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愫
朝华心中一动,这么说来他看得见。
是了,他有胡人血统,他的眼睛大约带些绿,他怕她也像那些人一样以为他是山精狼妖,所以才特意蒙着眼纱见她。
他怕吓到她。
第111章 条件
华枝春/怀愫
誉王誉王妃绕了个大圈子给裴忌打掩护, 二人喜滋滋回到府中,就见裴忌正坐在王府后厅内, 还没等誉王显摆功劳。
就听裴忌开口:“你们给容家姑娘赠礼了?”
誉王笑了:“可不!太后赏赐的那朵白玉牡丹,还是新的,姝儿还没上过头呢!”他们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对容姑娘半点不小气的!
裴忌出了忠义侯府的大门才知这两人自作主张,出手就是太后赏下的玉牡丹,座中有永安伯家承恩侯家,无端重赏, 必会传出去。
誉王还无所觉, 上前就拍裴忌的肩:“她见了, 我还没见着呢, 什么时候让我见见, 你说的那个很凶悍的姑娘是不是她?”
誉王妃觑着裴忌的脸色, 拉扯一下丈夫的袖子, 用眼神示意丈夫“他好像不高兴”。
誉王仔细一看,果然见裴忌脸色不好看,二人这时终于想起来了, 裴忌是让他俩去忠义侯府是吸引众人目光去的。
誉王“啧”一声:“咱俩究竟是糊涂?你也不想想, 不给她造造声势, 你要怎么娶她?”
“她祖上是得过封, 可世代降袭到她祖父还是靠科举才又起来的, 家世上差的不给她补上怎么成?”誉王伸出手来, “第一, 她那个爹大小也是进士, 赶紧弄个官当。第二,她也得四处多走动走动, 咱们找找相熟的几位公伯夫人们,到太后跟前好好夸夸她。”
他还推出妻子:“等到这些都做完,再让姝儿去跟太后说,一锤定音!”
邓姝在丈夫身后连连点头。
裴忌皱眉:“谁说我想娶她了?”
誉王誉王妃面面相觑,誉王惊愕出声:“你不想娶她?”而后他摆出一脸你骗不着我的神情哧道,“你不想娶她,你在她身上花这么多心思?你哄鬼呐?”
看裴忌不语,誉王推动裴忌轮椅,让轮椅面朝太师椅子,而后他自己坐到太师椅上。
两人面对面,誉王道:“你少跟说什么她救过你,你要报答的话,砍我的头我也不信你是那种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人,你就是看上她了。”
邓姝站到丈夫身边,先“呸”了一声,把砍头那句不吉利的给吐掉,跟着赞同丈夫:“话粗理不粗,你可曾在别人身上用过这份心?”
生得这般模样,确是有人怕他的长相,可也有人爱他。
何时见他蒙上眼纱去见一位女子?
裴忌轻吐口气:“她有心上人了。”他见过他们俩吃结缘豆,许愿三生。
誉王誉王妃圆眼瞪圆眼,二人都不知说什么好。
誉王妃一个眼色,誉王正直道:“她既然已经有了心上人,你可不能夺人所爱,要不然……”换一个喜欢?
“但她心上人负心薄性。”
“什么?真是岂有此事!”誉王话风一转,“那你正可趁势追击,咱们只巧取,不豪夺,总能想着法子打动她。”
裴忌面露得色:“我手上有他的把柄,她会如愿的。”
等裴忌离开誉王府,誉王和誉王妃二人都没能缓过神来。
两人并排坐着目视前方,誉王问妻子:“是我听错了?还是阿忌说错了?”
誉王妃答非所问:“他不是撞邪了?要不然明儿一早咱们去大隆福寺给阿忌求点香火灰罢?”
夫妻双双对视一眼,阿忌的意思是,他有那个人的把柄,要以此为要挟,好让那个人能娶了他心爱的姑娘。
誉王为裴忌深深忧虑,他看了眼天色:“咱们也别等明天了,天还早呢,现在就去大隆福寺。”
……
裴忌坐上马车回宫城去,榆林那边的探子将沈聿从小到大能挖的事都挖了一遍,一桩桩呈在他案前。
纵是沈聿负心薄性,裴忌也得承认他是个极坚忍的人。
这人的出生,算起来也不知是比他强呢,还是比他差。
与沈家那些邻居不同,裴忌并不认为沈聿当真是沈父的亲生子,沈父不是因为沈聿的生母实在卑贱,才不认这个儿子。
沈父非要办过继,又去官府写明过继文书,正是因为沈聿不是他的儿子。他怕沈聿将来读书为官,那些作套的人会再找上门来。
在官府过了明路,替沈聿永绝后患。
榆林当地探子找过那伙骗子,他们四处勾结行骗,居无定所,有时混在一块,有时又跑路散开。
有时还会把女人孩子卖掉,沈聿能被留在沈家,已经算是运气好发。
那伙人有就不知去向的,也有事发被官府抓住的,被抓的全罚做苦役,苦役活不多久,十几年前就死了。
沈聿十岁之前靠接济才能吃上饱饭,读书学字也都是靠他自己刻苦,扶灵还乡一年之后就能取中童生,跟着又中秀才。
办完沈家祖父母的丧事守完孝,他又一鸣惊人得了解元。
沈聿为什么刻苦攻读,为什么要考明法,也是一目了然的事,他想替他养父报仇。
沈聿查不到的事,明明白白摆在裴忌面前。
他知道沈聿的仇人是谁,是一个以沈聿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的人,不知他知道自己仇人是谁之后,还会不会坚持报仇。
裴忌兴致颇高,在心里赌沈聿会。
沈聿想报仇,而他可以提供机会,或者稍加帮手。
朔风拂动车帘,车中人早已经摘下青色眼纱露出微绿双眸:“沈聿去了林大人家?”
