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萧元宸淡淡开口:“母后,宜妃受了这?么重?的伤,如今精神不济,惊慌失措。她不肯好好医治,朕实在心疼,也想让她尽快康复。”
“她入宫多年,诞育二皇子,又是母后的堂侄女,亦是朕的亲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升为贵妃,也在情理之中。”
高祖年间定下的宫妃份位,一直延续至今,四妃之中,以德淑贤宜为排序,德妃最尊,宜妃最末。
如今萧元宸要升宜妃份位,其实升为贤妃或者淑妃最为合适,可他却要越过德妃,直接升宜妃为贵妃。
在宫中无皇后的情况之下,贵妃几与皇贵妃无异。
这?个决定,不仅给了宜妃极大的尊荣,也给了定国公府莫大的脸面。
即便宜妃不能再侍奉陛下,即便二皇子不能习武,也不妨碍皇帝依旧尊敬庄懿太后,关照定国公府。
谁听了不说一句母慈子孝,不羡慕定国公府?
萧元宸一句话,把庄懿太后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原先?的筹谋和预想都化为泡影,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句贵妃之中无法再言。
庄懿太后垂下眼眸,不悲不喜。
再抬头时,庄懿太后就?道:“哀家老了,皇帝做主便是。”
萧元宸淡淡笑了。
“既然如此,宫里的份位也要变一变了。”
等萧元宸走了,钱掌殿上前,给庄懿太后倒了一杯茶。
庄
懿太后面色比方才还沉郁。
钱掌殿心里有些慌,面上却不显,她柔声道:“娘娘吃杯养目茶吧。”
庄懿太后微微舒了口气,才道:“他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与早年间不同了。”
钱掌殿心中一颤,不敢开口。
庄懿太后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徽山白菊芬芳宜人,却无法压下她心中的烦躁。
“一个空荡荡的贵妃之位,不过是表面光鲜而已,有什么用呢?”
萧元宸这?一手真是厉害。
宜妃即便成?了贵妃,可她重?伤在床,甚至只能躲在宫中医治,根本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个贵妃一不能管宫,二无法耀眼,三无能继承大统的皇子,不过是最精致漂亮的花瓶。
名声好听极了,全了萧元宸的孝顺和温柔之名,可归根结底,一点实际的好处都没有。
庄懿太后本来已经选中了定国公府的旁支女儿?,准备再迎入宫中,如今看来,倒是不好再提。
都已经有了贵妃,还想要什么呢?
若她一意孤行,反而容易引起众人的侧目,仿佛定国公府有多大的野心。
从?中秋出事的那一刻起,庄懿太后的心情就?十分沉重?。
至今日,庄懿太后终于?明?白,无论动手的人究竟为何,最后的输家一定是定国公府。
思及此,庄懿太后手上一抖,那杯茶就?狠狠砸了出去。
“不愧是先?帝的儿?子,当真是翻脸无情。”
钱掌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这?话可不好说。”
庄懿太后深吸口气,道:“你告诉定国公,务必寻到良医,一定要治好二皇子。”
“若是不成?,就?让他自谋出路吧,我年纪大了,只是个无用的老太婆,管不了太多事。”
钱掌殿磕了个头:“是。”
萧元宸从?凤凰台出来,又去了一趟望月轩。
今日秋高气爽,惠风舒畅,德妃正领着萧应泽在读书。
她声音平和,读书声郎朗入耳,很是动听。
萧元宸缓步而入,就?看到德妃素衣单钗,正抱着萧应泽说笑。
“见过陛下。”
见萧元宸进来,德妃忙起身,抱着儿?子见礼。
萧应泽也笑,对萧元宸伸手:“父皇,抱。”
相比萧应鸿,萧应泽同萧元宸亲近许多。
萧元宸抱过儿?子,问?:“泽儿?这?几日可好些了?”
