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春 第174章

作者:怀愫 标签: 豪门世家 宅斗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荣王世子如今在京城的地位一落千丈,但他品阶还在。瞧见对面马车品阶不高,本不欲相让。

  但看见车上悬着鱼符,荣王世子不敢怠慢,立时让马夫停车,又亲自下车:“车上可是容医官?”

  裴忌没有掀帘,他隔着帘子道:“是荣王世子?”

  荣王世子听见车中传出裴忌的声音,先是大吃一惊,跟着就想裴忌为何提前回京?

  他在车外先行礼,后赔笑:“原来是……真是巧了!怪不得出门时喜鹊叫,原来是要遇贵人,我正要进宫去!”

  裴忌没掀车帘,他便也不说破车上人是谁,对他来说确实是遇上贵人,他想试探试探此时进宫时机如何。

  裴忌在战场上时,荣王世子和世子妃就天天在家祝祷,祝祷荣王快死。

  万一被活捉了押到京城,亲儿子亲儿媳妇是求不求情?不如死了干脆!

  老天爷像是听到他俩的祈求,他爹果然死了,但几个弟弟还没死,他进宫去是并不想做个样子为弟弟们求情的。

  他是去表忠心,想求从重发落。

  裴忌一只手扣在朝华的肩上,一只手握着朝华的手,她在值房坐久了,衣裳上沾着烘桔子的香气。

  明明刚刚垫过肚子,这会儿他觉得那饥火又烧了上来,越烧越旺。

  攥着她手掌的那只手,禁不住轻轻摩挲她指上薄茧,车外人好像在说什么,但他没听清,只是伸脚隔帘踢了夏青一下。

  荣王世子眼睁睁看着马车走远,他站在车后还喃喃找补:“那我不送……”

  心中揣测,必是要紧的秘密公务,他还是不知道更好。

第159章 凯旋

  华枝春/怀愫

  京中最盛大的事, 便是王师凯旋。

  自得胜门至长安街,附近一路的饭庄酒楼全都满座, 二楼三楼靠街有窗的屋子,包银更是炒到了天价。

  原来年节中的席面就贵些,但再贵一席流水价不过八两十两而已,这会提到了二三十两,都为凑这个热闹。

  裴忌问朝华:“到时你在哪个楼迎我?要不要我找个地方?”

  他说这话时,半解衣袍,赤膊露出受伤的肩膀。因连夜赶路没换伤药, 白布上血迹已经褪成褐色。

  朝华小心翼翼一层层揭开纱布, 她还没学到外伤缝合, 怕动作一重把他伤口绷开了。

  “不用这么麻烦, 用刀子割开就行。”他欲起身拿刀, 被朝华一把按住。

  手掌按在他穿着衣裳的另半边肩膀上, 轻轻一压, 他就老实坐定。

  一层一层纱布揭开,直到看到伤口的那一刻,朝华才轻吐口气:“还好还好。”军医用的缝合术与师父用的一样, 只是用的线不同。

  “放心, 跟着我的军师医术不错。”他刚说完, 就见朝华松口气之后便抿住唇角。

  怎么又不高兴了?

  他立时会意, 这伤口有两个多月了, 这两个月里一直都瞒着她, 信上一字未提, 就连写信上的字迹他都着意掩饰过。

  朝华认真看他写来的每一封信, 连字迹都仔细辩认,就怕他弄虚作假。

  “你那些信, 写到战事急时,字就潦草些,写到打胜仗休整时,字就闲适些……”愣是没有半点蛛丝蚂迹。

  裴忌散着衣袍轻笑出声:“我知道。”

  他知道她会看,所以故意做假。

  “我受伤时,就是战事最吃紧时,字潦草些,你就看不出来了。”

  朝华眉间愠怒,瞪了他一眼,才又仔细替他擦洗上药,重新裹上白布。

  裴忌追问:“那你在哪迎我?”料定了她一定会看他打马游街,他虽考不了状元,但穿盔甲游街也是状元不能及的。

  “我自有地方迎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朝华本来是想把这件好事告诉他的,可他受伤瞒了两个月,就让他再等几天。

  说完替他拢起衣袍。

  屋外的夏青听见动静差不多了,适时提着食盒送进来。

  朝华盛了碗汤递到裴忌手中:“我知道你爱吃辣,这些日子想必也没少吃,我已经吩咐厨房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伤口长好之前,不许饮酒食辣。”

  裴忌看了眼夏青,夏青一眼也没看他,提着空盒又出去了。

  裴忌无话好说,这些日子他确实没按军师说的忌口,又日夜奔忙,伤口撑开过两次。

  必是被她看出来了,这才一点情面也不讲。

  转念又想,她吩咐的是郡王府的厨房,眉梢微抬,看看厨房有没有听她吩咐,要是听她吩咐那便有赏。

  “要不,你告诉我个方位,到时我坐在马上,总不能两眼四处乱转,那岂不有损威严?”裴忌放低声音哄她。

  朝华端正身子喝了口汤,一口汤咽下,这才笑盈盈道:“岂会,裴郡王百步穿扬,眼睛利得很,必能一眼就看见我在什么地方。”

  她是在了那半天假不高兴?还是因为他受伤瞒报不高兴?

