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忘还生
“你真舍不?得谢宥?”
他听得清清楚楚。
若自己不?去劫持,这?崔妩原本就是要走的,还是背着谢宥跟男子离开,那?她?到?底要去哪儿呢?
不?回京城,她?又?是南方人……
放下茶盏,常钺往南追去,他寻迹功夫了得,不?眠不?休之下,终于在官道上找到?那?几匹快马。
几匹马中?唯有一匹是女子所乘,他策马追上与那?人对视,正是那?个送了他两箭的崔妩。
见到?是他,崔妩显然有些惊讶,旁边几人抽刀护卫在侧。
然而常钺突然勒马,目送着快马与自己拉开了距离,崔妩回头看?他,发?丝向后飞舞,拥在她?雪白的脸上,别是一种惊艳冷厉的美。
常钺的眼神恢复一丝清明。
或许这?个崔妩,和他师弟也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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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的队伍不?止一支,常钺只要再向前,就能追上谢宥的车队。
在常钺出现前,谢宥已经收到?崔妩的来信,见他去而复返,道:“师兄追我娘子去了?”
虽然知道他没有伤到?她?,谢宥还是不?快。
常钺不?答反问:“千胜赌坊可?是你的产业,还有定力院,甚至是半个京城的地痞,是不?是都是你谢宥眼线?”
谢宥压下眉头:“你为何问这?个?”
“我确实?想劫持你娘子威胁你,在那?之前,我更不?知道你娘子到?底长?什么样子……”
谢宥不?喜欢别的男子跟他提及娘子的样貌,手已经搭在剑柄上,若他言语有不?敬之处,谢宥也不?想管什么师门之谊了。
常钺继续说着:“也是去劫持她?时?,我才发?现,原来太子想纳的妃子,就是师弟的娘子。”
话音刚落,谢宥的长?剑裹挟着剑气而来,常钺抬剑格挡,马先受了惊,高高扬蹄。
“你说什么?”他语气寒如坚冰。
常钺原就有伤,千里长?驰已是许多,猝不?及防就被他打下马去。
他不?在乎,继续说道:“你不奇怪吗?太子何时见过她?正是你离京前两日,我随太子去千胜赌坊,恰好碰到你的娘子出现在那里,以东家的身份教训坊里的
管事,她?刻意遮掩面容,但还是被我看到了。”
谢宥记得,他和薛鸩喝酒,阿妩接他来了。
所以来酒坊之前,她?还去了一趟赌坊?
铺子的事就算了,又?冒出了一间赌坊来……
“不?止千胜赌坊,她?身边还跟着定力院的管事,这?位管事可是传闻掌管了半个季梁城的地痞,可?以说城里城外,没有什么消息能逃过他的耳朵,没想到?这?样的人会听命于你娘子,当夜还护驾左右,看?来你娘子比起他更是厉害……”
“太子想要拉拢她?,得到?她?手中?的消息网,于是同她?许诺,愿意立她?为妃、为后,你娘子也答应了,说来日上门商讨彩礼……”
常钺似笑非笑,那?神情好似在说崔妩在男人之间有多么游刃有余。
怎么不?是呢,她?甚至刻意靠近常钺,让他掉以轻心,才从他手里逃脱了。
谢宥绝不?是庸懦的男人,立刻明白了他这?笑的含义,剑鞘一杵敲在他心窝上,常钺痛吟了一声,捂着心口咳了起来。
马背上,那?个内敛端方的小?师弟已经成了一个杀伐决断之人。
“我夫人看?不?上赵琨的皇后之位,她?要是真答应,你们也不?会巴巴求上门来,说快点?,我已无耐心。”
谢宥虽不?受他挑拨,但语调格外危险,让人有下一秒就换上剑刃,将?他一剑封喉的错觉。
“急什么,就剩几句了,前几日我去劫她?,才发?现她?的真正身份,我问她?为何成了千胜坊跟定力院的东家,真正的东家是不?是师弟你,她?说是在帮你打理那?些产业,师弟,你知道这?件事吗?”
常钺看?他神情,总算聪明了一回:“看?来不?知道。”
“她?既然不?肯为太子效命,也不?让你知道这?些事,那?此人到?底在为谁办事呢,师弟可?否为我解惑?”
谢宥并不?觉得师兄在撒谎,他更像是来告状的。
他是知道阿妩对师兄射了两箭的,因为阿妩没能杀了他,让他跑到?自己面前告状来了。
自己是不?是要高兴,她?为了瞒住自己愿意耗费那?么多的力气。
他娘子总能处处给他惊喜,但这?一次竟是牵扯到?太子、赌坊、还有半座城的地痞,当日能帮王氏叶景虞造势,他就该猜到?了。
轻易就能左右民间的风声,要是她?想,简直能轻易造成一尊神仙来供万众跪拜。
自己娶的到?底是什么人,神棍、土匪吗?
可?笑的事,就算有人挑拨,谢宥立刻想到?的却是,这?件事算不?算违犯律法,自己还能帮她?遮掩过去吗?
“师弟,你当真娶了那?样一个女子为妻吗?”
谢宥点?点?头:“是,我娶了她?,所以是好是坏,我都得担着。”
常钺还是笑:“你想担着,你夫人可?不?想,你没有派人回去查过她?还在不?在吗?”
