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忘还生
谢宥把人举得高高的,酒意似被一缕清风吹散:“怎么证明安琉公主?是自?杀的!”
只要能找到证据,这案子就能解决。
“快跟我说说。”
谢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崔妩眼前一亮,笑了起?来,“对啊,谢大相公,终于让你想?到了,你怎么会?这么聪明……”
“这与聪明无?关,只是一叶障目罢了,”谢宥眉头仍未松懈,“那证据到底有没有,我并无?十分的把握,而?且没有陛下?的准允,公主的尸首无任何人能动。”
“无?所谓,我只知道,你就是这天底下最最最最厉害的人,这事要是求其他?人,百八十个都办不了,只能求你才成……”
崔妩抵着他的额头,喃喃说着,又亲了上去。
好?听的话谁不喜欢,更何?况是心?爱之人的仰慕,谢宥承着吻,陷入了更深的醉意。
谢宥走了之后?,崔妩哼着曲儿拢起?自?己散掉的衣襟。
安琉公主?这边的事解决了,接下?来就该想?怎么搞定赵琰。
不知道宫中是何?情况,到底能不能成。
就是不成,三司会?审定罪之时也一定能见?到赵琰,可那时就算能捡回命,也晚了。
又等了一天,这天入夜,崔妩正浅眠,牢门又被人打开了,还是芳阶:“官家要见?你。”
此刻芳阶对她的态度好?了些。
从?王娴清口中知道芳阶对自?己的恶意后?,崔妩便让谢宥务必将查案的进程原原本本地上奏,赵琰看?不看?不要紧,重?要的是给芳阶看?。
知道安琉公主?的死存疑,芳阶按捺恨意,也就没有把崔妩往死里打压,给他?们查明真相的机会?。
此时,漆云寨旧部逃离的消息还没有传到京城。
听到赵琰召见?,崔妩心?里一松,她的安排真的奏效了。
面圣自?然不能蓬头垢面,公主?府的人过来伺候她梳妆打扮,妙青和枫红都过来了。
看?到她无?恙,二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崔妩拍拍二人的肩膀:“我一切都好?,只是今夜会?是什么结果,就看?你们的了。”
枫红道:“娘子放心?,我们一定会?帮您拾掇好?的。”
在一阵精心?刻意的打扮之后?,崔妩看?着镜中的人恍惚。
自?己确实和荣太妃有些相似之处,在经过模仿的衣裳和妆容之下?,乍一看?,还以为是荣太后?年轻的时候。
“像吗?”她问。
妙青喃喃道:“这样的夜里突然看?到娘子,让人忍不住以为是见?到了娘娘了呢……”
“像就好?。”
成败就在此一举。
老天爷总不会?一直对她那么坏吧。
—
紫宸殿里,一连几日,赵琰都无?心?打理朝政,待批的奏折从?御案一直堆到了地上,一点?都没动。
避暑行宫撞见?的场面一遍又一遍在他?脑海中浮现,不断折磨着他?。
那是他?的阿娘,他?敬重?爱戴了十几年的生母,今朝最尊贵的太后?,结果他?却看?到她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
那是他?的生母,他?父皇的妃子啊,她怎么能背叛父皇,怎么能背弃太后?的身份做这种丑事!
最重?要的是,她怎么能背叛他?!
荣太后?此举,在赵琰眼中等同选择了方镇山,放弃了他?。
为了一个肮脏的男人,抛弃养育十几年的儿子,被抛弃的滋味简直痛彻心?扉,那二人搂抱的画面更令他?作呕,曾经那么疼爱的他?的阿娘好?像突然间就面目全非,灰飞烟灭了。
一想?到这个,心?在一次次痛苦中血肉模糊。
入了夜,赵琰也不肯在殿中点?灯,独自?淹没在黑暗里,不动也不说话,整个人僵坐在那,劝他?的人都下?了大牢。
宫人也不敢说话,走路都轻手轻脚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啪嗒——”
一声清脆的木盒落地声在空寂的殿中格外突兀。
打扫的宫女颤颤跪下?,低声求饶:“官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赵琰眼珠子动了动,看?向?那个摔落的木盒子,书信散了一地。
原来宫女撞掉的是一个金丝木镂刻的盒子,赵琰用来放书信的。
“滚。”
“是!是!”
