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折柳 第40章

作者:莲藕很辣 标签: 欢喜冤家 甜文 悬疑推理 市井生活 古代言情

  周朔指指身后,淡淡道:“我带她来查案。”

  王冬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哪里看?见什?么人,只见地上趴着只大?黑狗,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狗狗正哼哧哼哧吐着舌头。

  “周大?人,我在这里!”楚涟月不知何时钻进了封锁的案发现场,趁着二人说话的空隙,已经有模有样?地观察起尸首的状况。

  看?清仵作身边的小捕快后,王冬一脸为?难,暗自感慨差事不好办啊,这两个府尹大?人最不待见的麻烦精,居然凑在一块儿,真是令人头大?,却又不敢当众拂周少尹的面?,便只能命人让道。

  楚涟月在旁边观摩了一阵,京兆府仵作的验尸手法很利落,验状格目写?得?也很详细,甚至还有许多她没见过的器具,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在等待验尸的这段时间里,周朔也没闲着,把报案人以及知情者喊来,了解死者的身份与其近邻的关系。

  报案者是这户院落的主人,早晨起来发现自家院墙倒了,更倒霉的是,院墙底下还压死一个人,惊吓之?余连忙到衙门报案。

  死者唤作田兴,家住平昌坊,是这附近有名的泼皮无赖,爱赌钱喝酒,家中已经没什?么人。

  据街坊们称,田兴原本是有个媳妇,但从?五年前开始,他因为?赌钱欠下债款,便把自己?的媳妇租借给别?人生?子,这在坊间叫“典妻”,好些?娶不起媳妇又想有个后代的穷人都会这般做,直至“借来的”妻子生?下儿子,再把人还回去。

  但田兴这人很是无赖,每回把妻子“借出去”不到半年,便会各种找理由把人接走。这五年间,田兴靠着“典妻”还清欠款,但在半个月前,被他“借出去”的妻子感染伤寒去世,手头的钱也早就赌光了,因为?还不起钱,前些?日子他还被赌场的人狠狠揍了一顿。

  周少尹蒙眼查案的事很快传遍玉京,不少闲着无聊的百姓纷纷赶来看?热闹,几乎挤满整条街巷,王冬有些?汗流浃背,暗暗祈祷他俩不会惹什?么大?麻烦。

  一个时辰后,仵作写?完验尸格目,犹豫着该不该呈给周少尹过目,便向王冬投去询问的目光,哪知王冬还没发话,楚涟月抢先一步回禀道:“大?人是否要?看?一下验尸格目?”

  周朔刚想解下白绫,想了想又道:“你来念给我听。”

  楚涟月从?仵作手中接过验状,游览一遍,挑出一些?关键的地方,道:“从?血坠来看?,田兴的死亡时辰是昨夜子时到寅时,死者两眼突出,口鼻处有血水流出,后脖颈骨头断裂,后背有多处压痕,口腹皆无中毒迹象,从?死状初步判断,田兴极有可能是被倒塌的院墙压塌致死。”

  王冬接过话题:“如此说来,田兴的死是意?外?那可以结案了吧?”

  楚涟月盯着那堵院墙,“可是有一点很奇怪,田兴被压之?时,没发出过任何求救的呼声么?”

  她的目光扫过去,院落主人和这四周的近邻都表示,昨夜并没听到任何呼救的声音,甚至连墙倒的声音也不曾听闻。

  王冬却道:“或许是墙倒时,石块一下子砸中田兴要?害处,这验尸格目写?得?很清楚,死者后脖颈骨头断裂,想必是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死了,再说院墙倒塌往往是一瞬间的事,不留神听很难注意?到。”

  楚涟月没再说话,绕着尸首转了两圈,才道:“王捕头所言甚是,一瞬间把人砸死也并非不可能,不过卑职有个困惑,首先这院墙并不算高,只比死者身量高出六寸左右,但从?后颈骨头断裂程度来看?,要?么砸下来的石头至少离他有三?尺远,要?么这块石头有四斤重。”

  王冬一脸懵看?向仵作,却见仵作点点头,算是认同楚涟月所说的话。

  紧接着,楚涟月的目光,在仵作先前挑出的物证上扫视一圈,捡起其中一块手掌般大?小的石头,又道:“然而验尸格目上却说,根据伤痕大?小以及现场存在的石块分析,砸伤死者后颈的石头最有可能是这一块,很显然重量不够。”

  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纷纷用怀疑的眼光看?向仵作,难不成公门中人也弄虚作假?

