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忘还生
不可能吧……
此?时府上护卫正?把“司使夫人”捞上来,谢宥看到水面?翻出的是一张苍白陌生的脸。
不是阿妩,另一张脸——
也不是。
谢宥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生气。
所?以这滁州的司使娘子不是她,自己真的找错了?
“搜查内外,不准让一个人跑出去!”他还?抱着一点希望。
谢宥当下只恨自己不能变成千万个,亲自把滁州掘地三尺搜她出来。
肃雨领命,带着一部分?官兵出去了。
“你们是什么人?这儿可是府尹的宅子。”府尹不在,府尹娘子勉强站出来主事。
谢宥身后的人站了出来,正?是江南路守军副将?姮虎,这位就是江南道的熟人了。
姮虎道:“这位是当朝三司使之一,官家钦点提举盐茶事,谢舒原谢相公。”
司使来了!
司使竟然真的来了!
众人心头炸下惊雷,因被这司使夫人的真假弄得有点不敢相信,但姮虎是江南官吏都识得的人物,这阵仗哪里假得了。
早闻司使人品贵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府尹娘子当即行礼:“妾身府尹内眷,见过司使!”
其他府上的娘子也纷纷行礼。
谢宥扫见那湖中抛洒的银票,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被救上河的蓉娘子呛了水咳个不停,知道谢宥来了,根本不敢看他一眼。
谢三郎君不是还?在下江南的路上吗,他怎么会这么快出现在这儿?
被谢宥抓到自己行骗的现行,真跟扒了她的衣服游街没什么区别?。
窘迫于自己的此?时的狼狈模样,脸更涨红起来,湿透的身子被冷风一吹,牙齿和身体就控制不住,更不体面?。
谢宥浑然不知女?子的敏感心绪,看着被捞上来的人,问道:“这人是谁?”
“这位是……”府尹娘子想到崔妩的话,改口道:“她自己说?她是司使娘子,但被人揭穿了。”
“司使娘子?”谢宥仔细打量着她,“那本司使为何从未见过她?”
就这么被心上人揭破,蓉娘子几乎无地自容,哀哀切切地求饶:“司使,我……妾身是一时糊涂,都是别?人让我假冒司使娘子哦,妾身要是不从,就会被卖到青楼……”
谢宥眼下只关心一件事:“方?才揭穿你身份的人是谁?”
他还?抱着一点希望,在这江南,笃定?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是司使娘子的人,会管这件闲事、会生气把人丢下水去的人——
会不会是她?
第090章 抓住
“就?是?……”府尹娘子往茶室里看, “诶,那位娘子怎么不见?了??”
谢宥跟着府尹娘子所指的方?向,在茶室中搜寻, 一无所获。
“她自言是?节度使?王家的外侄女,和司使?娘子常在宴上相见?,才笃定此人是?冒牌货。”
“她一个人来的?”
“是?啊。”
什么王家外侄女,王家哪有外侄女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谢宥追问:“她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她就?说了?一些?司使?娘子的事, 揭穿了?此人。”
“她是?怎么揭穿你的?”谢宥转向那个假司使?娘子。
这是?蓉娘第一次和谢宥说话?,她从未设想过会是?这样的场面。
“她……她, 好像, 就?是?寻常娘子,问我有没有凤阳郡君的告身。”
若不是?肃雨还在搜查,谢宥根本无甚耐心待在此处。
他追问:“还有呢?”
“她诈了?我一把?,又问贵妃娘娘曾赐的冠子是?什么样式的。”
“请说下去,我不问不要停下。”
蓉娘子抽抽噎噎:“总归她问的我句句不知,后来她还拿出一串珠子来, 问我认不认得,我没有认出来,就?被她我丢到水里,然?后司使?您就?来了?……”
谢宥一句句追问着, 逼迫她说下去。
蓉娘语无伦次, 显不出一分冷静和知书达理,反而唯唯诺诺, 因?一身泥泞而瑟缩, 找不到半分自以为的动人风情,无法凭楚楚可怜打动他。
谢宥察觉不到女子旖旎的心思, 只是?紧紧盯着蓉娘子,要弄清楚方?才从这儿逃跑的人是?不是?他的娘子。
可他这么专注看着一个人时,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子陶醉。
蓉娘子擦着眼泪,偷瞧她的几?眼,几?乎生出扑进他怀里,寻几?句安慰的冲动,就?算此刻寒衣裹身,仍旧在颤抖中生出一丝暖意来,交代的话?带上委屈,变成了?告状。
“什么样的珠串?”