赵轸答道:“是,今日是第一回,要不要想法子让他再去几回?”
裴忌摇头:“不必,有这一次就行。”
春闱考官的名单中就有林献章。
一招不成还有一招,沈聿总会明白容朝华不是他的垫脚石,该是他的掌上珠。
……
忠义侯府后花厅内,陆汀兰还在言之凿凿:“听说裴世子的脾气坏得很,他想做什么总是要做到,有人冒犯也绝不轻饶。”
说不准月圆之夜他的眼睛真的会变绿!
朝华心中为那位裴世子叹惜,他斯文温和又细心,竟会被流言传得成这样。
他没办法选择血统出生,就像昭阳公主也无法选择和不和亲。
“你们三个缩在这儿做什么?要不要跟咱们一道打叶子戏?”承恩侯俞家的女孩找了过来,问朝华和令舒,“你们南边玩的是哪种?”
令舒伸出手来,数着指头道:“斗虎,鹤格,诗牌,大小叶戏,就没哪种打法是我不会的。”
俞家女孩子闻言大笑:“好好好,可算来了高手。”一把拉起令舒,把她按到桌前,“咱们不玩那些杂的,就玩大小叶,万贯索子花牌一个个轮着捉!”
除了管家之外,闺阁中要学诗画琴棋、飞花行令、叶戏双陆,俗与雅俱是交际手段,不必多精,但都要会。
真娘就极擅长这些,令舒也玩得巧,朝华自然不弱,只是她这会儿没心情玩这些,幸亏令舒挺身而出。
令舒虽是初来,可她半点也不怵,坐上桌就对另外三家道:“头把我坐醒,你们三家打我一家,说好了可不许欺我新来。”
四个人打叶戏,后头坐着好几个“军师”,七嘴八舌都在出主意。
姑娘们出门不带银子,就用不同颜色的棋子来当筹码,各人执一色,没一会儿令舒身前全是各色粉晶玛瑙的小棋子儿。
朝华本也站着看,待见到虞家姑娘独坐窗下,便让甘棠捧一盏热茶过去。
甘棠知道姑娘的意思,虞氏总归是大姑娘的婆母,不能闹得太难看,彼此有个台阶下就算了。
谁知朝华递了台阶,虞家姑娘却没下,那盏茶她没接。
座中个个姑娘都是人精,容家女已经有意修好退了一步,她自己站着不下来,那谁还愿意再给她台阶。
等叶子戏打到一半时,虞家姑娘就离开花厅,说是到寿花堂去看她姐姐了。
座中不知谁笑了一声:“告状去了罢?”
这一声混在叫花叫索子的热闹声里,很快就被揭过去不提。
玩到最后要用饭了,令舒身前的棋子叠成三座山,她把“小山”一推:“今儿我已经得了各家姐姐们的赏赐,这些就算啦!”
今日容家女孩已经出了风头,玩过乐过就好,哪能再跟她们算钱?
承恩侯家的女孩拉着令舒:“下回我家里摆宴,我给你发帖子,你可一定得来给我当军师!”
令舒也不客气:“成啊,我给你当军师,输了赢了咱们都拆账。”
说得一屋子人都笑,到告辞时已经论起闺名,说定了元宵节大家都要去永安伯家里赴宴。
回去的车上,楚氏极满意,忍不住骄傲起来:“我就说咱们家女孩儿,到哪都差不了。”说着还含笑看了朝华一眼。
这不,乌将军夫人话里话外都在向她打听朝华。
朝华道:“只是后半程虞家姑娘没出来,也不知忠义侯夫人会不会为难姐姐。”
说到虞氏,楚氏脸上的笑意淡下去。要说誉王誉王妃的不着调是京中人人都喜见的,那虞氏的不着调就真的叫人头疼。
哪有宴席开到一半,主家躲起来的?
“这样……也是件好事。”楚氏缓缓吸了口气,“往后要闹出什么,人人心里也都有一杆秤。”
朝华诧异:“难道忠义侯还想换世子?”
马车行在长安街上,长道宽阔平直,楚氏鬓边珠钗随着车轮转动轻晃:“总要做最坏的打算。”
楚氏与忠义侯先夫人蒋氏有交情,不知蒋氏在地下看着恩爱丈夫不仅把她忘到脑后,还想将世子之位给后妻生的小儿子,心里会作何想。
人死情消,也没法想。
马车驶到容府门前,与一辆青布油车擦肩而过。
朝华正掀起车帘看向容府门前挂着的红灯笼,就见那辆小车车帘轻晃,车后垒着几个箱子,箱子上还堆着几个包裹。
令舒奇道:“这么晚了,是哪家的亲戚上门打秋风了?”
楚氏没开口,朝华却倏地看向她,又飞快掀起帘角探出车窗看了眼那辆青布车。
那车里,坐着永秀。
楚氏看朝华明白了,轻叹一声:“是她自己央求你们祖母放她去太清观为祖先修冥福。”老太太都不认永秀是容家人,修的又是谁的冥福?
老太太本想再看她几年,等事过境迁,便将她远远发嫁了,从此家中就当再没这一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