  王冬与那仵作共事多年,最是清楚其品性,没忍住替仵作辩解几句,“此话何意??老吴验尸多年,从?未出过差错,你休要?坏他名声。”

  楚涟月不紧不慢道:“我也认为?吴仵作的验断没错,死者后颈处的断骨是这块石头造成的,但不是墙塌时所致,而是有人拿着这块石头砸出来的,并且此人力气颇大?,能徒手推倒院墙。”

  王冬提出另一种猜测,“会不会是田兴先被脱落的石块砸倒,后才被这石头击中要?害,他若是躺下的状态,这样?的高度也够砸断骨头吧?”

  一旁的元丰插话道:“头儿,不对吧?你方才还说,死者是一下子被砸死的,否则摔倒为?何不呼救呢?”

  另有个捕快站出来帮王冬说话,“万一恰好是摔倒之?时,石头滚落砸中要?害,来不及呼救也很正常。”

  几人各执一词,周朔静静听了半晌,命楚涟月将物证递给他,许是蒙上了双眼的缘故,石头握在手里,触感格外的冰凉,他拿在鼻尖闻了闻,除了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股潮湿的青苔味。

  但近日天晴无雨,又正值盛夏时节,砌在墙里的石头不该这般潮湿,他又让楚涟月递来其他石块,果然干燥烫手。

  周朔问院主人,“近日是否去河边捡过石头?”

  原主人直摇头,说自己?未曾去过。

  楚涟月见状,笑问:“周大?人心?中可有了决断?”

  周朔微微颔首,吩咐王冬带人捉凶,“此人身材魁梧,常年在码头当挑夫,且与田兴积怨已久,重点查一查跟田兴‘典借’过妻子的那几人。”

  楚涟月兴冲冲跟上,想随王冬等人去缉拿凶手。

  不料周朔反而唤住她,“楚捕快,你刚才并没有告诉我完整的线索对吧?你一早知道凶手的身份,却没明说,而是一步步引着我去注意?那块石头。”

  被人看?穿心?思,楚涟月并没恼怒,反而笑盈盈道:“周大?人果然聪明,其实卑职一开始就发现,死者鞋底沾上不少河边的湿泥,说明他生?前去过河边,但河边距离此处并不算近,一路走来,鞋底的泥早该被蹭干净,表明他极有可能是死后被人扛过来的。”

  周朔语气淡淡:“你不是说想帮我查案么?为?何又要?瞒着我?”

  “周大?人既然想试试卑职,那卑职自然也要?试试您。”楚涟月坦诚道。

  周朔没再说什?么,摘下遮眼的白绫,吩咐衙役们把尸首抬回京兆府,开始第三?次升堂审问。

  王冬很快将凶手缉回衙门,经过堂审,嫌犯对杀害田兴的罪名供认不讳。

  嫌犯叫阿五,身材高壮,沉默寡言,是个从?小被人嘲笑的傻大?个,因家境贫寒一直娶不起媳妇,老母亲替人浆洗缝补,攒了很多年钱,终于替他租来“典妻”小锦。

  小锦也是个可怜之?人,从?前被田兴打骂,典借后被租借人虐待,日子过得?很苦。阿五虽然生?得?粗笨,但对小锦温柔体贴,渐渐的,小锦动了留在阿五身边的心?思,而阿五也同情小锦的遭遇,二人互生?情愫。

  按照旧例,“典妻”未生?下孩子,丈夫不得?将其接走,然而不到半年时间,田兴上门要?人,被阿五用蛮力轰出门。田兴打不过阿五,便只能趁其外出之?际,强行?掳走小锦,而阿五的母亲,也在与田兴的争执中被活活气死。

