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高枝 第94章

作者:白鹭成双 标签: 古代言情

  香扇一合,李秉圣道:“行了,这次本宫先准了你,下回可不许再提这么冒昧的要求了。”

  “哇——”陈宝香惊喜地亮起双眼,“殿下您真答应啊?您可太大方了,臣此生必定为您肝脑涂地,护您得偿所愿。”

  “油嘴滑舌。”李秉圣笑着摇头,“本宫那些个男宠要是有你一半嘴甜,本宫也不至于天天都要换人。好了,让碧空带你去搬家,本宫要歇息了。”

  “多谢殿下——”

  陈宝香十分高兴地离开长公主府,得了院子之后让碧空去原先的小院里收拾,自己则迫不及待地要去找张凤卿。

  结果刚走到张家门口,就看见一群人正在往牛车上搬东西。

  那牛车干干净净,用来捆东西的绳子还是新的,打着十分规整的死结,连遮物用的油皮纸都像是新裁的,一尘不染。

  一看主人就有洁癖。

  她绕过一辆牛车,正想去看主人是谁,结果就看见了正在与管家交接的九泉,还有旁边立着的宁肃。

  陈宝香:“……”

  “陈大人。”宁肃看见了她,脸色一变,闪身过来就将她拉到一旁偏僻的角落里。

  “怎么回事?”陈宝香纳闷,“你家主子要去远游?”

  “不是。”宁肃摇头,想了想,道,“主子因为拒婚,被张家赶出来了,现在无处可去。”

  啥?

  她震惊了:“那皇婚,他就这么直接拒了?”

  “尚未跟宫中回禀,只是在家顶撞了长辈。”宁肃长叹一声,黑黝黝的脸上一片愁苦,“老张大人执意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

  陈宝香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问:“他人呢?”

  “被老大人打伤了,先去了街口处的医馆。”

第130章 理智如陈宝香

  张知序伤得其实不重,但还是在街上最热闹的医馆里,让大夫抓了最贵重的药。

  不少人在医馆附近围看,议论纷纷。

  “这么多药,得伤成什么样了。”

  “听说张家没留情面,不但将他打伤赶出来,还将宅子铺子什么的都收回去了。”

  “该,让他不孝顺,连父母都敢顶撞。”

  “本也是靠着祖荫过活的人,离了张家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喽。”

  九泉听得有些生气,但张知序倚在窗边,却嫌他们说得还不够狠,低声吩咐两句,让闲着的随从一起去下头起哄。

  “主人,客栈已经定好了。”九泉迟疑地道,“但那地界是不是太委屈您了,不如去找陈大人?”

  张知序低笑:“找她?现在最不能找的就是她。”

  虽然用父子决裂之事模糊了他拒婚的举动,但有心人一猜就知道,若非抗旨一类的大事,谁会闹到这般田地。

  陈宝香现在要做的一定是跟他划清界限,绝对不会将火引到自己身上。

  聪明如她,或许还会找个机会也与他上演一场决裂,如此,才能最好地保全她自己。

  张知序施施然想着,甚至开始考虑自己该怎么配合她。

  然而下一瞬,房门被推开,有人卷着一股风,唰地就冲到了他的跟前。

  “凤卿!”她眼眸晶亮地道,“告诉你个好消息,长公主赐了我一处院子,足有二十间房那么大!”

  张知序愣住。

  目之所及,陈宝香明媚得像夏日高悬的太阳,额上有薄薄的汗水,清澈的眼眸里干净地映出他的错愕。

  伸手挡住她要攀扯的动作,他飞快地关上了窗户和房门。

  “你消息这般不灵通?”他皱眉回眸,“不知道张家发生了什么?”

  她眨了眨眼。

  张知序没好气地转过她的身子往外推:“快走,被人看见就麻烦了。”

  脚下被推着走了两步,陈宝香一个转身,泥鳅似的滑回来面对他站好:“走什么走,那宅子很大,我一个人住着害怕,想问你要不要过去住一段时日。”

  张知序扶额:“我不去。”

  “去嘛去嘛,你看我身上这伤,碧空一换药就扯掉血痂,疼死我了,这药还就得你来换,咱住得近也方便。”

  “我现在有钱,不会饿着你。”

  “保证连被褥都给你买全新的。”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显然是被搬新家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张知序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突然就起了些捉弄的念头,俯身平视着她道:“好啊,我跟你回去。”

  “真的?”她一喜。

  他点头:“你保证不会赶我走?”

  “当然不会,咱俩谁跟谁啊,天塌下来我也不能赶你走。”她拍着胸脯保证。

  使坏般勾起嘴角,他一字一句地道:“哪怕我拒婚了,也不赶我走?”

