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婚 第66章

作者:怡米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复仇虐渣 古代言情

  无疑考验着沈栩的人性。

  青年犹豫了。

  季绾也不强求,“二哥,咱们走吧。”

  说着扶住沈濠,留下决然的背影。

  “等等。”

  沈栩叫住她,闭了闭眼,“我助你入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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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殿兰宫笼薄雾,木槿花凋,凌风嬉逐旋舞如彩袖,落入画扇与浊酒。

  微醺的帝王身披翠云裘,从燕寝移驾御书房,在烨烨烛光中,看清了跪在御案前的女子。

  心口微妙,无所察觉,语气却不自觉柔了三分,“朕还未到,季娘子怎就长跪不起了?”

  “臣妇待会儿的言词,会触怒天家,还是先谢罪为好。”

  承昌帝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秋猎的好心情被摧毁大半,“看座吧。”

  “请让臣妇先把话讲完。”

  识人万千,承昌帝隐约品出跪在地上的女子不似外表温柔乖顺,骨子里透着犟劲儿,“讲。”

  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人头落地,何况是非议君王的嫡女,季绾有这个胆子孤闯御书房,一来是从廖娇娇的悲剧中激发出的勇气,二来有君晟担保,即便触怒龙颜,也能全身而退,但之后的烂摊子是要君晟收拾的。

  兴是日久的相处积累了信任,季绾相信,虽与君晟没有碰面商议此事,但君晟不会袖手旁观。

  她压低肩头,以额抵地,掷地有声,“帝女,生来烜赫,天潢贵胄,不说驰誉天下,也该为女子表率,不说事事成人之美,也该克己守礼,怎可做出觊觎人夫、拆人姻缘之事?馥宁公主为己之私,污人清誉,逼人和离,毁人尊严,与泼才无异。臣妇斗胆请求陛下惩戒馥宁公主,还无辜之人清白!情真口拙,冒犯之处,望陛下恕罪。”

  话音落,是长久的静谧,连焰火的跳动声都无限放大在耳边。

  季绾忍着心跳,等待帝王的答复。

  御案前传来指尖敲打的声响,她不敢抬眼,额头传来阵阵凉意。

  片刻变得漫长而煎熬。

  一侧的冯小公公偷偷觑向帝王的侧脸。

  偶有在后宫争斗中忍不下委屈的嫔妃来过御前告状,很少有得到宽慰的。陛下不喜争宠的戏码,几乎不会出言置评后宫的是非,而告状的妃嫔多多少少也会被冷遇一段时日,再没眼力见的,就会失宠。

  相处久了就会知道,陛下温和,也薄情。

  季绾今夜所言,是在请求陛下惩戒公主,是触及皇室威严的。

  伴在圣驾多年,冯小公公竟摸不准陛下是否会生怒。

  承昌帝陷入沉思,迂久,抬手,“冯凇,扶季娘子起身。”

  冯小公公快步走到御案下,扶起季绾。

  女子层叠的衣裙起了褶皱,是倔强和勇气的痕迹。

  承昌帝没把她同争风吃醋的宫妃相提并论,对她有一份从初次遇见就产生的欣赏,但欣赏归欣赏,还是要就事论事,“不瞒季娘子,馥宁此举,为朕所不齿,理应认错致歉,若她是其他妃嫔之女,朕绝不姑息,但她是皇后之女,是太子胞妹,一旦认错,日后朝廷派系对她口诛笔伐,势必牵连太子。太子是储君,威严不能失,而你要清楚,朕要保的不是馥宁,是太子。”

  “那家嫂就白白受冤?”

  “朕会惩戒馥宁,补偿令嫂,但不会公之于众。”

  冯小公公暗中瞪大眼,甚是诧异,帝王心,难以揣测,一字千金,能做出这么一长串的解释,足见对季绾的另眼相待。

  一个小户出身的医女,怎会被帝王如此看重?

  季绾攥住垂落的衣袖,想起入宫前与沈栩的谋划,她躬身作揖,“臣妇有一计,可还家嫂清白,又保太子威严不失。”

  承昌帝敲打御案的速度加快,怜惜与耐性在反复拉扯,意味深长地扬起浓眉,“说来听听。”

  东宫。

  送季绾面圣后,沈栩来到东宫面见太子。

  被胞妹的事气到脑仁胀,加上脾热风寒双重折磨,太子恹恹地倒在躺椅上,冷睇寝宫之中的男子,习惯带笑,“孤让你去平息风波,你却搅了一池水不得安宁,是惧怕不敢面对君晟,还是在为沈家鸣不平?”

  养育之恩,恩重如山,太子理解又愤怒。

  沈栩作揖,“鄙人是在为殿下着想,朝中意图拿殿下一点儿过失大做文章的人比比皆是。馥宁公主捅了大娄子,纸包不住火,要不了几日,就会有参奏殿下的折子送至通政司,通政司由君晟掌管,殿下觉得他会善罢甘休还是借题发挥?鄙人无能,无三寸不烂之舌,没有信心说服君晟息事宁人,只好为殿下另谋对策。”

  太子捏住鼻骨,脑海中浮现当年与妹妹一同被土匪捉住的场景,至今心有余悸,确切地说,是余恨,余痕。

  还有妹妹哭着求土匪头子放她一马的场景。

  她想活。

  哪怕一时没有尊严。

  后来啊,那个原本暴躁的少女变本加厉,不止亲手砍杀了出卖他们的十六卫统领,还虐尽一切惹她生气的人。

  长指探衣襟,抚上心口的两道小疤,太子叹道:“馥宁虽任性妄为,可孤与她一损俱损,怎能不保她?”