“……我不认识。”蓉娘子带着羞愧低头。
崔妩那些?话?
还在凌迟着她可怜的自尊,此刻谢宥问,更是?将伤疤揭开了?。
府尹娘子当时站得近,还算有些?眼界,说道:“有一枚独山玉,一枚成色极好的碧玺,旁的就?没看清了?。”
真是?赵琰送她的那条。
几?句之后,谢宥已经肯定,方?才逃走的“王家娘子”就?是?阿妩没错。
他早该猜到,这睚眦必报的作风不是?她还有谁,若不是?她,又何必知道自己来了?就?慌慌张张逃走。
这事才发生,她是?刚跑,只怕方?才恰好就?和自己擦身而过了?。
谢宥已经没有闲心听面前的落汤鸡说再?多,起身匆匆出去。
蓉娘子目光追着他出去的。
他就?这么走了?,他记得自己曾在季梁与他见?过吗,他是?不是?饶恕自己假扮他娘子的罪过了??
正要迈出门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蓉娘子以为他是?为自己停住,跪直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喊:“三郎君……”
“今日?都有哪家来此行贿,元瀚,好好查清楚,这些?骗子统统收入杭州府司西?狱,来日?再?审,张贴告示通缉假御史。”
说完这句要紧的,谢宥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众家齐齐哀嚎,原以为是?消息灵通找到了?后门,来此为自己解去燃眉之急,在夫君面前也能扬眉吐气,谁料会成这样,这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蓉娘子大睁的眼睛里滚落了?两行泪。
她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虽是?商户出身,但自小娇生惯养,请了?女先生教授诗书,没偷没抢,怎么就?沦为了?的一个阶下囚,还有可能会被砍头呢。
她此生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这个下场。
更见?谢宥无半分心落自己身上,蓉娘子彻底心灰意冷,脱力晕死过去。
—
“找到人了?吗?”谢宥出门就?见?肃雨回来。
他已搜完了?上下,摇头道:“主子,前后都已经围住了?,所有人皆不得进出,但在其中……未见?要找的人。”
崔妩失踪的事不能宣扬出来。
还是?晚了?一步!
谢宥上马催鞭,一刻不肯耽搁,下令道:“封锁城门,”
姮虎担忧道:“司使?,这怕是?不合规矩啊。”
“万事有我担着!”
“是?。”
而参与冒充司使?娘子的一干人等,都被元瀚带走了?。
在谢宥满城搜捕崔妩下落的时候,她已经和其他三人已经骑马继续往南面去了?,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崔妩风帽兜着脸,迎着寒风,骏马铁蹄踏在路上,震得她骨头缝都在颤抖,可她仍决意将谢宥抛在身后。
她并不是被方镇山一句能当皇帝,就?抛弃一切巴巴赶过来的。
在离开登州之前,晋丑就?曾跟她说过:“江南才真正是我们的地盘,到时谢宥就?算知道你在,也绝对找不到你。”
“这话?听着,好像你们已经控制住整个江南了。”
晋丑扬扬眉毛:“差不多吧。”
“怎么办到的?”
晋丑笑而不语。
崔妩思忖了?一会儿,问道:“难道你们还在经营弥天教?”
“你想的法子很好用,让那些?百姓都很听话?。”
所谓弥天教,还得从当年杭州匪患说起,崔妩通知方?镇山来杭州,不止让他收去残匪,打劫富户,更在杭州造了?一尊野神,叫作弥天。
起因?是?土匪行善不会叫人记挂,漆云寨便需要一个身外身去收拢那些?民心。
崔妩流浪多年,深谙民心,知道百姓们大字不识,一遍遍散播什么大义、道理,还比不过菜地里的一根葱重要,不如直接引他们信奉神仙,直接听从神仙指示,才是?省时省力的举措。
于是?弥天教应运而生,在匪患之中救助了?许多百姓,这个教便慢慢有了?信众,后来每逢灾年弥天必出,逐渐有了?威望。
这教没什么深奥的教义,借的还是?道家入世那一套,又糅杂了?佛教因?果之说,纯粹是?为收拢民心。
后来崔妩离开,而方?镇山并?未彻底放弃弥天教,他手下有一个叫素玄兵的,巧舌如簧,机敏善辩,在江南到处宣扬教义,汇聚了?一大批信众,此教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