,他妻子就发现自己怀孕了,但是由于难产,最终一尸两命。他们还给前辈看了妻儿的尸身,那前辈当场就崩溃了,自尽于妻儿跟前。
此事曾在拂衣楼内轰动一时,被当作反面典型反复用来警告新人。
崔令宜笑道:“所以呢,我给你当内应,就是我给你最大的让步了。想让我离开拂衣楼,不可能。只要完成了你这一单,我就可以升一个职级,手里掌握更多的消息,这样对你也好吧?”
卫云章看着她的笑容,脸色微寒,抿唇不语。
要为拂衣楼卖一辈子的命,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好好想想吧。”崔令宜说,“我今日说的都是真话,没有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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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瑞白送崔令宜去上值,回来时,却颇为神秘地告诉卫云章:“郎君,我今日路过杂货铺的时候,杂货铺的老板将我叫了进去。”
卫云章蹙眉:“怎么,是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不是。”瑞白摇了摇头,“那老板跟小的说,今日在绘月轩附近盯梢的人禀报,绘月轩掌柜今日开门的时候,往门上挂了块‘新品到货’的字样。他问小的,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说?”
“小的自然是说不知道。”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绘月轩是拂衣楼的地盘,而绘月轩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若是瑞白常常从绘月轩前路过,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因此,现在在绘月轩附近蹲守的,一共两批人,一批是卫相的人,一批是太子的人。
昨夜“卫云章”才遭遇伏击,今日绘月轩便莫名挂了块牌子,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呢?
既然太子的人已经发现不对,那么等父亲晚上回家,多半也会知道动向,然后,就极有可能把崔令宜叫走……
“不行,你现在立刻回去。”卫云章让瑞白靠近了些,如是这般交代了几句。
瑞白连连点头,忙不迭又跑了出去。
玉钟端着点心进来,扭头看着瑞白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夫人最近总是让瑞白出去办事,还不让奴婢和碧螺听,有什么事是他能知道我们不能知道的?”
卫云章笑了笑:“不是我让他办事,而是我拜托他,办事的话告诉我一声。你也知道,府上近来不太平,三郎他们又不想让我操心,跟我报喜不报忧,但我还是心里忐忑,便拜托了瑞白,让他行行好,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是好是坏都说给我,好教我安心。”
玉钟鼓了鼓腮帮:“奴婢也想听。”
“你真的想听?”卫云章道,“都是打打杀杀的事情,还会出人命呢。”
“啊……这么严重?”玉钟嘶了一声,“那还是别告诉奴婢了。”
“听那些做什么,我们又不是夫人,还能出谋划策几句,你我听了,只能瞎着急,还是做好分内之事,为夫人扫清后患才对。”碧螺走了进来,“夫人,今日身体感觉如何?”
卫云章:“好多了,我想出去走走。”
碧螺思忖了一下,想到大夫说的,现在可以适当走动走动,便点了头:“那奴婢去拿披风,咱们去花园里散散步。”
另一厢,瑞白一路出了卫府,来到长安城里最为鱼龙混杂的地方,随便找了个小乞丐,掏出一袋碎银:“小子,帮个忙吗?”
小乞丐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拿,却见瑞白又把钱袋收了起来,悠悠道:“你先告诉我,你身后这些,都是你的小弟?”
小乞丐回头看了看身后几个高矮参差的小孩,笑得谄媚:“是啊是啊,贵人有何吩咐,只要小的们能办到,一定去办!”
瑞白说:“你们人太少了,至少再来十个。”
小乞丐瞪大了眼睛:“十个?!”
“找不到?找不到就算了。”瑞白作势要走。
小乞丐:“别别别,贵人您等一等,小的这就去再喊几个人!”
……
等瑞白忙活完回府,卫云章已经在花园里逛完两圈回院,并且用完午膳了。
碧螺和玉钟下去准备饭后解腻的茶果,瑞白则趁机凑上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袱:“郎君,这是您要的衣裳。”
卫云章:“好,多谢。”
瑞白殷切道:“郎君,您可得早点儿回来啊!万一府里临时出了什么状况,小的可没办法替您拦太久!”
卫云章点点头:“我速去速回。”
不一会儿,碧螺和玉钟端着茶果回来了,卫云章打了个呵欠,道:“出去走了两趟,中午又吃得多了些,这会儿直犯困。你们把那些放桌上吧,等我午睡起来了吃。”
碧螺和玉钟不疑有他,依言照做了。
卫云章又交代:“我睡觉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若我有事,自然会叫你们。”
“夫人放心吧,我们肯定不吵着夫人。”玉钟嘻嘻笑道。
门窗关上,屋中只留下了他一人。
卫云章深吸一口气,迅速打开瑞白带来的包袱,换上了里面的粗布衣服。这粗布衣服乍一看颜色与府中丫鬟着色相似,但款式却是外面普通老百姓最常见的款式,远不如丫鬟精致。
他又把头发重新盘了一下,而后悄悄从后窗翻了出去。
卫府的布防他了如指掌,躲开护院轻而易举,而现在正是白天,屋顶上也没有人监守,他悄无声息地翻过了院墙,来到了外面的小巷。
身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恢复,但至少不会再因为一点动作就崩开流血了。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厚厚的头巾,像那些百姓为了挡风一样,裹住了头脸,只余一双眼睛在外面。随后,他双手笼在袖口里,微微躬着身子,混进了大街上的人潮中。
冬日的风吹得他衣角瑟瑟,卫云章一路沉默疾走,终于来到了绘月轩附近。
他一眼便看到了父亲手底下的人,一共三个,负责在此盯梢。两个装作茶客,在对面的茶铺里边聊天边喝茶,一个装作醉汉,歪倒在路边的台阶上打瞌睡。周围应该还有几个太子的人,但他不认得,一时半会也分辨不出来。
他像一个普通的民妇一样逛着小摊,余光瞥见一群小乞丐正浩浩荡荡地往这里而来。
小乞丐们每路过一个店铺门面,便要在门口敲碗,大声说着吉祥话,如果掌柜的不肯给钱,他们就一直敲碗一直喊。大多数店铺都是小本经营,没什么壮汉看店,光靠零星几个人根本撵不走这群小孩,是以最后也只能给钱了事。
好在这些小孩也不贪,即使只给一个铜板,他们也心满意足地离开,出发向下一家。
他们一路走,一路讨,终于讨到了绘月轩门前。
“碗儿一敲响当当,恭喜发财又健康!好心必然有好报,希望老板大大方!老板,赏几个子儿吧!”
绘月轩里就掌柜一个人,他略显不耐地走了出来:“没用,没用!赶紧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十几个小孩前呼后拥,呼啦啦将老板围在中间,拽着他的衣服和手脚,讨好地叫着:“老板洪福齐天,就给点儿赏吧!一个两个也不嫌少!老板明年一定发大财!”
掌柜被十几个小孩纠缠,又不能真的把他们怎么样,显得手足无措。
附近几个人牢牢盯住了绘月轩的动静。
大约是实在受不了这帮小乞丐了,掌柜终于败下阵来,举手叫道:“行行行,你们放开我,我去拿钱,行了吧!”
小乞丐们这才放过了他。
掌柜取了一把铜板,也没细数,胡乱往他们手里一塞,嘴上呵斥着:“赶紧走,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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