  沈栩再次作揖,“鄙人有一计,可保殿下抽身。”

  太子斜眸,“何计?”

  “由殿下来大义灭亲,惩公主,扬不徇私情之名。”

第44章

  当馥宁公主被圣上召见, 君晟等官员刚好回宫复命。

  得知前因后果,君晟不动声色通过范德才给德妃递去一则口信。

  此时皇后寝宫内,馥宁公主说什么也不肯去御前认错。

  冯小公公站在坤宁宫外等待着, 耳边传来疯魔般的嘶吼。

  “儿臣堂堂大鄞嫡公主,怎可去给一个民妇认错?”

  “母后是想让儿臣颜面扫地?”

  “母后是要弃卒保车?弃儿臣,保皇兄?”

  “古往今来,多少嫡女夺人夫, 怎就儿臣不可以??”

  皇后的声音被咆哮声盖过, 冯小公公抠抠耳朵,躬身朝寝宫内唤道:“娘娘, 公主,咱们还是别让

  

  陛下久等了。”

  一个瓷瓶砸出来,碎在脚边。

  冯小公公跳起来, 堪堪避开。

  要不说馥宁公主蛮横呢。

  有顷, 喻皇后让宫女合力将馥宁公主送出寝宫, 独自坐在窗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横烟眉时而蹙起时而舒展。

  “夺人夫,不足以闹大事端, 错就错在, 闹到了权臣之家,将见过世面的人逼到了份儿上。”

  这是喻皇后留给馥宁公主的话。

  去往御书房的路上,馥宁公主像被激怒的小蛮牛,踹开数个宫侍, 吓得随行宫人们避而远之, 连一向左右逢源的冯小公公都甚觉棘手,盼着快些抵达御书房, 以免节外生枝。

  可事与愿违,迎面走来的小拨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冯小公公心里苦,仍笑着上前,“小的给德妃娘娘请安。”

  大冷的天,德妃一身香云纱裙,笑靥胜花,看起来心情极好,侧头吩咐春桃递上一枚独山玉饰,“本宫与公主有些私话,请小公公暂避。”

  冯小公公是人精,品出几分落井下石的意味,碍于德妃情面,没有阻拦,将人情世故做到极致。

  “趋炎附势的东西!”馥宁公主咬牙切齿,又瞪向嘴角挂笑的德妃,“来看本宫笑话?”

  “公主是小辈,太没规矩了。”

  “本宫是嫡公主,需要对你低三下四?”

  当初郁结患上乳痈,七分“功劳”归于姚宝林,三分归于眼前的小公主,德妃不再怄气,反而觉得痛快,“公主还是收敛些脾气,到了御前温声软语求求饶,陛下念在父女情分上,不会严惩公主的。”

  听她似叹似戚的语调,馥宁公主冷呵,“少假惺惺的。”

  “皇家薄情,该同病相怜才是,对失势的人,没必要挖苦,是不是呢,公主?”德妃抬手耳语,“公主切记温软些,陛下也曾觊觎过臣妻,会感同身受的。”

  德妃退开,歪头含笑,目送败者离场,敛尽眼中的善。

  月光一点点退离馥宁公主光鲜的衣裙,徒留暗淡。

  为男人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愚不可及,连挖苦都懒得挖苦。

  “送你一程,万丈深渊。”

  德妃迎着潋滟月光,更显瑰丽。

  馥宁公主被送进御书房时,承昌帝坐于宝座,太子坐于下首,除了范德才几个司礼监的大宦官伺候在旁,再无其余人。

  馥宁公主曲膝跪地,一脸不服气。

  承昌帝品香茗,驱散几分燥,“馥宁,你可知错?”

  “儿臣有错。”

  “好,可愿受罚?”

  馥宁公主看向低头饮茶的太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破罐子破摔,“父皇和皇兄都拟好了责罚,何必多此一举,儿臣无话可说。”

  “住口!”太子痛斥,随即起身,撩袍跪地,“馥宁之错,一半归咎儿臣疏于管教,儿臣愿替馥宁受罚,请父皇成全。”

  细长的眉眼微红,情真意切。

  可看在馥宁公主眼里只觉讽刺,“皇兄教唆母后弃卒保车,又在父皇面前假装仁义,我看着恶心!不就是想以大义灭亲保全储君名声,来啊,冲我来!”

  承昌帝用力扣上盖碗,“毁人清白,夺人丈夫,你犯的错,不足以治罪吗?”

  德妃的话盘旋脑海,馥宁公主抑制不住火气,躁气四蹿,故意触及承昌帝的逆鳞,“天下强夺之事数不胜数,父皇没觊觎过臣妻?要不是景兰诺病故,父皇没想过强行将她纳入宫中?”

  “放肆!”

  “放肆!”

  皇家父子几乎同时冷斥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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