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 第106章

作者: 轻于柳絮重于霜 标签: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清操笑了,她?撑起大氅的一角,孝瓘接过来,把自己也裹进去。

  天?统元年的除夕,他们在领军府中吃了牢丸,道了祝福,又缩在裘氅中看了爆竹,这不是一个?欢天?喜地的春节,却也足够温暖。

  元日之后,孝瓘回到兰陵王府。

  许是除夕夜里?受了风寒,回府之后就加重了病情。

  马嗣明开了汤剂,熬好了端到内寝。

  清操边埋怨自己,边埋怨孝瓘,边给他喂药。

  “我真不该出去看爆竹的……你也不该随我出去……”

  “马先生说,虺易毒发了两次,对你身?体?是极大的损害,所以比不得从前……”

  孝瓘初时还能与她?调侃两句,笑她?嘴比自己还碎,后来咳喘难抑,最后只觉眼皮发沉,昏昏睡去了。

  孝瓘醒来,身?畔空无一人,他唤了声“清操”,尉相愿才从挑开帘帷进来。

  “王妃呢?”他问?道。

  尉相愿端着一盏药,沉着声音道:“王妃……她?去了大理寺。”

  孝瓘一惊,“出了什么事?吗?”

  正月初三的夜里?,河间王高孝琬被院中的马啸声吵醒。

  他还未及穿好衣服,几个?兵卒已破门而入了。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孝琬勃然大怒。

  武卫赫连辅玄一袭重甲,是最后走进来的,他对着孝琬草草行了礼,“末将奉太上皇帝的旨意,来河间王府寻一佛牙。”

  孝琬脸色一变,“臣确有供奉佛牙,正欲进献陛下。我这就命人请来。”

  “不必劳烦殿下,末将派人去取。”赫连辅玄大手一挥,示意属下到各处搜查。

  孝琬何?曾受过这般羞辱,“你小小武卫,怎可?这般无理?本王乃河间王,尚书令,本王这就去面圣!”

  赫连辅玄令人制住孝琬,“河间王赎罪,末将依旨而行。”

  过来不多的时间,一名士卒进来禀告:“在后宅暖阁寻得佛牙。还有……”

  赫连辅玄看了眼孝琬,“但说无妨。”

  “河间王府库中竟有数百的幡旗和长槊。”

  赫连辅玄冷冷一笑,“河间王是想造反吗?”

  孝琬心中大骇。

  “那?些……幡槊……是我送宇文?老母到边境时所用……”

  “将军,还有这幅画。”那?士卒又呈进了一个?卷轴。

  赫连辅玄打开来看了看,“与那?些幡槊一并带回去。”

  次日,高湛亲往大理寺审讯孝琬。

  “你可?知供奉的佛牙,正是皇帝丢失的至宝?”

  “我不知啊……”孝琬解释道,“我供奉的佛牙,乃一胡僧所献。”

  高湛深吸一口气,“那?佛牙本在北宣寺中,皇帝命人请回供奉,岂料前些日遭窃,没想到竟在你那?里?找到了!”

  “我……我冤枉啊……”

  孝琬大声喊冤,却听高湛又冷声道:

  “近日邺下流传着一首魏时童谣,‘河南种谷河北生,白杨树头金鸡鸣’,祖少卿给朕说,河南、河北指河间,金鸡鸣是指河间王要建金鸡而大赦。朕本不信这些谣谶之说,却万不能料你当真私藏幡槊!”

  “陛下明鉴,这是送宇文?氏时所用,绝无谋反之意!”

  “那?这又是谁的画像?”高湛说着,抖落开一卷画轴,正是家祭时文?襄皇帝的画像。

  孝琬刚想开口,却被高湛止了,他指着孝琬身?后的姬妾道:“你们可?知此为何?人画像吗?”

  姬妾们皆闭口不言。

  高湛正欲动刑,只见陈阿巫从人群中走出,她?紧咬着嘴唇,跪落下来,“高孝琬画的乃是陛下,我见过他对着此像出神?流泪。”

  诸如此类画像,皆是祭祀之用,孝琬不但画了,还对之哭泣,实在犯了高湛最大的忌讳。

  他拍案而起,大怒道:“赫连,把你的鞭子倒过来,给我狠狠地打他!”

  赫连辅玄命人把孝琬吊起来,又依皇命用倒鞭抽打。

  孝琬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鞭笞,他哀嚎哭喊着“阿叔饶命!阿叔饶命!”

  便似一声声烈油浇到高湛的怒火之上。

  他对孝琬吼道:“谁是你的阿叔?你是何?身?份,竟敢唤朕阿叔?”

