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 第71章

作者: 轻于柳絮重于霜 标签: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是他们盛开的?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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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问,甜不甜?甜不甜?

第89章 抱树信

  自此之后, 每至黄昏时候,孝瓘都会在黄河边上等着清操,将?她送回住舍, 再匆匆返回中潭城。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闲话, 孝瓘褪去?甲胄皮靴,仅着葛衣蒲履, 竹簪绾发, 可因他身材长相都太过惹眼, 途中遇到别的犯奴, 总会多瞧上两眼。尤其是与清操相识的奴婢, 甚至凑过来径直相询。

  “他是我夫君,在中潭城中当差。”清操并不多说,却也不?会说谎。

  “如此郎君属实难得啊!”

  面对女子们投来的纯朴炽热的目光, 孝瓘一般就是略点点头, 然后望着地面持久出神。

  “小郎家一定很有钱吧?”年纪稍长的女子忽然开口问道。

  孝瓘和清操同时抬头看?她, 不?知?她何来此问。

  “他这般低头走路, 总能?捡到不?少金饼银饼吧?”

  她这么一说,逗得同行的姐妹大笑起来, 就连清操也不?禁笑出了声?, 不?过她还是护着孝瓘,“金饼银饼没见着, 砖头瓦片满地都是, 我捡些送与你吧!”

  小婢们四散而逃,远处又聚拢在一起,高?唱着“天生男女共一处, 愿得两人成翁妪。小时怜母大怜婿,何不?早嫁论家计”, 互相捉搦追逐起来。

  时日?久了,关于孝瓘身份的消息渐渐传播开来,犯奴们再见到他,态度变得谨慎而恭敬起来。孝瓘这才长出口气,“总算自在些,不?用在地上捡饼了。”

  清操笑得花枝乱颤。

  “对了,你猜她们在背后叫你什么?”

  “不?会叫……捡饼郎吧?”

  “不?是……”清操“咯咯”笑得停不?下来,“她们叫你关花。”

  孝瓘皱眉道:“什……什么意思?”

  “潘岳为河阳县令时,遍种桃花,时人称他河阳一县花。如?今河阳改县为关,她们就叫你河阳关花咯……”

  “河阳一县花是称颂潘岳治理河阳有方,我就是个修城垒堰的,不?挨着。”

  清操瞥了他一眼,“你还真是个木头美人。她们的意思是潘岳是河阳县花,你是河阳关花,这是用类比的修辞手法来夸你长得美,懂?”

  孝瓘亦瞥了一眼清操,“你确定这是在夸我?”

  清操很确定地“嗯”了一声?,“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认为自己?应该长什么样,你就满意了?”

  孝瓘想了想,“那必须是虎头燕颌,面圆耳大,不?是像熊,就是像虎!”

  清操抱臂看?着他,故作摇头叹气,“只能?说你和你的理想毫不?相干。”

  “我觉得——我们的孩子也许能?长成那样!”

  清操的脸瞬间红了,不?过当她瞧见孝瓘在偷笑,就很快悟出不?对劲,“你的意思是我长得像老虎?还是像熊?”

  “没,我没那意思,是你自己?说的。”

  “哼!反正我长得也像花,桃花、杏花、梨花、芍药、牡丹……但是……”清操板正了孝瓘的肩膀,笑嘻嘻对他说,“我可以想办法帮你生一个像老虎的。”

  这次换孝瓘察觉不?对劲了,“想办法?你想什么办法?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

  二人这般笑闹了一阵,眼瞅着快要到清操的住舍了,孝瓘遂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袋,丢给清操,“好?好?吃饭。”

  清操接过来看?了,竟是一袋细盐,“朝廷发的?”想想又不?对,朝廷怎会发细盐给徭夫?

  “王府长史着人送过来的。”

  清操立马推却道:“定是他们听?说营中无盐,专门?给你的吧?”

  “是我给你备的。”孝瓘蹲下身子,撸起清操的裤管,用拇指按压她的小腿,一按便是一个小坑,“你看?你腿都肿了,莫说满足我的愿望,你自己?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清操俯身放下裤管,“那你呢?”