  田兴连夜将小锦转卖给别?人,小锦伤心?欲绝,路过桥边时投河自尽,虽被人救上岸,没两日便感染伤寒去世。

  半个月内,阿五亲近之?人接连去世,万念俱灰之?下,想要?报复田兴,但田兴每日不是在赌场就是在酒馆厮混,阿五很少有机会下手。

  终于在昨夜,阿五刚搬完雇主的东西,偶然间看?见田兴独自在河边撒尿,他顺手捡起脚边的石头,狠狠砸向田兴后颈,却不想力道太重,直接把人砸死了。

  恐慌过后,阿五扛起田兴的尸首来到一处院墙附近,翻进去推倒院墙,想伪装成意?外,一夜心?惊胆战,没想到还是被抓了。

  不到两日,周少尹蒙眼破案的消息传遍整个玉京城,而给他当“眼睛”的女捕快自然也跟着名声大?噪,二人联手破案的事迹成为?百姓的饭后闲谈,甚至还有书贩给他二人编故书写?话本,故事越编越离谱,人人都道京兆府出了对金童玉女。

  这样?的闲话自然也传到了柳时絮耳里,起初他没有在意?,直到夜里,楚涟月照常来找他例行?一吻,无意?间瞥见她手里的话本《瞎眼少尹与他的小跟班》

  即将快要?亲上时,他头一回主动推开她,一脸淡漠道:“今晚没心?情。”

第五十四章

  楚涟月扑了空, 心里有些气馁,没料到柳时絮会躲开,她很清楚强扭的瓜不甜, 逼太紧反而可能会被他讨厌,索性以退为进。

  “大人若不喜欢这种培养感情?的方式, 那便先取消每日一亲,夜已深,我先回去睡觉, 对了, 心绪不佳的话,这话本送你解闷, 写得挺有意思的。”

  放下?话本, 她很识趣地往外?走,丝毫没有继续纠缠的打算。

  听罢此?话,柳时絮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 浮现一抹难以察觉的烦躁之意,侧过身?去,幽暗的烛火映照在他俊逸朦胧的脸廓上, 连微抿着?的唇角都透着?一股冷意。

  他好像在生闷气?

  楚涟月眼前?一亮, 许久没见他露出这副神情?,心里颇为触动, 闹脾气的柳大人莫名有点?可爱, 让人很想捉弄他, 把他脸掰过来的亲, 亲到哭为止!

  但这般做肯定会惹他不开心, 她压下?心头的欲念,暗自叹声气, 就应该趁着?在鄞州他没失忆前?,多?提些无理的要求,那时的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本以为来日方长,却没想到是命运无常啊,要是当初她没决定来玉京,恐怕再难与他见上一面?,前?两日亲到就算赚到啦,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夜里才能做个好梦。

  “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他忽然开口,声音听上去有点?沉闷。

  楚涟月诧异回头,“大人想问什么事?”

  柳时絮脸上神色复杂,眼底的光晦暗不明,“你的生辰是哪一天?”

  楚涟月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件事,欣喜道:“难不成大人想给我送礼?但我的生辰早就已经过啦,是雪夜的除夕。”

  柳时絮面?色微沉:“阿纾说你从前?跟着?兄长过生辰日,是八月初六,那么除夕的生辰又是从何而来?”

  楚涟月险些忘记这茬,以前?与阿纾闲聊时,确实提过一嘴跟着?兄长过生辰的事,心里很慌,她僵笑着?道:“我本来是记不清自己的生辰,但去年除夕突然就想起来了,你说巧不巧?”

  柳时絮没再说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正是楚涟月先前?遗失的那柄。

  楚涟月下?意识去摸腰间,才发觉凌祈送给自己的匕首不见了,这几日忙着?破案,没与人动过手,又有衙门的挎刀在侧,所以压根没察觉随身?携带的匕首遗失这件事。

  她强装镇定,伸手来拿,“大人是在哪里捡到的?还好没被别人捡走,不如先还给我吧?”

  柳时絮却收起匕首,看样子不打算给她,眼底充满探究的意味,“你与暗夜阁的杀手凌祈关系很好?我找人查过,这匕首出自天镜山庄,是老庄主生前?所制的最后一把兵器,时间恰好在去岁年底,看来他倒是对你的生辰了如指掌。”

  这话怎么听起来酸酸的?

