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千年流量夫君 第89章

作者: 轻于柳絮重于霜 标签: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高纬想扭头看孝瓘,又不敢直视,斜着眼睛连瞟好几眼,“阿兄……你胆子忒大……就不怕入阵太深出不来了?”

  孝瓘望了望天子高湛,答道:“家事亲切,不觉遂然。”

  在?回?兰陵王府的路上,孝瓘握拳顶着腹部,清操挽着他的手臂,二人坐在?车中,沉默良久。

  最终还是清操先开了口,“孝瓘,你说……我的曲谱怎会落到和士开手上呢?”

  “洛阳医士中难免有他的耳目。”孝瓘看了看清操,“我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将?此曲演绎出来?”

  清楚抿唇浅笑道:“陛下敬酒时?,你拉上段太宰和斛律太师同饮,你做得这般好,一举消融了和士开设下的隔阂,你竟说不明白?”

  孝瓘看着清操笑,他便也会心笑了,“和士开以杂艺献宠而窃居要职,他急需在?军中安插自己的势力,所以极力挑拨宗室与勋贵的关系……我当时?确实没想清楚这层,只是凭直觉邀他们同饮。洛阳大捷的功劳岂能是我一人的?”

  “那?我是不是该夸你人美心善呢?”清操歪头笑着,伸指掐了掐他的双颊,可这一掐,竟掐不起什么,心中顿感一痛。

  孝瓘却还在?认真思考,又道:“和士开此举会不会是陛下授意呢?”

  清操倚在?他的肩头,“和士开摘下面具时?,陛下也是一脸惊讶,想来应不知情。不过?并州与洛阳两次大战,斛律与段氏的声望愈加炽烈,陛下若以曲来提升你在?军中的威望,倒也不是没可能。可是……”她字斟句酌道,“你……才受了重伤,还是应该好生调理,实在?不该上那?炉架……”

  孝瓘沉了好久,才淡声道:“清操,马先生跟你说过?……我还余多少时?日吗?”

  他等了许久,不见?清操回?答,便摸索上她的脸颊,伸指抹去抹不净的泪水。

  “别?哭……别?……”他将?她揉进怀中,轻抚着她的头发,“唉,我不问了……”

  然而,怀中的身体却颤抖得更加剧烈。

  “你别?这样,清操……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上那?炉架吗?我是想做一些事……当年?答应六叔的事……”

  清操止了恸哭,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用?迷离红肿的眼望着他,“是什么事?”

  “改变胡骑战法,在?平阳屯粮筑垒。”

  “时?移世易,你竟还惦记着这件事吗?”

  孝瓘点了点头。

  “孝瓘……这是长久之计,几个?月之内恐怕……很难……”清操说完低了头,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长久的死寂,终于飘来他的一声轻笑。

  “我曾以为见?都见?不到你了……上天待我不薄了……只不过?,几个?月实在?不够建起一座城垒,也不够夺取一寸土地……这些年?我竟什么都没做——我,本就是罪臣……要如何?去面对六叔?”

  “你明明做了很多——你修城筑戍,疏通河道,你不顾塞外冰雪,深入敌军断绝粮路;你自北邙山上一路拼杀到洛阳城下……孝瓘,你不是罪臣,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罪臣?”

  孝瓘红着眼圈,笑了。

  “谢谢你,为我脱罪……”他说着,把黏贴在?清操面颊上的发丝别?到她耳后,“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清操安静等着他的问题。

  “你如今已非囚奴,你……有什么打算吗?”

  “陪着你。”

  “我是说将?来……”

  清操伸指捂了他的嘴。

  孝瓘笑笑,挪开她的手,“前几日,三兄来看我,聊起鲜卑旧俗,特意举了收继⑨的例子。他虽未挑明,但我知道他一直心悦于你……你若能为将?来打算……”

  清操收回?了手,她的眼中蓄满泪水,“我的将?来,自然由自己来筹划,不劳殿下费心!”

  这时?,车已到了王府门口。

  清操囫囵抹了一把脸,挑起车帷,跃身下去,头也不回?地走进府中。

  孝瓘甫一下车,便在?道边呕出一大口黑血。

  尉相?愿瞧见?赶忙上前搀扶,他望着清操远去的身影,问孝瓘道:“吵架了?”

  孝瓘亦望着那?个?背影,叹了口气,道:“没有。”

  次日曈胧之际,清操带着主衣局送的公服来敲门。

  孝瓘打开门,他额上虚汗未擦,嘴角也还残着一丝乌血——他以为是侍者,实在?没想到是她。

  昨晚呕血之后,他还去敲了她的房门,房中黑着灯,她冷声回?他,“睡了。”

  他应了声“好”,跌坐在?石阶上,他走不动,也不想走……

  过?了好一会儿,房中点起了一盏豆灯,窗棂上映出她颀长的影子。

  一阵朔风忽起,吹落了房顶的积雪,点点冰绒,散落漫天。

  唯暖黄的光影之处,传出了熟悉的旋律……

  清操为他穿上绛纱单衣,白质中衣,系上革带、缀好水苍玉,外罩黑领公服。

  盘中还余紫荷,笏板和白笔。

  孝瓘终于忍不住,低头看她道:“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清操不抬头,也不言声,只从盘中拾起紫荷,负在?他左肩,又把笏板和白笔递到他手上。

  孝瓘叹了口气,出了门去。

  朝会的时?间?很短,短到只有一句话,内侍邓长颙转述天子口谕:“若有要事,可上奏表。”