宫女如蒙大赦赶紧逃了出去,连木盒都来不及收拾。
暗处的女官膝行出来,将书信仔细收拾起?来。
赵琰起?身走了过来,他?赤着足,走路无?声,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住手。”
女官停手,跪伏在地上不敢再动。
赵琰把信拾起?来,是他?珍藏的信,大多都是与阿姐有关的。
阿姐,他?想?起?自?己那阿姐来了,她此刻因?为误杀了一个公主?而?身陷囹圄。
赵琰刻意不去理会?她的事,任由她自?生自?灭,也是带着迁怒。
方镇山让他?痛苦,他?就要加诸他?女儿身上,凭什么他?们才是一家人,那自?己算什么?
但一边,他?又很在乎崔妩,无?法对她彻底狠下?心?。
收藏的书信被重?新打开,是他?十三岁生辰收到那一封,连着书信一起?的还有崔妩亲手编的长寿吊坠。
“世上少我一个颠沛之人,就多一个幸福圆满之人,何?况那个人?是你……”
赵琰重?新念起?那些书信,眼泪慢慢糊住了双眼。
他?并不想?哭,只是满目怅惘,胸膛闷痛一片,她的祝愿到底没有成真。
再开口时,赵琰的声音已经嘶哑,“这汤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是女官端上来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汤盅。
“官家忘了?是公主?吩咐的,先前您说喉咙不舒服,所以医正开了一个平燥生津的饮方。”
他?想?起?来了,他?嗓子确实难受了几日,只是医正开的饮方实在难喝,他?不喜欢那味道,喝得断断续续。
但是崔妩为了哄他?喝下?去,都会?在汤盅旁边写一些话,有时是威胁有时是利诱。
赵琰看?着那还温着的瓷罐,打开了,底下?果然垫着一张纸条。
“日之夕也,牛羊下?来,赶牛娃儿快回来用膳了。”
这次是一个小
笑话,博人人会?心?一笑罢了。
赵琰笑了一下?,眼泪就猝不及防掉下?来。
女官小心?说道:“这都是公主?提前写好?的,这几日官家没喝,就还是这一张……”
赵琰没有听,他?已经拿着纸条起?身走了。
阿娘生死不知,姐姐也被关了起?来,怪不得他?此刻那么孤单,都没人陪他?用膳了。
“芳阶。”赵琰唤道。
黑暗中的人跪在地上:“奴婢在。”
“沼狱里怎么样了?”
芳阶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面他?盼着能查清真相,一面又担心?卫阳公主?有翻身的机会?,思来想?去,他?只能如实相告:“公主?一直求见?官家。”
赵琰摩挲着书信:“她不是要见?我吗,那就去宣她来见?吧。”
他?真的,好?想?好?想?见?一见?姐姐。
“是。”
滴漏过了二更,崔妩垂着头走进了紫宸殿。
“臣,叩见?陛下?。”崔妩深深伏在地上。
“起?。”
她扬起?脸问:“他?们找到了吗?”
在看?到崔妩那一刻,赵琰心?猛跳了一下?,扶着御座往前探身。
殿中灯火并不明亮,在崔妩抬头的一刹那,赵琰以为自?己看?见?了年轻的荣太后?。
他?以为阿娘回来了,差点?要脱口喊她。
可理智又告诉他?,那是姐姐,不是阿娘。
按住加快的心?跳,赵琰又仔细端详着一阵,慢慢坐了回去。
崔妩心?也在跳,她今后?是什么境遇,端看?今夜了。
“陛下??”她冲发呆的人喊。
“你刚刚问的谁?”赵琰早忘了她问什么。
“我问娘娘……和我爹,他?们在哪里?”
说到那二人,赵琰的戾气就冲了出来,而?后?,赵琰发现崔妩眼中不是担心?,而?是隐隐待发的怨恨。
“他?们坠崖,生死不知,大概是死了。”
“死了?”
她有些呆怔。
赵琰既想?寻求她的安慰,又恨她是那个人的女儿,压着怒气冷声道:“他?们做下?那种丢人的事,逃出去跌下?了山崖,死了有什么奇怪的。”