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妻有两意 第16章

作者:忘还生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崔妩越说,对面的脸越低得瞧不见。

  “罢了,同我说说,这些年你都去什么地方,有什么好玩的事?”

  说到这些,徐度香就自在多了,刻意忽略眼前的久别,和她说起游历各地的风土人情,还将画箱打开,把沿途一幅幅画展开给她看:

  “这是一个叫硭宕山的地方,刚下过雨,晨雾里的阳光美极了,那时候我就想到了你,可能是又累又饿昏了头,就冲了过去,差点跌到坑里去……”

  崔妩含笑听着,不时询问几句,房中气氛如同老友相聚。

  可是话再多,也有聊尽的时候。

  “子夷,我该走了。”

  崔妩冷不丁开口,徐度香所有的动作都顿住。

  “好……”

  他收起手上的画,而后看着她起身。

  “既然同在季梁,往后还能常见一见……”脱口而出的话,徐度香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崔妩停住脚步,让徐度香忍不住大胆猜测。

  她会不会答应?

  外面就是季梁河,若是她愿意跟他走,即刻就可以登船离开,他有一门手艺,总能养活两个人,到天涯海角都不用怕。

  相爱之人,本该携手。

  “可是子夷,若与你多见几面,便是私通外男,我会死的。”

  她慢慢说出这句话,揉碎了徐度香的心肠,将期望全冰冻住。

  崔妩继续说:“谢家是大族,我已嫁为人妇,就是出这趟门来见你,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教人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你为何还来?”

  “因为……我不忍,子夷,你别耽搁了自己。”

  徐度香满腔酸楚噎住了喉咙,再说不出别的。

  “今日与你一别,往后……莫再相见了。”崔妩话中似有万般无奈,眼下泛红,徐度香看她低头

  打开了荷包,将一枚玉佩取了出来,“这个……还给你吧。”

  指甲如同打磨过发光的粉贝,让原本成色一般的玉佩都温润细腻了许多。

  这是徐度香阿娘的遗物,但他送给崔妩时并没有说。

  “送出去之物,我不会再要回来了。”

  “将它给徐家真正的息妇吧。”崔妩将玉佩强塞到他手里,“你可也有东西给我?”

  她指的,是徐度香曾为自己画过的画像。

  徐度香十指扣住画箱,绷出了青筋:“妩儿,就当……当给我留个念想吧,为了你的清誉,我不会让任何人看见的。”

  他面容姣好,此刻巴巴乞求,瞧着好不可怜。

  “那便……留个念想吧。”

  崔妩话已说完,终究是转身走了,错身之时,徐度香唤道:“妩儿……”

  她站住,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瞧着他。

  徐度香再说不出自私的话来:“无事,妩儿,我……知道你平安就好,我不打扰你了,往后好好的。”

  “妾同祝郎君,岁岁安宁。”

  门开了又关,只剩徐度香一人。

  苦苦几年求索,只得一声告别。

  离开厢房之后的人戴上了帷帽,脸上一扫哀戚之色,朝妙青抬了抬手,隐在周遭守卫的人随即退去。

  “妩儿……”门又被打开。

  “娘子,刚刚奴婢好像看见三郎君的同僚了……”

  徐度香和妙青的话重叠在一起。

  崔妩立刻反应过来,转身朝开门之人伸手,猛地掐住他的脖子把人往屋里推。

  臂力之大,把徐度香掼在地上。

  市井里混出来的人,下手也黑得很,这一招“砸狗头”尤为擅长,只是“砸”的动作被她忍住了。

  徐度香没想到她会有这样大的力气,更见她目带腾腾杀气,陌生得教人害怕,他仰躺着,愣愣不敢说话。

  “对不住,吓着你了。”崔妩收回手。

  “没……没事。”他摸了摸生疼的喉咙,有点后怕。

  “季梁人多眼杂,我只是害怕你贸然出来被人看到,才着急了些,”崔妩的语速很快,不给徐度香说话的机会,“子夷,无论如何,别再见了,莫让我为难。”

  说完,转身就走了。

  妙青紧跟着,不时回头盯着还未站起来的人,说道:“娘子,如今杀了徐度香,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徐度香刚到季梁,人情空白,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易如反掌。

  “他既然答应了,我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徐度香也算无辜,崔妩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不过,他手里的东西太多余,还是毁了吧。”

  “是。”

  “刘选呢?”