那?人面色立刻就变了,剑鞘又?重压在他肩上,额角青筋毕现:“她?去哪儿了?”
阿妩不?是来信说没事吗?
“我要报仇当然得回去找她?,结果只抓到?了假扮她?的侍女,你娘子看?起来似乎是悄悄溜走了,连你的护卫都不?知道,我想,应该也怕你知道吧。”
直到?此刻,谢宥终于不?复方才的冷静。
他目光狰狞地盯着常钺,只是盯着,也不?问,只是等他说出下一句。
常钺想说什么,说阿妩抛弃了他?
还是自己连娘子瞒着自己跑了都不?知道?
“你不?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吗?”常钺语速很快,“给我一封新的奏折,我告诉你她?的去向!”
常钺甚至自己准备好了奏本。
将?发?的怒火稍敛,谢宥冷睇着举到?面前的奏本,抬手接过:“好啊。”
奏折很快被写满字,谢宥盖上自己的官印,丢给常钺:“这?样够了吗?”
常钺翻开看?,上面写明了所谓盐官背后是太子全系谢宥自己查错了,太子甚至派人助他查案,更列述太子种种贤举,切实?为太子歌功颂德,虽然未附上什么证据,但官印盖上,以谢宥在皇帝心中?的忠臣印象,已经够了。
他拱手,翻身上了马要离去,被两侧护卫拦住。
谢宥问:“我娘子的下落呢?”
“我找来找去才发?现,你夫人竟然下了江南,”
常钺还强调道:“同行的还有几个不?知何处来的男子,你说她?到?底想做什么呢?我记得第一次劫持她?,马车外一个男子问她?,是不?是舍不?得你,师弟,你娘子看?来是有新的心头好了,要弃了你。”
这?是他第一次做挑拨离间之事,可?惜似乎不?见什么收效。
这?位师弟自小?就这?样,风雨不?惊,好像遇到?娘子跑了这?种事,都能成竹在胸。
俊马嘶鸣间在原地踏着步子,谢宥没有答话,实?则心中?已惊涛骇浪。
从前许多事他不?问,以为都是小?事,能敷衍过去,可?她?漏洞却越来越多,连骗他都显得不?用心了。
甚至肃雨也问过,夫人的箭术,是不?是他教的。
谢宥问她?,她?说是崔父要她?学?的,他就不?再管了。
他也知道,从一开始二人成亲就是一场算计,她?那?样的人,怎么会因为和男子掉进一个水潭子里就寻短见呢,可?他心甘情愿上当,后面的事也愈发?身不?由己。
到?今日的地步,都是谢宥咎由自取。
崔妩身上的漏洞太多了,真真假假,谢宥已经不?想去分清。
她?的身份就像屋子正中?央的巨大摆件,盖着黑布,他只要一掀开就能得知真相,却故意视而不?见。
他担心知道一些与自己相悖的事情,那?时?候就再也不?能装傻。
只是几个铺子,几个捕风捉影的男人,事实?也证明阿妩心里只有他,她?平日里只是贪财了一点?,偶尔心狠手辣一点?,有很多他不?知道的本事罢了,谢宥为何不?能包容?
至少目前,他们夫妻很开心不?是吗?
若他执意去查,真到?查出她?草菅人命,贪赃枉法那?个地步,他该何去何从呢?
可?原来一再容忍,并不?能让平静无澜的日子过下去,她?始终有自己所不?知道的牵绊。
甚至,在她?心中?有更加重要的事,值得弃他于不?顾,就算背着他也要离开。
她?的事,比他们夫妻的关系更重要!
情绪如跳动的岩浆,谢宥绕在手掌之中?的缰绳已隐隐有崩断的预兆。
所有情绪又?压在冰面之下,谢宥点?头道:“我知道了。”
见他并未有什么表示,常钺有些失望,不?过已经拿到?奏折,他要赶回京城去,崔妩的账待来日再算。
连道别也没有,常钺转身就要策马离开。
背后,谢宥已经张弓搭箭。
拉满放弦,箭矢飞出如白昼流星,朝常钺而去。
震响空气的声音常钺已经听到?了,可?他伤口还在痛,无法扭身躲避,这?箭被摘了箭头的箭已经打在他麻穴上。
常钺僵直着,直直倒下了马。
谢宥驱马上前,不?见愧色:“得罪了,师兄放心,你死?不?了,我让人送你回上清宫去,师父他老人家会好好管教你,朝堂上的事你不?懂,以后还是莫要再沾手了。”
掉在一旁的请柬被捡起撕碎,常钺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夫妻二人……怪不?得是一对儿。
护卫上前把常钺抬走。
元瀚看?着主子还在那?儿不?动,不?禁对崔妩又?生了怨气。
娘子总是这?样,一而再地伤郎君的心!到?底还要郎君包容她?多少!
她?就不?能少闹点?妖,不?能像别的娘子一样规矩吗?
元瀚下马跪下:“郎君,今日就是砍我头我也要说,您绝不?能为了一个女子再糊涂下去了!请您一定彻查娘子的身份!”
冷雪又?下,谢宥深深吸入一口寒冷的空气,他在寻找头绪。
阿妩和春安县那?个主簿一定是认识。
她?说县令和主簿都死?在火里了,会是真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