  此话一出,屋子里安静了一瞬。

  张知序早有预料,双眸含笑地等着她的反应,料她会神色大变,然后巧舌如簧地往回找补让他别去了。

  他都准备好了要笑话她。

  然而面前这人抬眼与他回视,脸上一丝意外也无。

  “嗯。”她点头,伸手轻轻握住他被打得青紫的手臂,“不赶。”

  垂坠的柳条被风吹得乍起,映在窗户纸上纷纷扬扬乱作一团。

  张知序呆愣地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进她的眼里。

  明亮的眼眸笑得弯弯的,没有算计欺瞒,没有权衡利弊,只有一望即见的简单情绪。

  好像……是在担心他。

  指尖蜷缩了一下,张知序有些狼狈地别开头:“你先前说了,我若拒婚,便是一桩祸事。”

  “是呀,但你这不还没拒么,你已经在想办法了,只是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才离开张家,免得连累他们。”陈宝香朝他肿起的手臂上吹了吹,“已经做得很好了,凤卿。”

  心口莫名紧皱,接着又像被温水涌上来柔和地泡化开。

  张知序眼睫颤动,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道:“那也不好去你那边,我住客栈就是。”

  “客栈那边可以挂你的名,你人偷摸跟我走就成。”她放下他的袖口,“上京形势乱,你在外头也不安全,我那里的药也比外头好,回去再给你涂点。”

  说罢,不由分说地牵住他就往外走。

  张知序被她带了个踉跄,垂眼看着她发髻上翘起的两根发梢,没有再反抗。

  他觉得自己好像窥见了一丝天穹破处的光亮。

  理智如陈宝香,趋利避害如陈宝香,怎么也会做出完全不利于自己的决定呢。

  ·

  新的院子还没收拾妥当,四处都堆叠着箱笼。

  张知序坐在横七竖八的箱笼中间,看着旁边这人四处翻找药膏,找到一瓶东西拿在耳边摇,鼻尖直皱:“消肿的药我怎么用了这么多,来来来,伸手。”

  “不是没了?”他困惑地伸出手臂。

  “无妨。”陈宝香药瓶里兑了点水,晃了晃,便倒出来给他抹上,“还剩一点。”

  张知序:“……”药膏兑水,那还能用吗。

  他试图阻止:“这药也不是非涂不可。”

  “说什么呢,你这么怕痛的人,不用药晚上会睡不着。”她涂完手臂,放下他的衣袖,又企图扯他的衣襟。

  张知序飞快捏住她的手,眉梢微动:“怕痛的人不是你么?咱俩在一块儿的时候,你的痛感比我的明显多了。”

  陈宝香不由地“嘁”了一声:“你见哪个经常受伤的人还怕疼的?那是你的痛感,我可不会因为生缝伤口就疼晕过去。”

  张知序:“……”

  原来怕痛的人是他吗。

  “委屈你住这里了,没有金丝绣帐,这床还有点摇摇晃晃的。”陈宝香搬走两个箱笼,打量了一下这间房,“等明日我招待完徐大人他们,便去东市给你买一架新的床。”

  徐不然那群人早就说要给她庆贺升任,正好又有乔迁之喜,便一块儿招待了。

  张知序听着,微微眯眼:“你什么时候跟徐不然又有了往来?”

  “他在武吏衙门里,咱俩一直也没断过往来啊。”陈宝香坦荡地道,“上回在天凝山,还是他说服了苏录事和赵录事一起跟我走的。”

  “说来他带兵也挺厉害,就一百多个人,能追得两百多个山贼四处乱窜,那些人刚好撞进我的包围圈,嘿,这才大获全胜。”

  “巡防营里有几个从前陆守淮的心腹,难驯得很,他倒是有办法,将人调去东营了,我还没好好谢谢他呢。”

  “对了凤卿,明儿的乔迁宴你去么?”

  面前这人不吭声,整个人转过了背去,背脊有些僵硬。

  “不去啊?”她毫无察觉,自顾自地道,“不去也好,省得我还得解释——那我明日忙完再过来,你早点休息。”

  房门开了又合上,那人走得一步一蹦的,心情还挺不错。

  张知序面无表情地瞪着面前的桌子,好半晌才微恼地吐出一口气。

  陈宝香的确很担心他。

  但好像对别人也不差。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却又因为没有经历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能拿她怎么办呢?

  ·

  第二日晌午,新宅里来了不少的人,多是些亲近的武夫兵将,满满当当坐了几桌,吵吵闹闹地喝酒划拳,场面十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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