德妃福了福,道:“谢陛下关心,泽儿?好了许多,只是晚上经常梦魇,睡不太好。”
萧元宸应了一声,轻轻拍着萧应泽的后背:“泽儿?,有父皇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萧应泽咧嘴笑了一下。
他是个很乖巧温顺的孩子,犹如名品兰花,名贵美丽,优雅别致。
如今尚且不足两?岁,却已很稳重?,行走坐卧都很规矩。
萧元宸轻轻拍着萧应泽的后背,垂眸看向德妃。
德妃安静站在一边,表情平静,不仅没有忽然见到皇帝的喜悦,也没有受了委屈过后的憋屈。
她就?是很平静。
犹如深夜里的静湖,所?有的波涛都隐藏在湖面之下,让人看不出端倪。
“德妃,近来宫中事多,朕已奏请懿母后,允你重?新掌宫。”
闻言,德妃惊讶地抬起头看向萧元宸。
萧元宸面容平静,那双眼眸漆黑无比,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笃定。
德妃慢慢升起一股喜悦来。
她再度福礼,道:“谢陛下宽仁。”
萧元宸弯腰,把萧应泽放到地上,让他自己去玩。
“德妃,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朕会命耿贵嫔、惠嫔、端嫔及步昭媛同你一起管宫,若有难处,可来寻朕。”
这?一句,已经算是温言软语了。
德妃眼睛微红,她哽咽一声,终于?露出动容神色。
“是,谢陛下。”
————
德妃重?新起复,宫中形势再度逆转。
沈初宜即便不出桃花坞,也知道最近这?几日畅春园是风雨不止。
原先?备受冷落的望月轩,如今再度热闹起来,沈初宜听闻卫才人等都去道贺。
尚宫局和御膳房的话事人也登门?,全凭德妃差遣。
沈初宜借口称病,并没有出门?,也没有去恭贺德妃。
她不想凑这?个热闹。
她也早就?看出来,这?宫里的热闹可不是那么好凑的。
还不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桃花坞里躲清闲。
沈初宜轻轻摸了摸肚子,淡淡笑了:“别说,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
舒云也笑,道:“娘娘,陈才人又递了拜帖,还是想见一见娘娘。”
沈初宜想了想,道:“让若雨走一趟,就?说我今日都得空。”
下午时候,等沈初宜午歇起来,陈才人刚好到了。
半月不见,陈才人瘦了一大圈,瞧着人都有些脱相了。
沈初宜吓了一跳,忙握住她的手:“你这?是病了?”
陈才人被她一握,眼泪瞬间下来了。
她难堪地用袖子遮了遮脸,眼泪止都止不住。
“娘娘,妾对不起娘娘。”
这?句话带着泪意,听得人心里发酸。
从?入宫开始,陈才人就?是最沉默的那一个,她不太受宠,却也没有彻底失宠,一月里能见皇帝一回,好歹不叫人忘了她。
她温柔和气,看起来有些怯弱,却到底没有坏心思。
沈初宜看到她这?一眼,便彻底肯定陈才人一定是无辜的。
那一杯酒肯定是意外。
因为陈才人的眼睛里,没有害怕,没有担忧,只有浓浓的愧疚。
差点害死两?个人的愧疚。
沈初宜也感受过失去朋友的滋味,对于?红豆和路淼的死,她至今都不太能释怀。
她的确洒脱,也的确坚强,可那到底是两?条鲜活的生?命,生?命之火熄灭了,就?再也亮不起来。
此刻的陈才人亦是如此。
她会如此,就?是因为心里实在愧疚,作为一个普通人,没有谁想害死另一个人。
尤其沈初宜还有孕在身,若是她当时没有逃离,那就?是一尸两?命。
这?良心债背在身上,一辈子也摘不下去。
沈初宜紧紧握着她冰冷的手,用帕子帮她擦脸上的泪。
“你闺名叫什么?”
沈初宜忽然问?。
陈才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妾名叫青穹,苍穹的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