  “夫将?帅者,必与士卒同滋味而共安危。”孝瓘无奈叹道,“朝廷一直在催赶工期,徭夫顶着烈日?劳作,身体?消耗极大。但五兵与度支互相推诿,至今都没有拨下盐来。若此时仅我独食,下面势必怨声?载道。”

  自八月起,雨水渐多起来。

  孝瓘不?但要加紧修城,还要协助独孤永业固堤堆堰,片刻都抽不?出身。近半个月来,都只能?差遣属将?过来护送清操。

  这日?,清操自马坊出来,终于瞧见河边有只熟悉的“大刺猬”站在那儿了;那“刺猬”自然也瞧见了清操,一溜烟儿跑过来。

  孝瓘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手中拿着一把油纸伞。

  他撑开伞覆在清操头顶,隔断了银亮而细密的雨丝。

  “你今日?怎么得了空闲?”

  孝瓘伸指拂去?她脸上的雨珠,拨开她额前濡湿的刘海,然后在那里留下浅浅一吻,“也不?算很闲,就是想看?看?你。”

  清操看?着他,脸颊愈发瘦削,眼底透着乌青,不?禁心疼道:“你最近一定没有好?好?吃饭睡觉,你在忙什么呢?”

  “修葺河堤,通挖内河沟渠,以防干流涨水倒灌农田。”

  清操伸手去?整他的蓑衣,“咦?你这衣服怎么穿得鼓鼓囊囊的?”她摸到他后脊上似乎有个硬硬的东西,“这是什么?”

  孝瓘笑而不?答,继而又打岔道:“对了,我前些日?派人回邺城去?查你说的酒肆。在漳水畔有一条靖水街,其间有一家书肆和一家酒肆,均以街为名。酒肆掌柜看?了痴巧的画像,当即认出了她;而书肆的铺头已死在牢中,据悉至死都不?招认见过痴巧。”

  “你的意思是万平在撒谎?”

  孝瓘点了点头。

  二人一路回了住舍,进了院子,孝瓘竟也尾随进来。

  “你要亲自询问奇氏吗?”

  “我今日?实在没时间详问这件事,我放下个东西就走。”

  清操看?了看?孝瓘的蓑衣,道:“今日?奇娘子确未上工,我恐她此刻有不?便之处。”她让孝瓘等在院中,自己?先进了屋,过了老半天她才复开了门?,招呼孝瓘过去?。

  孝瓘推门?进了屋,只见凌乱的被?褥间,跪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怀中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儿。

  “罪妇奇氏拜见大王。”

  这是孝瓘第一次见到奇娘子,孝瓘忙止了她的礼数,“此地偏野,无需多礼,我放个东西就走。”

  孝瓘说着,褪去?斗笠蓑衣,露出缚在脊上的一张琴。

  “琴!”清操惊喜地轻呼一声?,奇娘子也随之望了过去?。

  孝瓘解下来,放在蒲席边炭笔所画的琴上,“我在南城买的,自然比不?上你在家用的那张,不?过他说是水曲柳所斫,算得良质吧?”

  清操看?了看?那琴质,抿唇笑了笑,倒是旁边的奇氏快语,“这是榆木做的。”

  孝瓘不?懂琴材,但他听?过蒙恬树榆为塞的典故,知?道这种树最是寻常,用来做箱柜很容易变形,虫蛀,不?禁攥紧了拳头。

  “我从?未想过还能?再抚琴,无论是何材质,都远胜于炭笔所涂呀!”清操说着坐在席上,伸指拨了拨琴弦。

  一串琴音如?清泉过玉石,奇氏怀中的婴儿竟倏然安静下来。

  三人的目光皆汇在那婴儿身上,他便再次嚎哭起来。

  清操又拨了几下弦,哭声?又止了;这回她低下头,沉下心,专注地挑抹起琴弦,纤指如?鹤舞,一曲终了,那孩子竟已酣然入眠……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孝瓘起身去?开门?,只见一身蓑笠的尉相愿站在门?外,急声?道:“大王,上游传下水报,水位已超预警,必须即刻加高?堰防!”