  “刚刚老虎巷的人来报,他带着掌柜正在布行查账。”

  大房的生意一直是崔信娘把持在手里的。

  “看来崔信娘的身子很不好,走吧,我得去求他办一点事。”

  —

  存寿堂中,谢溥在等着谢宥。

  这几日谢宥就跟住在度支司一样,崔妩出门这日,才算查清了眉目。

  元瀚传话:“郎君,主君来问了。”

  谢宥知道,谢溥这是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他抚平伏案压皱的衣袖,“来得正好,搬上这些账册,去存寿堂。”

  “是!”

  存寿堂里,谢溥已经在等,见儿子带着一堆账册过来,问道:“弄清楚了?”

  “应是如此。”

  谢溥目露欣慰,谢家长子不屑,次子平庸,只有这个儿子,行事主张有先贤遗风,让谢溥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谢家下一代是不用担心了。

  “去岁西北军费所费靡巨,先是大雪压塌了半数的马棚,又逢动乱起了几场大火,粮仓都少了,战事未起,朝廷的银子流水似的往西北去了,运河、堤坝、修西南栈道……这些关乎国计民生的事反倒耽搁了……”

  度支司多的是各路派来送礼问安的人,一面解释账目上数目不合之处,只要合情合理,虚冒不大,度支司也会放过。

  但谢宥今年新官上任,送来度支司的礼物一概拒于门外,人是一个一个进屋子里受他问话的。

  答话的第二日,各路就收到了要将所欠银钱补齐的消息。

  西北的账目颇大,还须时日,王靖北估计是收到了风声,先发制人。

  听罢,谢溥手中的茶一直没喝,沉吟了许久,“所以,这就是王家的目的吗?”

  王氏偷人的事,王家处置得如此蹊跷,怕也是王靖北知道谢宥会查出事来,来了个先发制人。

  上朝咬定谢家是为了王氏的事公报私仇,本是大义灭亲的事就说不清了,官家定然另选朝官侦办此事。

  只要王靖北搞定了人,这件事说不得就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况且度支司今年的作为得罪了不少人,谢宥的作为,就是谢溥的授意,各路怨声载道,谢家不会好过了。

  谢宥道:“缔结高门,本来就是船大难掉头的事。”

  在外人眼里,两家该同气连枝,王家贪墨军费,谢家定然在其中包庇,可实则两家这些年政见逐渐不同。

  王靖北居功自傲,意图把文官为重的局面掉转过来,谢家一向为文官魁首,更无结党营私之意,不会包庇姻亲,两家本该泾渭分明。

  “你息妇呢?”谢溥记得到时崔妩要去季梁府回话。

  谢宥道:“元瀚,去请娘子过来。”

  “主君、郎君,夫人还未回来。”

  谢溥不快:“这时候她出门做什么?”谢宥的视线同样投了过来。

  这元瀚却不知道,只说:“是郎君您让她出门的。”

  他让崔妩出门的?

  崔妩是刻意在谢宥忙碌的时候提的。

  她记起崔雁来那一日,自己离开书房没过多久,官人就往存寿堂去了,之后就再没回来。

  徐度香到了季梁,她赶着出门,在院门口堵了他一回。

  “妾嫁妆里有枚金钗掉了颗宝石,想去官巷花作行把石头再安上去。”

  “若是去晚了,那位金玉师父怕是就离开季梁城了,可如今外头闹得风言风语,妾不想一个人出门,官人何时得空,陪妾一起去好不好?”

  崔妩知道他肯定不会答应,但也不怕他会生气。

  当时谢宥的神思还在账册之上,对崔妩说了什么未多加在意。

  “无所谓。”他连眼神都没有抬一下,“你做主便是。”

  虽然知道谢宥不会在意,但见他万事心中过,半点不留心的样子,崔妩还是不痛快,又想到他对自己拿王氏做比之事的回避,更加恼他。

  谢宥已经继续往前走了,晚些怕是连自己刚刚跟谁说的话都不记得。

  “妾谨遵官人吩咐。”

  崔妩一转身就冷下脸来,果断离开了。

  当时元瀚跟随谢宥,迎面见到崔妩冷脸走了出去,是以记得格外清楚。

  他也不知道要不要提一嘴,娘子似乎在生郎君气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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