  她背着?手,朝他调皮一笑,“大人不会是在吃醋吧?放心好啦,我只喜欢你一人,凌祈救过我好几回,在我心里跟亲哥哥一样,匕首可以还给我吧?我可没钱买新的。”

  被她这般直白?的表明心意,柳时絮反倒有些不甚至在,耳尖染上绯红,幽深的瞳孔闪过一缕无措的羞恼,默不作?声从架上取出个木盒,递给楚涟月。

  木盒方方正正,楚涟月好奇打开一瞧,里面?是一柄银剑,剑身?薄如蝉翼轻似落雪,剑柄嵌有一枚白?玉,她摸了摸,白?玉质地柔软,温润通透,看起来值不少钱,指腹摩挲过白?玉,下?一瞬锋利的剑身?软化作?绸缎,剑柄上的白?玉也成了一块配饰,再摸一下?白?玉,又恢复最初的银剑模样。

  “这、这是什么剑?居然可以化形耶,原来江湖传闻是真的,究竟什么样的人能做出这把剑?”

  柳时絮:“是我画了图纸,找天镜山庄锻造的,你试试看合不合手。”

  楚涟月愣住,一脸不可思议看向他,不确定地问:“难不成是送给我的?”

  柳时絮嗯了一声,淡淡道:“别误会,这是我失忆前?所为,若非墨新提醒,这柄剑恐怕要放在库房吃灰。”

  放在库房吃灰?可他明明是从架子上拿来的,而且木盒枢纽处有多?次关合的迹象,说不准他没失忆前?天天打开看。

  不论是否失忆,柳大人还是这般口是心非!

  心里甜滋滋的,楚涟月手持长剑走到院中,外?间月光倾洒,清辉铺设而来,她肩上像是落了一层霜,泛着?熠熠光芒,脚踏过的地方银光碎成一地星芒,似清泉池面?被揉开的涟漪。

  夜风吹过她高束的发尾,她冲他盈盈一笑,便腾空而起,衣袂翩跹,利落挽了个剑花,银光乍现瞬间,刺眼的剑芒破开夜幕,剑身?宛若游龙,剑气骤如闪电,与她那矫健灵动的身?法,完完全全融合,恍若天地间只剩她与剑,晃得人睁不开眼。

  柳时絮静静站在檐下?,专注而炽热的目光从未挪开,月下?舞剑的那抹身?姿,深深印进他眼底,自失忆以来,他总觉得心里缺失了什么东西,是一种没办法说的烦躁,但每每瞧见她,心里的空白?在逐渐填补。

  所以那日被她压在身?

  下?,他才会鬼使神差说出那句,重?新培养感情?的话来,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一剑舞毕,楚涟月将剑变成绸缎模样,缠在手腕上,快步走来,笑问:“大人觉得怎么样?我舞剑还可以吧?这剑我很喜欢,可有名字?”

  柳时絮愉悦道:“还不错,这剑很适合你,你想给它取名么?”

  “我没想好,既然是大人送的,还是你来取吧?”

  “那就叫‘月下?’如何?”

  “很好听!”楚涟月在心里默默念了好几遍,冷不防瞅见一旁沉默的墨新,想起来他也是耍剑高手,兴奋喊道:“墨新墨新!”

  还没等她说完话,墨新便开口道:“空有一套花架子罢了,你那样的剑法杀不了任何人。”

  被泼了盆冷水,楚涟月也不恼怒,反而真诚问道:“能不能请你教我练剑?”

  她对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再清楚不过,耍个帅还行,真要与人动手,只怕白?白?浪费了这样好的宝剑。

  墨新迟疑一瞬,很快道:“公子早就失忆前?安排好了,我教你便是。”

  二人练剑的工夫,柳时絮径自回到书?房,案桌上放着?话本,拿起来随意翻了翻,他不禁蹙起眉,面?无表情?的俊脸闪过一丝寒意,这话本的内容实在不堪入目。

  他继续埋头书?案中,处理近日棘手的朝堂政务,不知不觉夜色已深,外?间的剑鸣声也渐渐停歇。

  “大人,谢谢你送我的‘月下?’,我很喜欢。”楚涟月探身?进来,试探问:“不过那把匕首……能否先还给我?那毕竟是别人送我的礼物,很有纪念意义的。”

  柳时絮犹豫片刻,把匕首拿出来放桌上,淡淡道:“自己来拿。”

  楚涟月快速进屋拿回匕首,仔细辨认上边的字迹,确认是凌祈送的那把,她小心翼翼重?新绑回腰间,心里告诫自己下?次可不许再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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