  裴忌低头喝了口汤,是因为马车上的事。

  吃完了饭,朝华并没立时就走,而是道:“要不要去湖边走走?”眼看裴忌眼里的笑要溢出来又补一句,“我娘在南园待客。”

  娘跟大伯母已经十几年未见,必有许多话说,她想让娘能和大伯母好好叙旧。

  裴忌正色颔首:“也好,吃得多了,正好疏散疏散。”

  里面的话音刚落地,夏青就一溜小跑着去清场,吩咐湖边的护卫下人们全都退远些,别碍着主子跟容姑娘“疏散”。

  细雪未住,湖边几树红白梅花盛放。

  朝华笼着斗蓬,想到她和裴世子第一次见面就是雪中梅林。

  朝华没开口,裴忌话没断过:“过几日你有旧友要来京城,余杭知府此番镇压荣王党羽有功。”

  太后特意传召他进京受赏。

  朝华的旧友自然是余家姑娘余世娟。

  自朝华退了与沈聿的亲事,二人就没见过面,不仅没见过面,连书信也都只是互相问安。余世娟早就从父亲那里知道容沈退婚,可她怕触着朝华的伤心事,一个字也没提过。

  “到时你想作东,只管吩咐,要是怕扰了你师父清净,那就在这儿置宴。”一副全她说了算的样子。

  朝华还没过门,但郡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往后是谁作主。

  譬如夏青,他一头扎进南园,吃饭睡觉都在南园,与甘棠芸苓几个熟得不能再熟,俨然给自己换了个主子。

  只有张宿的脑袋还转不过弯来,觉得夏青过于殷勤,赵轸拍拍张宿的肩:“你就当夏青是提前效忠了小主子。”

  这么想,张宿那脑袋就能转过弯来了。

  张宿恍然大悟,觉得夏青忠心得不能再忠心了,想在他前头,真是好小子。

  朝华想了想:“我会看着办的,纵不在郡王府中置宴,也不是与你生分。”

  话都已经说到此处,裴忌思索片刻说道:“沈聿升官了。”

  太子是死的突然,但荣王谋反也确实快了些,也蠢了些。

  “换作我是荣王,我会忍耐,等到……”等到圣人死的那天,再发动兵动。

  圣人没死,只要起兵就是谋反,荣王倒是想到往邓太后身上泼脏水,说是不满太后专政。

  但太后是还政过一次的,要是没有那一次的还政,不会这么顺利有第二次掌权。

  大臣们都觉得太后既然还政过一次,那就不是贪恋权术之人,太子病故,圣人病重,太后娘娘临危不乱,接手朝政而已。

  皇位到底还在圣人这一脉传递,大臣们就认这个正统。

  这些日子,誉王深居简出,只在太后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人前,撇清一切干系,就怕有人动脑筋动到他头上。

  荣王只要肯等,赢面比誉王大得多。

  偏偏他等不得,留在他身边的几个儿子,也觉得荣王世子的功劳最大,要是早点反了,世子必死,余下的人可以争一争。

  皇位还没到手呢,就先争起储君之位来。

  荣王反得太早,沈聿的证据只收集了一半,他也只是个不入品的驿丞。

  可他一到榆林就拜会了父亲的旧交,那些榆林地方的军官因熟悉一地的军事,多数都在当地调动,有两位升到了千户。

  沈聿说动了这两个人,这两人暗中向裴忌投诚,再由他们联络卫所其余官员。

  “要不然,战事还得再拖一拖。”

  战后秦州犯官无数,跟着荣王谋反的官员诛的诛,关的关。沈聿这样有功名有功劳的,被破格提拔。

  裴忌道:“先领着四品官的俸,之后会正式提官。”

  朝华静静听着,裴忌说完,她也没再追问沈聿的事。

  只是轻声道:“永秀将嫁,到时该给他去封信。”

  裴忌伸出手,从宽袖中攥住了朝华的手,他又问:“你到底在哪儿迎我?”

  朝华没忍住,笑出了声,但她依旧摇头:“不告诉你。”

  ……

  几日之后,三军精锐进城受赏,第一个骑马进得胜门的就是裴忌。

  他一身太后特赐的龙鳞甲,在日光照耀下,通身闪着银光。

  街市两边围满了人,上京城人人都知这个骑在马上的是原来坐轮椅的裴世子,此时看他高头大马进城。

  都围在两侧私语:“裴世子真的好了!”

  “是裴郡王了,看来那汤山的水真的管用。”

  他们都以为是汤山热泉把裴忌的腿治好的。

  裴忌充耳不闻,他确实如朝华说的,有双能百步穿扬的利目,不必左右四顾就能看见周围人的一举一动。

  进城之后,两侧人尽数收入眼底,却没看见朝华。

  酒楼饭庄二三楼上有许多女宾客,应当是城中贵女们都来凑这个热闹。

  裴忌在其中看见了永安伯家的女孩,算是他表妹,陆汀兰。

  他知道朝华与陆汀兰相识,裴忌特意多留意一瞬,朝华不在那个包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