  “走!”孝瓘立刻起身,穿戴好?蓑笠就往雨中去?。

  “孝瓘……”清操追到门?口,低声?道了句:“小心点。”

  他驻了脚步,回身望了眼她,浅浅扯了扯嘴角:“放心,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们,最好?往高?处避一避。”

  “好?。”清操应着声?,眼望着孝瓘消失在雨雾中,随后掩上门?。

  奇氏已将?孩子安置在床上。

  “刚才奶都奶不?着,没想到听?着琴声?竟睡熟了。”清操道。

  “许是在我腹中时,万郎常给他抚琴,他听?惯了吧……”奇氏话未讲完,已然呜咽出声?,“万郎还说,他想让这个孩子也进入太乐署……”

  清操此前一直尽量避免提及往事,但孝瓘刚说的话,让

  她不?得不?把话题引向?那里。

  奇氏抹了抹眼泪,“多亏王妃帮忙隐瞒,否则哪有我们娘俩的活路?妾身来世?结草衔环,方能?报王妃大恩。”她说完深深一揖——这话憋在肚里许多日?了,只不?过她不?愿触碰旧疤,一直隐忍未说。

  清操止了她的礼,道:“你若真想谢我,不?如?据实告诉我一件事。”

  “王妃请讲。”

  “你究竟在哪里碰到的痴巧?”

  “在靖水酒肆。”奇氏说完才觉不?妥,改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万平,是他在靖水酒肆碰到的……”

  “万平说他在靖水书肆碰到的。可书肆的铺头至死都说没见过痴巧。”

  奇氏一怔,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噗通”一声?跪在清操面前,道:“案子已经结了,案子已经结了……”

  “案子的确结了,可你的夫君却背负着受贿的罪名含冤而死啊!”

  奇氏伏在地上,用前额抵着地面,再抬起脸的时候,已是满面泪痕。

  清操将?她搀扶起来,“更重要的是,痴巧只是受命的细作,而她领受的是何人的指令?是不?是西虏在齐国还有许多她这般的细作?今天他们可以进入晋阳宫,明天他们也可以截获更多的军机密报,这些人是齐国最危险的敌人啊!”

  “王妃,是夫君与我思虑不?周……他自知?横竖一死,唯一心保全我们母子。”奇氏捂着脸,“我自明女庵回返邺城,到漳水畔正值当午,我在靖水的一家酒肆吃饭。我正琢磨哪里讨个门?路结识四夷馆中人,在其间寻个龟兹语的译者。忽听?得肆中一小娘在唱胡调。我见那小娘长得灰眸卷发,不?似中原人,便试探着问她是哪里人。她说她是龟兹人,唯祖母是华人,所以她夏言说得不?错。我甚是欢喜,遂用重金雇她到乐队中做译者,她便欣然允诺了。万郎只知?我在靖水遇到的痴巧,却不?知?具体?在何处,他大概去?过那里的书肆,便随口一说,没想到因?此害了那书肆铺头的性命……”

  奇氏突然放下双手,“等一下,瞌睡送枕头,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呢?”

  清操点了点头,“你既这般说,慧色师太的嫌疑极大,难怪她离开了明女庵。”

  清操的话音未落,耳畔忽觉一阵凉风扫过。

  一支箭就钉在离她不?远的桌角上。

  她惊骇地跌扑在地,抬眼望见奇氏正捂着眼睛大叫——另一支短箭正中她左眼。

  “嘭”地一声?巨响,清操再回头看?,房门?已被?踹开,高?大的人影塞住了屋外的光线,来人黑巾蒙面,手执银剑,雨水沿着锋刃蜿蜒下来,便似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河阳城下,洪水滔天,浑黄的浊流夹裹着树枝、瓦石咆哮而过,仿佛一头发疯的巨兽在东冲西决,瞬间便可毁天灭地。

  然而千百年来,长于黄河畔的生民从?来就不?是逆来顺受之辈,他们堵过,疏过,改过河道,筑就堤堰,就是不?肯放弃土地,移居别处。因?为这里有他们的农田草屋,有他们的祖先坟茔,有他们的父母儿女,故土难离,草木情深。

  历史的车轮来到此刻,停在此处,微如?蝼蚁的齐人亦同先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