  孝琬听罢一惊。

  他恍然明白了祫祭之时,高湛为何?要鞭扑绍信的原因了。

  尘封的热血似被点燃,多年的隐忍和委屈再也无法遏抑,他不再哭喊,不再哀嚎,而是一字一顿地对高湛道:

  “我是神?武皇帝的嫡孙,文?襄皇帝的嫡子,魏孝静皇帝的外甥,我……”他说着,血汗和着泪水一并垂落下来,“如何?不配唤你阿叔?”

  高湛被说愣了,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以为是听错了——他从未没有想过,有人敢公然对他说这样的话!

  这个?人必须死?。

  高湛的目光从不可?置信,变得幽沉阴冷,他抽出斫刀,奋力砍向孝琬。

  因孝琬吊在高处,他的每一刀都?砍在孝琬的腿上。

  孝琬的腿,顿时血流如注。

  但他并没未再哀求一声。

  高湛仍不解气,他命人把孝琬放下来,命赫连辅玄就着他刚刚砍出的创口,生生把孝琬的小腿掰断!

  清操穿着一身?素服站定在孝瓘面前。

  “三兄……没了……”

  孝瓘撑着床沿,他望着清操,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清操走到床边坐下来,顺抚着孝瓘的后脊。

  孝瓘的眼圈渐渐红了,他从咳声中艰难挤出几个?字,“什……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大理寺的牢中。”清操顿了顿,“他恳求陛下,在他临死?前见我一面……”

  孝瓘叹了口气,“我素知他对你的执念……谢谢你,了却他最后的心愿。”

  “他有一句话,让我转告你……”

  大理寺的监牢中处处弥散着血腥之气,那?最浓烈的气息来自于最幽暗的牢笼。

  孝琬躺在那?里?,他的一双腿早已血肉模糊,以很?不自然的姿势待在茅草上,仿佛与他的身?体?毫不相关。

  他的脸黢黑的,和着血渍,并不是她?印象中的样子了。

  “三殿下……”清操小声叫了他一声。

  他抬眼看到清操,黯淡的眸中忽然有了些光亮。

  “究竟……何?至于此……”

  孝琬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缘由?。

  “如……如何?才能救殿下?”

  孝琬又摇

  了摇头,张了张嘴道:“必死?……之局。”

  清操不忍再看他的惨状,偏侧了头。

  孝琬又道:“帮我给四弟带一句话……平阳以西……我……尽力了……我……我身?为世嫡……不负家国……”

  清操含泪,点了点头。

  “我还有一句话想问?……你……”

  清操擦了擦泪,认真听他的问?题。

  “当年……若先遇到的人……是……我……”他使出了全力,双目突起,青筋暴露,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颤抖,“你会喜欢上我吗?”

  清操怔怔地望着他,此情此景,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直待他额上的青筋舒缓下去,目光柔和下去,生气随着这具松懈的身?体?而消失殆尽,她?也没有说话。

  清操伸指,抚上了他的眼睛。

  “不会。”她?轻声对着空中某个?定点说。

  她?不想在他最痛苦的时候雪上加霜,但若有灵魂,她?希望他放下执念。

  河间王高孝琬死?后,没有葬礼,没有谥号,没有入皇陵。

  只在西山寻一处荒地,草草埋了。

  朝野上下都?在议论河间王之死?,说他供养佛牙,说他私制兵器,说他勾连勋贵,说他忤逆天?子,说他意图谋反。

  太上皇帝没有罪及他的亲眷,但也无人再敢提及嗣爵之事?。

  陈阿巫带着正礼回到花佛堂。

  孝瓘堪能起身?,便轻车减随,携清操来到花佛堂。

  他名为礼佛,实为探望太后——佛堂传来消息,文?襄太后在得知河间王死?讯之后,便一病不起了。

  元仲华依旧不肯见孝瓘。

  陈阿巫到佛堂门口传话:“太后说,四殿下的心意她?领了,但她?实在无颜再见殿下。太后还让妾把此物交给殿下。”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护身?符,“这是太后自佛前所求,赠与殿下即将诞生的孩子。”

  她?人生中最耻辱的时刻为孝瓘亲证,自是此生不复相见。

  对孝瓘来说,何?尝不是他最羞耻的时刻?

  然而,文?襄太后在他心中,是母亲,是从小把他养大的人,尽管她?的心都?在三兄身?上,但只要母亲抱抱他,甚至同他讲句话,他都?会满心欢喜。

  所以除却羞耻,他心中更多的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