  孝瓘是最后一个?从阊阖门出来的。

  远远的望见?掖门边那?个?熟悉的身影,怀中抱着一件外氅——他依旧没想到她会来。

  孝瓘几步并过?去。

  她垫着脚尖,把外氅披在?他肩上,然后系好带扣。

  阊阖门到止车门间?,是一条长长的御路。

  路边是槐树,此时?新芽未抽,只有些碎乱的枯枝。

  “我记得小时?候进宫,常在?御路边候见?。炎炎夏日,兄弟们都眼巴巴看着又细又矮的树苗,只盼它们赶紧长高,好荫下一片清凉……”

  清操听他讲故事,抬头望了望高高挺立的槐树。

  孝瓘却低了头,他隐约听见?淙淙的水声,原是上冻的沟渠已然消融。

  看来,青幕已启,不知今年?又是怎样的一幅春景……

第97章 桃花愿

  他们就这般从阊阖门一路向南, 走到了尚书省。

  尚书省卿寺、百司及二十八曹都在宫城以南,正堂朝北,寓意面北称臣。

  堂正中留给录尚书事, 旁边是尚书令的位置, 左右仆射则分列两边。

  录尚书事并非尚书省中人,而是以三公之尊参与国家大事的裁决。这个?职位在汉末权力极大, 后?世却被慢慢掏空。

  在齐国, 这也仅是一个?挂名的虚职, 而今的录尚书事正是曾经的尚书令高叡。

  高叡已经许久没有出现朝堂上了, 他称病在家, 听说一直在写书①——想?来孝珩和延宗在酒宴上议论的空位便是他的。

  孝瓘听

  吏部令史冯子琮春风得意地?介绍着尚书省的情况——

  “左仆射赵大人,右仆射和大人。”他指了指左右两张书案,“和大人常去宫中伴驾, 自赵郡王殿下高升后?, 现在省中的事务均由赵大人打理。”

  孝瓘点了点头——冯子琮所说的赵大人是指安乐公赵彦深。

  赵彦深出身寒微, 早年?在司马子如作书写门客。因小心恭慎, 行事细致而被推荐给?太祖。从水部郎做起,历经功曹参军, 都官郎中, 秘书监,大司农等官职, 至今坐到了尚书左仆射的位置。

  他历经几?次皇权更迭, 能一直为主上信任,掌管机密之事,除了兢兢业业, 如履薄冰,更是个?颇具城府, 也极会?把握风向的人。

  比如今日?,他退朝后?便急匆匆地?赶回尚书省,收罗了各部文书,整整齐齐地?呈进到孝瓘面前。

  他态度温文有礼,讲话有条不紊,内容更是滴水不漏——他总是先?肯定对方的话,然后?再用个?转折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孝瓘与他讨论了减轻徭赋,休养生?息的事。

  “都座②所言休养之策,确为当务之急……”他口中连连称是,手中却握着一本度支尚书写的奏疏,“都座看看这个?……去年?修建大总持寺的花费,拓宽邺宫左右院,建玳瑁殿和圣寿堂的花费……”

  “至尊去年?颁布均田新政,授民以永业田,编户多了,税收也应有所增长。”

  赵彦深捻着胡子笑了笑,又?拿出一本文书,“这是国中截至年?底的户口数……”

  孝瓘接过来看了看,非但没有增长,还较前年?有所下降,遂不解道:“是因去年?战事的阵亡人数抵消了编户增长吗?可我看过五兵统计,人数并不多……”

  “编户减少的原因并非在战中阵亡,而是因租调沉重?,不得已把土地?卖给?豪族和佛庙。去年?的均田,分给?流民的尽是野岭荒地?,分给?权贵的却是京畿良田。流民领了地?,先?要?开?荒,还要?去服役。再加上去年?战事紧,他们自然宁当荫户,也不愿受田了。”

  孝瓘合上文书,深深叹了口气。

  眼见?到了散值的时?辰,孝瓘翻看着成堆的文书,并未有离开?的意思。

  清操执了烛台,放在他手边。

  孝瓘抬眼看她,分明自己眼中尽是疲惫,口中却道:“累不累?你回家吃饭去吧。”

  清操轻“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孝瓘拄着笔,眼望着她背影消失的地?方许久,确定她没有半点折回的可能,才令尉相愿遣人护送。

  街上的更鼓已过了戌时?,孝瓘草草收拾了一下,返回兰陵王府。

  他不想?惊动府中的仆役,便令马车停在后?苑的角门处,想?从后?苑的小径潜回书房。

  此路正好经过庖厨。

  庖厨中闪着微弱的烛火,孝瓘无意间扫了一眼,只见?清操抱坐在胡床上,手握一把蒲扇,守着一只小炉,头枕着膝盖,打着细细的鼾声。

  孝瓘心内一动,他缓步走进房中,俯身将她横抱在怀里。

  忽然的失重?,惊了她的梦。

  她张开?眼,目光迷离,口中含混问道:“孝瓘,你的毒解了吗?”

  孝瓘知?她还在残梦,所言也似呓语,遂浅浅一笑,答道:“解了。”

  “哦……”她把头向他的锁骨处靠了靠,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胡渣使肌肤有些粗砺的触感,她目光一滞,这才闭目叹道,“唉,果然是个?梦……”

  “我刚在给?你煎药,谁知?竟睡着了……”她解释道,“梦里马先?生?炼制出了解药……我刚才是不是问你什么话来着?”

  孝瓘点点头,噙了笑,道:“你问我能不能抱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